第 2 章 新夫君

第 2 章 新夫君

第二章

烏晶晶到底還是沒有說走就走。

她蹲下身去,仔仔細細瞧了瞧那個人。

這人身量很長。

約有八尺有餘。

髮絲如墨,散亂不羈,像是被雷擊過,發梢髮根還有不同程度的捲曲。

他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爛不堪,隱約露出了底下血肉模糊的肌膚。

瞧不清面容。

但應當生得極俊美的。

且看骨相就能窺出一二了。

阿俏心想。

而烏晶晶仔細一番打量,沒瞧出他俊不俊美,只瞧出來……

“他是個男人!”

阿俏應聲:“是。”

還是個相當俊美的男人。

烏晶晶一抹眼淚,驚喜道:“就他了,抬回家就是我夫君了!”

這樣她的玉髓酒、神仙木、玄冰石和咕咕羽毛,也就不浪費了。阿俏的穗子掛在紅燈籠上,還能再掛好久好久好久呢!

阿俏:?

阿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隨便抬一個回去,就是新夫君了???

阿俏看了看男子面目全非的模樣,艱難地編着謊話勸阻道:“可是他丑……”

烏晶晶一扒拉嘴角,露出兩顆小尖牙:“無妨,我凶!”

阿俏哭笑不得:“這是什麼道理?”

烏晶晶問她:“你沒聽鎮上的人說過么?母夜叉與丑怪物是天生一對么。阿俏,凶的人,就叫母夜叉了。”

阿俏嘆氣。

那是鎮上罵人的話。

怎麼這個也叫她學去了,還牢牢記在心裏了?

阿俏知曉是攔不住她了。

而且阿俏也不想烏晶晶叫那幫大小妖怪嘲笑。

“走罷,那便抬回去罷。”

烏晶晶抿唇一笑,好似那花容月色,都落在她的眉梢眼角。

阿俏只瞥上一眼,都覺得動人。

……

小妖怪高高興興地便抬着她的新夫君回去了。

只是在鎮上耽擱久了,烏晶晶回去時,大小妖怪已經將玉髓酒糟踐得差不多了。

“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她這裏連個當差跑腿兒的小妖怪也沒有……沒意思,沒意思!”

他們等不住,搖搖頭便回去了。

等烏晶晶回到府中,望着空空的院子和七歪八倒的酒壺,也只能與阿俏大眼瞪小眼了。

阿俏心下不快,埋怨道:“這些妖怪喝酒喝得倒是快,招呼也不打一聲便走了,實在沒甚麼禮貌……”

烏晶晶垂頭看了看她們帶回來的男人:“算了……現在扔了也來不及了。抬都抬回來了,總不能白費力氣。”

阿俏心道也是。

不如等男人醒了,就讓他做這府里的雜役。

阿俏還想着呢。

就聽烏晶晶道:“抬到我房裏去罷。”

阿俏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道:“可、可如他這般,被雷劈得都不成模樣了……這……”

這主子不會還想着要和他洞房罷?

這廂烏晶晶點點頭道:“是呀,不成模樣了,抬到我房裏去,我拿露水給他擦擦……”

阿俏這才鬆了口氣。

是,倒是她想多了。

主子這般年紀,身邊又沒有父母長輩,只是個自生自長的小妖怪,哪裏懂那檔子事呢?

等把人弄進了房裏,再將人推上那張神仙木做的床榻……

“嘭”一聲響。

烏晶晶:?

阿俏縮了縮手,尷尬道:“好像、好像磕着枕頭了。”

喜床上的枕頭是玄冰石做的,其硬度可想而知。

烏晶晶忙伸手探了探他的後腦,髮絲柔軟,沒有腫塊。

於是她輕輕鬆了口氣:“無妨無妨……”

隋離在意識遊離間,聽見的便是一句:“無妨無妨,腦袋沒有撞破便好了,已經這樣丑了,萬不能再撞傻了。”

隋離:“……”

那聲音脆甜,當是一少女口中發出的。

只是,並不像是宗門中的師姐妹的聲音。

隋離除了聽覺與腦中知覺外,其餘三感盡失。

在意識到身旁有生人時,他便立即嘗試着調動靈識,奈何他的識海完全封閉,要想徹底清醒過來是眼下根本做不到的。

他的識海為何會如此?

這就要從那道天雷說起了。

隋離是人界第一修仙大宗伏羲宗的首席弟子。

修真界中,人人提及他的名字,都要道一聲萬年難遇的天才!

何等天才呢?

修真界中,將修真進階的等級分作:

築基,開光,融合,金丹,元嬰,化神,合體,大乘,渡劫。

而他如今方才二十八,連百歲都沒有,便已經是金丹後期了,只差一步就可以邁入元嬰。

要知曉元嬰後期的修士,已經能在人界做一方霸主了。

且其餘修士常在化神期后才迎來四九天劫。

大乘期才迎來六九天劫。

渡劫期則迎來九九天劫。

而隋離從融合期開始,就在挨雷劈了。

就這麼一直劈到金丹期,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他在修鍊時,竟然引來了只有渡劫期才會經歷的九重天雷。

天雷落下,隋離渾身筋骨盡碎,意識湮滅。

他也不知道自己經過了多久,方才得來了這一縷清醒。仟仟尛哾

“阿俏,你且忙去罷,我給他擦臉。”那少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似是就在他的耳邊。

阿俏應聲去了。

能聽得見木門關上的“吱呀”聲。

過了會兒,隋離感覺到有什麼輕輕落在了面龐上,濡濕、冰涼。

……那少女在給他擦臉?

隨着對方的動作,隋離離家出走的觸覺也慢慢變得清晰了。

到後面,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冰涼水意里,蘊含的點點靈氣。

少是少了些,但聊勝於無。

慢慢地,隋離甚至能感覺到,他枕的玄冰石和神仙木上面,也正逸散着點點靈氣。

這些靈氣被他的軀體瘋狂納入,半點也不剩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五天。

終於,隋離的識海有了復蘇的跡象,哪怕他不睜開雙眼,也能通過靈識看清外界的一切。

“呼……”

那是微風輕拂過耳畔的聲音。

隋離的靈識剛一抬,就被驚了一跳。

一個纖纖少女,正趴在他的床榻邊,百無聊賴地吹着氣,他垂在床榻邊的髮絲也就輕輕往上揚了揚。

那少女生得五官精緻,髮髻間的金蝶顫顫欲飛。

宗門中的女修士,從沒有哪個敢趴在他床頭的。

他更從她的身上嗅見了妖氣!

這竟然是一隻小妖怪!

一隻小妖怪也敢將他撿回來。

難道這小妖怪的妖力低微到,連他是個修士也察覺不出來嗎?

少女此時全然不知他已經清醒了,還抬了抬臉,嘆氣道:“怎麼擦了好幾日了,臉也還是黑的呢?”

是說他?

隋離一頓。

他身上留下的,都是雷擊傷,又並非是煙熏黑的,自然擦不去。

就在此時,隋離領子一緊。

那少女竟是扒住了他的衣領,往下拽了拽:“我瞧瞧,身上也擦不幹凈么?”

隋離頓時一僵,瞬時動了殺心。

他在宗門裏是大師兄,師尊之下以他為尊,哪裏有人膽敢這樣來扒他的衣裳?更何況是妖?

少女對他的殺意也渾然不覺,她捏了塊帕子,慢吞吞擦起了他的脖頸。

她大抵是見男子見得少,對他的軀體好奇不已,擦到半途便停了下來,轉而翹起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喉結。

“大些。”她道。

隋離:“……”

什麼大些?

少女摸完,便又向下而去,擦起了他的胸膛。

這小妖怪大抵天性懶散,擦了沒一會兒,便丟開了帕子,連連搖頭道:“罷了罷了,擦不白了。”

他以為她放棄了。

等了會兒,少女卻又突地趴了下來,鼻尖輕動,道:“可是卻香得很……”

男子身上自然是無香的。

隋離很清楚她說的“香”是什麼。

修仙之人的血肉,於大妖來說,本就是大補的佳品。

光是吸上兩口靈氣,都足夠叫妖怪醉倒幾日了。

可如今連小妖怪也敢覬覦他的血肉了?也不怕活活將她撐得死無全屍?

“夫君。”小妖怪突地脆生生地道。

夫君?!

風吹過,木門被吹得“吱呀”作響。

這間古樸的屋子除卻他和一個小妖怪外,再沒有第二個人。

隋離頓了片刻,才敢確認,這小妖怪喊的正是他。

他如何成了她的夫君?簡直滑稽又荒謬!

敢搶了修士回家作壓寨夫君……這小妖怪是瘋了?她不怕死嗎?

“夫君還未喝喜酒呢,要嘗一嘗么?且只剩下半罈子了。你若喝幾口,沒準能醒得快一些。”小妖怪不等他答,便轉身去抱了酒來。

而後她用手指蘸了些,便一下按在了隋離的唇上。

隋離的唇是冰涼的。

小妖怪的指尖倒是熱的,一挨上去,還止不住地抖了下。

然後才把那些酒水一點點塗在了他的唇瓣上。

“這樣應當不會嗆死吧?”小妖怪喃喃道。

雖然知曉了她一點一點地塗,是為了不嗆死他。但隋離還是有種極怪異的感覺。

妖怪的花招果然多。

哪裏像是在喂他酒。

倒像是在……百般挑-逗。

隋離的眉心跳了跳,心下更冷。

只是烏晶晶並未注意到這般細節,她的性子耐不住枯燥,塗了沒多久就撒手不幹了。

隋離也就是這時候,才終於品出來那酒水是什麼酒。

他的味覺仍在失蹤中。

但酒水裏的靈氣的特性,卻是極容易分辨的。

此乃玉髓酒。

在他的宗門裏並不稀奇,畢竟他的宗門是第一大宗。可放在其他修真門派中,此物卻是只供給出色的內門弟子的,一人也只得一壇。

畢竟它再便宜,也要數百靈石一壇。

這就怪了。

小妖怪何來那麼多靈石,又從哪裏能購得這樣的酒?

這酒只在修真界中流通。

妖怪哪裏買得到?

這樣一看,這小妖怪倒是大方了,沒有先下嘴來啃咬他,而是先將這些帶着靈氣的玩意給他用上了。

不多時,入了夜。

有一女子提着燈籠,趁着夜色而來,在門外低聲喚道:“主子。”

然後隋離聽見那小妖怪回頭喚女子:“阿俏,你怎麼來了?”

阿俏道:“狐族發了張帖子來給主子。”

小妖怪懶洋洋地倚着床榻,活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她嬌聲道:“上頭都寫的什麼,阿俏你念給我聽罷。”

阿俏抖了抖那張帖子。

一股狐狸的騷味兒混着妖氣鑽入了隋離的鼻間,令人極度反感。

隋離皺眉。

怪他的鼻子從來過於敏銳,什麼靈氣、妖氣都聞得清清楚楚。

那頭阿俏道:“原來是您的堂姐也要成婚了,這才發了帖子來,咱們就不去了罷?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呢?”

小妖怪搖搖頭道:“不成,不成。她還欠我兩枚靈石,正巧了去問她要回來呢。”

阿俏無奈道:“聽主子的,只是這樣的話,咱們明個兒一早還得下山去置辦兩身新衣裳……”

小妖怪連聲應了。

等阿俏放下帖子走遠,隋離發現這小妖怪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也並不與他搶那床榻,將帖子收進匣子裏,便歪歪扭扭地倚着椅子睡著了。

月光灑進來,籠住了她的身影。

小妖怪蜷在那裏,便更顯得纖弱了。

大抵是那種……

他動一動手指,便能輕易捏死的那種纖弱。

隋離按住靈識,不再作它想,借月光開始了修鍊。

等到翌日,小妖怪已經不在屋中了,而隋離的五感已經全部恢復。

他睜開雙眼,緩緩起身,用靈識粗粗一掃,就將整座院子的模樣都印入了腦海中。

連同身後神仙木造的床榻,玄冰石做的枕頭。

難怪他恢復得這麼快……

除了他本身的力量,神仙木恰好是有益於修養的,畢竟木之精魂,在於生氣。而玄冰石恰恰又與雷擊后留在臟腑中的沉痾相剋。

隋離都不知道,被這小妖怪撿回來當“夫君”,是小妖怪的不幸還是他的幸運了。

罷了,他不殺她,再留她些靈石。

聽來雖然荒誕,但到底也算是有恩於他了。

就在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那個阿俏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乍見隋離就這樣站在床榻前,長身玉立。

阿俏只覺得喉頭一緊,心頭的驚恐瞬間升到了頂端。

“你……”

阿俏的話沒能說出口。

這個她主子撿回來的“丑夫君”輕輕一抬手,就將她吸了過去。

她的頸骨被人捏住,好像馬上就要被活活捏碎了一樣。

阿俏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比妖怪可凶多了!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近了。

烏晶晶一邊邁着步子,一邊喊:“阿俏……”

隋離這才鬆開了阿俏,面無表情地用一旁的床幔擦了擦手,他說:“噓。”

阿俏還在打哆嗦。

她明白過來,男人的意思是,不要和主子說他剛才差點殺了她的事。

命在人掌中,何況阿俏也不希望一會兒把烏晶晶也牽連了,於是她顫抖着點了下頭。

這時烏晶晶從外面推開門:“原來你在這裏……嗯?你醒了啊?”

她粲然一笑,迎上了隋離。

這小妖怪也不知道上什麼鋪子去採買了,回來穿的是月白色的訶子裙,上面印着複雜的青蓮色花紋。外面再罩一件素色大袖衫,裹上金邊兒。

小妖怪自然沒有那大家閨秀的禮節規矩。

提裙一跨門,大袖就往下滑了滑,露出漂亮的肩頭,與那白皙的脖頸、胸口連成了一片晃眼的雪色。

她滿腦袋的釵環也跟着叮噹作響起來。

如那天上的星星驟然墜入玉盤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打扮再盛的新娘子在她跟前,都要失上三分顏色。

只聽得小妖怪高高興興地道:“既然夫君醒了,那便和我一同去赴宴罷!”

她說罷,還從大袖裏掏出個包袱來,一抖,道:“我還給你買了新衣裳呢!”

隋離:“……”

帶一個修士去參加狐族的婚宴,想滅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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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退婚後我撿了個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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