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雖然知道好友並無惡意,純粹是聽到流言前來求證,如今既已說明,他們斷不會再胡亂瞎想。

但是,謝原總覺得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明明從前只是只聞其名的關係,僅僅因為一個苗頭的冒出,便像是忽然間伸出無數只手,從四面八方施加力量,將他與李歲安往那個苗頭上推。

實在反常。

祖父說過,長公主只有試探之意,並無強迫之心,甚至還有旁的考慮。

但若他們只是作出寬容待選的表象,實則暗中推波助瀾呢?

謝原蹙起眉頭。

若對方有備而來,處處伏筆,倒不如舍了含蓄試探,直球相擊。

或許,他該親自見一見李歲安。

……

轉眼到了春神祭前一日,謝寶珊與歲安感情正濃,說什麼都要趕着去北山給歲安鼓鼓勁。

出門前,謝原攔住她,“叨擾許久,人家不說,你就真將客氣當福氣?”

說著,他遞出個包裝精美的食盒:“今日新做的糕點,趁新鮮吃。”

謝寶珊眼神一亮:“阿兄你真好!”

在北山做客的時候,謝寶珊沒少吃人家的,她有心禮尚往來,又覺得尋常東西拿不出手,便一直耽擱。

但大哥給的一定是好東西!

恰好春神祭將至,且將這糕點當做鼓勁的禮物,吃完更有力氣!

謝寶珊歡歡喜喜帶着食盒去見歲安,歲安果然歡喜,當即讓人將糕點拆開裝盤送過來。

謝寶珊說了許多鼓勵之言,朔月不免對這位單純的小娘子再生好感。

這些日子她陪着女郎一起練舞,明明那麼吃力,也依然堅持下來,學得不比女郎差。

女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伴兒了。

等謝寶珊離開后,歲安本打算再練幾遍以保萬無一失,玉藻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個錦囊。

是在食盒中發現的。

……

兩刻鐘后,一輛精緻的馬車從山道上下來,車夫駕輕就熟一拐,馬車直入山腳西邊密林。

密林之中已停了一輛馬車,安安靜靜等候着。

玉藻率先跳下馬車,上前探問。

來祿恭恭敬敬向玉藻見禮:“我家郎君求見貴府李娘子,還請娘子移步車內。”

玉藻直接拒絕,有事直說,孤男寡女豈能隱秘獨處?

沒等來祿回應,已有人探身而出,對方單手抱兩副狹長木盒,身法矯健輕躍而下:“這位娘子言之有理,只是在下所言不便外人聽聞,李娘子既不方便移步車內,不知可否向旁借一步說話?”

歲安已下車,一眼認出謝原。

謝原的相貌無可挑剔,英眉星目,公子如玉,最尋常的藍色圓領袍,只因穿在他身上,便肩是肩腰是腰,端正又挺拔,氣度沉穩。

難怪惹得長安女子為他搖旗吶喊,投花擲果。

隔着一段距離,謝原轉目望向歲安,微微頷首。

和那日前往謝府送禮不同,今日的歲安白裙銀簪,素雅清純,雖略掩嬌艷,卻更添靈動。

此等佳人,倒確是與這山川美色相合。

玉藻回來稟明情況,歲安與謝原兩相對望,略略思索后,道:“玉藻,你且帶人退下。”

玉藻:“可是女郎……”

歲安已走向謝原:“還請謝郎君長話短說。”

謝原迎着歲安的目光,心頭微微一動。

他見過太多太多對自己有意的眼神,或直白熱烈的大方,或欲語還休的含蓄,或欲擒故縱的冷淡。

而李歲安一樣也不沾。

兩人順利移步到隱蔽處說話。

謝原開門見山:“近來李娘子對舍妹照拂有加,她亦對李娘子讚不絕口,但聞李娘子當選春祭福女,需登台獻舞,籌備期中定然勞累,春祭之後也當好生休息,舍妹不該多打擾。”

說話時,謝原不動聲色觀察歲安。

她並無失望失落、亦或對他不識好歹的憤怒。

但凡她有意借謝寶珊近水樓台,都不該是這等反應。

“其實謝娘子並未打擾我,與她相識,我很開心。不過北山遠離都市,的確不便謝娘子頻繁往來。”少女眼神帶笑,很平靜的接受了事實。

謝原終於確定,李歲安與五娘交好,並非衝著他來的。

此前竟是他自大了。

謝原心中微生赧然,忍不住自嘲。

祖父說的不錯,看來他真是聽多了吹捧,逢人便飄飄然。

可若李歲安無意,北山為何暗示聯姻之意?

靖安長公主並不在意愛女的想法?

謝原壓下思緒,索性將最後一道試探擺出來——

“其實在下今日前來,還有一事叨擾。”

說著,他將兩副新木盒打開,裏面各自放着一幅畫。

“日前,祖父幸得長公主與李娘子贈畫,奈何奴人手笨,竟於存放時將兩幅畫混淆,祖父年事已高,在下亦不精此道,一時間竟不知孰真孰假,更不好張揚消息請旁人來辨,無奈之下,謝某隻好將兩幅畫都帶來,煩請李娘子代為辨認。”

話音落,兩副木盒已遞到歲安面前。

歲安的眼睛倏地瞪大,屬實沒想到他來這麼一手。

母親贈畫一事鬧了烏龍,她一番遮掩總算挽回些局面,即便謝家從贈畫之舉中品出什麼深意,也該是面見母親私下交涉,謝原他……是不是找錯人了啊?

不,不對。

他說辨不出就辨不出?

若如玉藻所言,謝家已看出她真畫當假送的伎倆,對這兩幅畫孰真孰假心知肚明,卻誆她說混淆了,請她區分開,再反將一軍揭露她當日之舉,逮着她追問用意怎麼辦?

歲安心知父母在外行事做派,也不是沒遇見過退而求其次從她下手以戳父母軟肋者。

她管不了父母的事,便只能約束自己謹言慎行,紮根北山,這謝郎君,真是個找上門的麻煩。

見歲安沉默,謝原微微一笑,真誠的將手裏的東西又遞了遞:“李娘子,請。”

少女眸光輕抬,為難的看他一眼,最後輕嘆一聲,像是妥協了。

她似模似樣取出兩幅畫,仔細展開,認真端詳。

歲安看畫,謝原看她,兩人各懷心思。

少頃,歲安眉頭一擰,軟軟道:“怎麼辦呢,我也分不出。”

謝原眉梢一挑,話裏帶了笑音:“李娘子也分不出?”

“嗯!”歲安點頭,面不改色:“臨摹本就是寸寸效仿,分不清真偽有何奇怪。”

她特別真誠,又特別自信:“我畫技一直不錯的。”

她將畫卷慢慢捲起,順帶給他出主意:“不過,父親母親造詣更勝於我,定能分辨出來,謝郎君若是着急,不妨上北山請教他們?”

謝原笑了。

你自己畫的畫,自己分不出,父親母親卻可以?

這一腳球,踢得相當精準。

謝原開始相信祖父所言——李歲安安分乖巧,性子溫和,絕非興風作浪張揚跋扈之輩。

至於那些有關聯姻的事,極有可能是靖安長公主在為柔弱懵懂的女兒尋一門可靠的親事。

李歲安不知情,一點也不奇怪。

夾在那樣強勢的父母之間,怕是也只會事事聽話,時時用父母擋煞。

能對李歲安略有了解,又切了李歲安與謝寶珊的私下來往以免再生流言波瀾,此行倒也不虛。

正當謝原打算告辭時,忽然察覺異常,同一時間,數丈外傳來玉藻驚恐的大喝聲:“女郎小心——”

破風之聲擦過,歲安反應不及,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勾起,雙腳離地旋身躲開。

飛箭如雨,精算到寸,玉藻與幾個護衛當即拔刀劈箭,卻還是被逼的連連後退。

就在他們被迫隔開的瞬間,數十個蒙面人舍了藏匿,或從樹上,或從坡下一躍而出,手中黑色彈丸狠狠擲地,砰砰幾聲炸響,刺鼻迷眼的煙霧散開,第二次阻隔救援。

等到玉藻等人撥開煙霧越過阻隔時,前方哪裏還有人!?

蒙面人不見了,謝原和李歲安也不見了。

出手狠辣,招招算計,迅雷不及,分明是一場預謀好的偷襲!

玉藻握緊刀身,臉色發白手腳冰涼,但還是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派遣一人迅速回山通知長公主,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人追尋。

眾人各自領命,就在玉藻要動身時,忽然想到什麼,抬手一指謝原的隨行:“一併帶回!”

來祿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玉藻寬慰自己,方才謝家郎君也在女郎身邊,說不定他已救下女郎,兩人逃出去躲起來,正在等她去尋找支援。

玉藻想得很好,但現實總是離經叛道。

時間退到前一刻。

事發之時,謝原手中無兵器,在對方圍上來時,只憑本能帶李歲安從相反方向逃離。

帶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逃命,謝原不敢說十拿九穩,可當他拉着李歲安開跑時,並無拉扯感傳來。

謝原不禁側首,只見李歲安早早抱起紛繁複雜的裙擺,露出最裏層的白褲,布料輕薄,幾乎可以看到少女細直的腿。

她腳下生風,在並不平坦的路上跑得呼呼快。

這等兇險時刻,謝原離譜的分神——還好自己腿長尚武,否則都說不好誰給誰拖後腿。

下一刻,他二人齊齊被第二波埋伏擒獲,打包帶走,轉眼離開北山地界。

……

“一群廢物!”青釉盞砸在地上,碎片飛出。

靖安長公主大怒過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派人馬搜救,第二件事是封鎖消息。

李耀此刻還在學堂那頭,並不知曉此事。

佩蘭姑姑在旁低聲提醒:“長公主,玉藻將謝家人綁上山,消息未曾泄露給謝家,長公主欲如何安排?”

靖安長公主眸光一轉,“既是謝家的郎君將我兒約出,謝家自當負責。”

佩蘭姑姑:“謝家尚不足畏懼,然明日便是春神祭,若女郎不回,領舞無人,被擄一事恐會暴露。”

短暫沉默后,靖安長公主道:“那就更要去謝家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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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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