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摳門
蘇玥見狀，心裏暗罵李家為富不仁。
李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設粥鋪施粥，本來是長臉的事情，結果弄得臉沒地兒擱。
往年，粥清一點，災民領了粥還會對着人磕頭道謝，今年是翻了天了，有口吃得就不錯了，災民竟然還挑三揀四這般鬧起來，要怪就怪有人壞了規矩。
蘇玥見李太太剜了王氏一眼，那目光恨不得把人生吞了。
其餘幾家的粥已經分完了，還有好些災民拿着空碗，沒有分到粥，沒有分到粥的災民聚集在李家的粥鋪前鬧事。
李家真不是東西，掙了那麼多銀子，還捨不得這點米，把我們當猴耍。
大傢伙往後啊，別去李記鋪子買瓷器，掙了我們那麼多的黑心錢。
已經分到粥的災民手拿着燒餅，端着海鮮粥或者是八寶粥過來看熱鬧，咬一口燒餅，喝一口粥，又有熱鬧可以看，別提多快活。
看熱鬧的不嫌事多，有人跟着起鬨。
蘇玥發現傻大個也在人群當中，被人擠來擠去，剛好擠到了蘇家粥棚前。
老伍頭不在，他一個人，好像沒有分到粥。
蘇玥掀開布簾出去。
阿玥，你要去哪裏？這個時候出去，外面亂鬨哄的。孫映蓮擔心道。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蘇玥安慰她，出了棚子。
傻大個。蘇玥招手喊他。
傻大個沒有反應，蘇玥乾脆大力拉他過來，讓紅蕉去端了一碗王氏事先給她們留的粥，讓他站在粥棚後面喝下。
三下兩下就喝完了，傻大個用手抹着嘴邊的湯水，朝蘇玥嘿嘿笑，好喝。
好喝兩個字嚇了她一跳，她一直以為傻大個不會說話。
你是個好人。傻大個咧開了嘴，露出兩排大白牙傻笑着。
他傻頭傻腦沒心沒肺的樣子，讓蘇玥也跟着笑了起來，見他還沒喝飽，又讓紅蕉去端了一碗。
等傻大個喝完兩碗粥，蘇玥回了後面的棚子。
孫映蓮拉了蘇玥坐下，你認識那個傻子？
蘇玥點頭，是鯉魚巷賣菜人家的傻兒子，我娘經常去那裏買菜，我見他沒有分到粥，又被人擠來擠去，怕被人踩倒，叫他過來喝了兩碗粥。
沒有把老伍頭的事告訴孫映蓮，不想讓她牽扯進來，連累了她。
他渾身髒兮兮的。孫映蓮想到傻大個的衣裳髒得像一個月沒有洗個澡換過衣裳了，廣州這麼熱，一天下來都要衝兩次涼，一個月不洗澡，想想心裏頭就覺得膈應。
其餘幾家商鋪的婆子在後面的棚子裏嚼舌根。
這李太太就是太摳門了。別看她穿金戴銀，一副富太太的做派，對待家中的下人卻苛刻，婆子們點個油燈，都要把燈芯給剪細了。
李家家大業大，今兒這事做得也太過了，李太太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毀壞了自家多年積攢的聲譽。
聲譽對於商人來說，顯得格外重要，千金難買好名聲。
孫映蓮身子朝蘇玥這邊挪，道，李家最近在打內務府的主意，想把瓷器賣進皇宮去，同安徽做茶葉生意的皇商走得很近。
蘇玥眨了眨眼睛，內務府裏面的水不知道有多深，不是你的瓷器有多好就有用，還跟你多年積累的人脈和機遇有關係，蘇家曾祖父輩就曾經想通過關係打進內務府，後來還是沒有分到一杯羹。
內務府的生意難做，否則蘇家曾祖父早就把白瓷賣到宮裏去了。
孫映蓮笑道，內務府的生意，我家還是別想了，我家的插燒也就只能在廣州賣賣，我爹還想着等庶子掌勺，他好退下來。
孫家的庶子，才三歲，等到掌勺至少還得十年。
蘇玥也有些泄氣，同樣賣瓷器，李家做得家大業大，蘇家卻連個名次都排不上。
孫映蓮笑話她，人比人氣死人，誰讓你家沒有一個安平侯府出身的祖奶奶。
李家的祖父舉人出身，進京趕考參加會試、殿試時被當時未封爵的老安平侯看重，本來準備等李祖父金榜題名，再把家中嫡女許配給他，來個雙喜盈門，誰知李祖父出師不利，名落孫山，老安平侯是個誠信之人，殿試結束后就讓李祖父和嫡女成了親，後來這成了一段佳話，大家都說李祖父赴京趕考，抱得美人歸。
蘇玥知道李家走的是安平侯的路子，才會把瓷器賣得這麼好。
城中排得上名號的商鋪，哪一家背後沒有官員庇護？說到底蘇家的根基還是太薄弱了。
蘇家的曾祖父能把蘇家白瓷做起來，說明曾祖父當時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只是到了蘇遠山這一輩，兩代人幾十年沒有走動，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拾起來？
那邊李太太站在粥棚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下不了台。
蘇玥真想在李太太面前挖個坑，讓她往裏跳，跳進坑裏總比現在站在這被人指着罵強。
官兵來了，官兵來了。
有人領着一隊拿着紅纓長矛的官兵過來，制止了鬧事的災民。得知今日商鋪施粥救濟災民，為了防止災民鬧事，知府早就命人備下了一隊人馬，知府就在布政司隔壁，發現有人鬧事就趕了過來。
蘇玥一眼就發現了領頭人是林大人身邊的小廝雲杉，雲杉也發現了她，對上她的目光。
蘇玥微笑着朝人點頭。
雲杉看了人一眼，回過頭去跟旁邊的人說話，很快官府的人出面安撫災民。
沒有分到粥的災民沒有善罷甘休，放出話來，今日不分到粥就不回家，好些臉皮厚的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敲着破碗。
蘇玥覺得這樣鬧來鬧去，不是個事，想出一個法子，告訴了李家的一個管事婆子，讓她把白米粥桶上面的粥水倒掉一半，剩下的半桶白米粥稠了許多，再分給沒有分到粥的災民。
管事婆子回過神來，立即按照蘇玥的方法去做，災民分到了還算滿意的粥，喝飽了粥就散了。
設粥鋪施粥要施三日，因有災民鬧事，第二日施粥，王氏拘着蘇玥在家裏，沒有讓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