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31
#31
張波收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並沒往其他方面想,只當她是心血來潮想探討一下,拉開椅子,大剌剌坐下問:「很多秒是幾秒?」
Liangfengyu:「大概他11,我16,這樣子。」
張波大帥哥:「那沒戲。你不練體育可能不知道,五秒看着就一下子,實際上夠拉三十多米了,總共才一百米,相當於人家一半快跑完了,你還在原地沒動呢。」
張波大帥哥:「這就約等於叫我跑贏博爾特。」
張波大帥哥:「你說可能性有多大?」
“……”
看不出來,他平時文化課不怎麼樣,比喻句倒是用得生動貼切。
梁逢雨嘆了口氣,撳滅手機,其實半點不意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張波,明明知道答案。
卧室開了一天的空調,空氣久沒流通,有種阻塞滯悶感,梁逢雨拎了盤蚊香,拉開陽台玻璃門走出去透氣。
晚八點來鍾,正是小區公園熱鬧的時候,長廊里,老人搖着蒲扇嘮嗑乘涼,三五個小孩放了暑假,在沙坑、樹底下四處吱哇亂跑,歡聲笑語一片。
離他們這棟最近的小路上,一個初中生模樣的男生單手抄兜,拎着一袋東西,弔兒郎當地走着,身邊跟了個扎倆細細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在憤怒抗議,“你騙人!你答應我和你去超市就買糖!哥哥你說話不算話!”
“怎麼說話不算話了,”男生晃了晃手裏的東西,語氣漫不經心,“這不是糖嗎,白砂糖也是糖。”
“這明明是媽媽叫你買的,我又不吃這種糖!”小女孩一臉上當受騙表情,嗷嗷叫着撲上去就要咬他,“你作弊!”
“……哎鬆口!”
作弊?
梁逢雨耳朵輕輕動了下,隱約閃過一絲靈感。
手機在這時又震了下。
張波大帥哥:「怎麼了,哪個男生欺負人要跟你跑啊,我替你去啊。」
張波大帥哥:「不是我吹。」
張波大帥哥:「就北越這麼個小地方,能跑贏我的人,真沒幾個。」
夜風溫熱,窗前的廣玉蘭抻開茂密枝葉,梁逢雨背靠護欄,伸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逗着多肉垂下來的枝條,餘光瞥見陳清霽房間亮着的燈,心裏有了個主意。
Liangfengyu:「是陳清霽。」
Liangfengyu:「我們打賭比一百米,要是我能贏,他就和我在一起。」
等她回消息的時候,張波喝了口水,瞥見這句話,震驚得直接嗆在了嗓子裏——搞什麼,居然是陳清霽?
梁逢雨在追他,張波倒是不意外,訓練那麼曬,如果沒目標她怎麼可能來這麼勤,只不過,他原本還以為兩人多少有點兩情相悅呢。
跟女孩子提這種達不到的條件,陳清霽是狗吧。
不過,稽揚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張波精神振奮了下,正準備揮起鋤頭撬牆角,羅列一下弟弟的好處,沒料那邊梁逢雨又發了新消息過來:「我剛才忽然有了個主意,就是需要你們配合一下。」
Liangfengyu:「開跑那天,你們幫我摁住他。」
Liangfengyu:「之後,我請你們吃飯,怎麼樣?」
不怎麼樣。
跟一頓飯相比,那當然是他兄弟比較重要,張波繃著個臉,假公濟私地開始打字:“你這也太侮辱我們……”
“競技體育”四個字還沒打上去,梁逢雨又發了一條過來。
Liangfengyu:「和他比完,我也可以和你比一場。」
Liangfengyu:「你想啊,我贏了他,再輸給你,那不就等於你比他快了?」
張波:“……”
他看了半秒,開始火速刪除聊天框裏原本的內容,邊刪邊默念,對不起啊稽揚,她這個說法太讓人心動了:「行!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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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悶熱天氣,終於在今夜畫上中止符。梁逢雨向來睡得沉,也讓一陣暴烈的雨聲驚醒,起身看去,漆黑夜空電閃雷鳴,高大樹木被兜頭澆了個透,**的枝條在疾風中翻湧成波浪,不斷拍打在窗戶、牆壁上。
預警多日的颱風說來就來,隔天醒來,雨水急砸,風聲狂震,噼里啪啦一片,梁逢雨沒怎麼睡好,擁着涼被望着窗外發獃。
這才後知後覺。
居然下雨了,她本來還想約陳清霽比賽呢。
真是天公不作美。
不過颱風天,陳清霽不用訓練,她多了些和他接觸的機會,也不算虧。正巧梁星鳴拿到了駕照,不用再去練車,幾人就約到了陳清霽家打撲克。
傍晚邊,雨勢漸小。
孟好打完工過來,帶了點零食,盤腿坐在地上,看梁逢雨臉上幾乎貼滿了長長的紙條子,撲哧笑出聲,“你輸得這麼慘啊。”
“對啊,他們兩個都會算牌,汪哥手氣還比我好,”梁逢雨指了指陳清霽和梁星鳴,嘆了口氣讓開位置,“來,你幫我出氣。”
“別,雨哥,你坐着,孟妹妹,你來我這打吧。”談雙旺拿着手機起身,“我剛好去練會結他。”
卧室里,地鋪收了卷到一邊,留了塊空地,四個人盤腿坐着,談雙旺則搬了條凳子,坐到陽台口那邊,右腳微踮,手腕放鬆,彈了首《Robinson》。
這歌很適合夏日午後,光線單薄,像帶着烈陽、草木和水珠的味道,在淅淅瀝瀝的颱風天裏彈,又多了幾分憂鬱感。
談雙旺五官不算大眾意義上的帥,但乾淨討喜,會樂器多少又有點加分效果,跟平時的喜劇人物判若兩人,孟好都有點刮目相看了,邊抓牌邊問,“不過,二汪為什麼突然要練結他啊?”
“明天他女神擺大學酒,請了他,”向茵茵志願報的是提前批,錄取結果已經能查到了,梁逢雨摸到第二疊最上面一張翻開的牌,單獨放在一邊,“他就想給她彈這首歌——另一張黑桃二在誰那?”
幾人打的是北越這邊一個挺小眾的玩法,叫“雙扣”,玩家兩人一隊,那張翻開的牌就相當於隊友的標誌。
陳清霽背對陽台坐着,他個子高,這姿勢多少有點委屈,聞言視線略側了下,“我。”
“哇,終於,”梁逢雨笑盈盈地看他換位,坐到對面,“看來我不用被貼條子了。”
這話說得很落落大方,不明情況的人,比如梁星鳴,只當她是不想輸,但實際上,陳清霽起身時往她那邊撩了眼,她仰着頭恰好也在看他,視線對上,她眼尾飛快一彎,像只蝴蝶滿載好感,振翅欲飛。
又開始了。
不如說,整場打牌,她就沒安分過。
陳清霽靠床沿坐下,是真的無語又無奈,看她對自己笑的那一瞬,不知怎的,甚至想伸手給她額頭上彈一下。
好好打牌行吧?他用眼神冷淡示意。
梁逢雨看着他,眼神好像拉長了調子,慢悠悠地在說“OK——”扔了兩張牌下去,剛好落在他前邊,“對三。”
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梁星鳴沒什麼察覺,孟好可是全都懂的。
她一個生氣,想把手裏這堆牌扔了。
爛糟糟不說,現在還要吃狗糧!
幾個人打到傍晚,各回各家,梁逢雨最後一個出卧室門,抬手搭在門框,朝談雙旺比了個握拳手勢,“汪哥,明天加油啊。”
“好嘞!”談雙旺練完一遍,手感不錯,這會也答得信心滿滿。
“沖鴨!”
“沖鴨!”
陳清霽撿起地上掉的撲克,理成整齊一疊,往床頭櫃一擱,看兩人像誓師大會似的嗷嗷叫,幾分無語的好笑,“行了啊,高考都不見你這麼起勁。”
……
這陣子,為了給向茵茵彈結他,梁逢雨和談雙旺準備得很認真。歌是她選的,貼合兩人青梅竹馬的關係,隱含愛意又不直白。
談雙旺為了彈好這首,天天跑外頭去練,因為大部分時間在家彈結他都會被投訴擾民。
他想的很簡單,只是表達一個祝願,多餘的話都不會說,也並不想向茵茵回應什麼,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就是想為她做一些事,不計回報的。
但事情還是搞砸了。
向茵茵這個女孩子,看着溫柔文靜,有點天然呆的樣子,其實心裏邊剔透得很,賓客散盡,看他拿出結他,撥了幾個弦,就輕輕嘆了口氣,談二汪,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
“然後,就這樣挑破了,向茵茵說對不起,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感覺,”下過雨的陽台到處濕漉漉一片,多肉被雨打得亂七八糟,梁逢雨只能束手束腳地站着,順手撿了幾片爛葉子放在一邊準備等下丟掉,“他現在怎麼樣了,我過來看看?”
一米開外,陳清霽站在他家的陽台,視線往裏瞥了眼,剛好看見談雙旺在抱着個枕頭彈結他,表情醉生夢死,地上是咕嚕嚕亂滾的啤酒罐。
他輕嘆了口氣,準備去給人收拾下,“晚點吧,他喝得有點多。”
這一晚,就晚到了九點多,梁逢雨洗了個澡,準備出門。梁星鳴本來也要一塊,被她以“人多不好傾訴,我先去看看情況”給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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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霽開了門,側身讓路,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談雙旺這會兒酒瘋撒完了,正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人事不省。
好像不用讓她進來。
但梁逢雨已經到了卧室門口,伸手輕輕推開一條縫,聞到熏天酒氣,又轉頭看他,“睡著了啊?”
“嗯,”陳清霽關上防盜門,“睡挺久了。”
猖狂了好兩天,颱風也像是累了,這會滴滴答答,意思意思地下着雨,窗戶玻璃讓雨水和燈光浸沒,像閃着霓虹。
外頭是讓雨水蕩滌的世界,屋子裏開着燈,也醞釀出一股雨氣朦朧。
兩人在玄關邊站着,視線稍一對上,不知為什麼,平白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一個該走,一個該讓人走,但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我和向茵茵說了,他就是想給她慶祝一下,沒有別的意思,”片刻后,梁逢雨輕輕關上門,肩抵着門框,就這樣仰着頭看他開口,“她說她知道,但不想他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汪哥挺好的,應該有更適合他的女孩子。所以才挑破了,長痛不如短痛么。”
對於女孩心思,陳清霽沒什麼話要說,瞥見鞋柜上放了張外賣遞進來的廣告單,撿起來,三兩步走到垃圾桶邊丟進去,“談二汪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放着吧,讓他自己修復兩天就好了。”
“你是在讓我別太擔心嗎?”
陳清霽丟完垃圾,順勢就在餐椅上坐下來,淡瞥她一眼,“你這理解能力挺好?”
“其實我沒有太擔心他,喜歡這個事情,本來就是雙向的,遇到兩情相悅就很幸運,可世界上,也有很多不幸運啊。《小王子》裏不是說嗎,‘想要和別人製造羈絆,就要承受掉眼淚的風險’。”
下着雨,氣溫就有點降下來,涼風帶着潮氣撲進窗戶,染上她眼睛,好像也多了點水汽。
梁逢雨頓了頓,手撐在桌沿,微微湊近,漂亮的眼眸里,帶上了幾分不藏不掩的試探,“陳清霽,你會讓我掉眼淚嗎?”
外頭的雨柔聲打着樹葉,濺在窗檯,沾上紗窗,慢慢將線與線之間的一格格填滿,像蜘蛛在織一面閃閃發亮的網。
陳清霽就這樣看着她,一秒、兩秒,眼神微動,心裏也是真的承認了——
他對付不了她。
“等雨停了,我們比賽吧,”梁逢雨眨了下眼,燦然一笑,帶着某種勢在必得,“我現在覺得,肯定能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