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皮蟲
清晨。
“喂,楊。”秦鋒熬了一夜的嗓音有些沙啞。
“昨天你帶來的氣體檢測報告出來了。“
“你說。“秦鋒捏緊手機。
“啥也沒有啊……就是空氣。“
“再測一遍。”
“做了三遍,一樣的結果。“
“怎麼會是空氣……“秦鋒迅速復盤,難道是膠袋不夠密?難道滲透壓太強,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喂,喂?秦鋒!”
“回頭再跟你說。”
秦鋒掛斷電話小跑到護士站。
昨夜灌體似乎也是一場夢,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手掌如何用力也發不出光霧……
“陳,603病房血液送檢了嗎?”
“剛送檢,中午就能有結果。”
秦鋒回到診療室,單手撐額閉目養神。
半夢半醒間,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像皮影戲似的,模糊而光怪陸離地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
從他第一次見到魏槐鬼魅般的魂魄,到此間發生的種種,那晚差點勒死他的法藤,看似從魏槐背後升起,但速度之快彷彿一直在秦鋒脖頸周圍埋伏着,只等魏槐發號施令。
靈力到底是什麼,他想起昨夜元石光幕,似風穿過指尖。靈氣是氣流嗎?是修士從萬物提煉出的全新的物質,為什麼自己什麼也感受不到,難道修仙是控制萬物的某種法則……
密封袋裏的元氣不翼而飛,自己到底漏了什麼。
假如正是這一點點疏漏讓他與目標失之交臂,讓所有努力都因為某一無關緊要的放鬆而付諸東流,他絕不甘心。
因此哪怕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件事物,他也要追根溯源。
正常人丟了一百塊錢,會回憶去過哪些地方,再按固定路線返回找就是了。而秦鋒會觀測當天的風速,調查區域居民的人口結構。
他死板嗎?他天馬行空,可以從大堆看似毫無關聯的證據中捋出一條線索,他就是無法忍受不全面調查就行動,在他看來,這無異於讓一個盲人走迷宮。
他絕不肯讓一絲可能從指縫中溜走。
秦鋒在夢與現實間浮沉,不知過了多久。
“叩叩叩。”
“請進。”秦鋒驚醒,紅着眼睛揉一揉臉頰,感覺左肩有些不適,心想可能是落枕了。
陳帶着報告進來了,合體的護士服勾勒出曼妙且不容褻瀆的聖潔形象。
她將報告遞給秦鋒,朱唇微啟:“沒有異常。”
沒有異常!
陳試探地看着秦鋒,一雙眼睛跟會說話似的。
“謝謝你,還有事嗎?”
“別客氣,哦沒事了,那我先走啦。”
沒有異常,氣體檢測無異常,激素檢查無異常,一切都無異常。唯一異常的不會是自己吧。
秦鋒走出院門,幾天的黑白顛倒讓他有點吃不消。
早高峰,大批人潮交錯奔流,有夾着皮包打電話的,有帶着耳機單肩背包的,有端着咖啡說笑的。
熟悉的快節奏將秦鋒從恍惚中拉進現實,人們匆忙而真實,只有他自己大夢初醒。
這幾天的進度有些快,快到不真實,彷彿一陣激情過去,剩下無盡的空虛和難以忍受的平淡,大腦跳了一場交響曲,現在曲畢舞散,一切重歸現實,路邊還是油條豆漿灌湯包,不是四維時空,沒有紅色法藤。
是魏槐施法隱藏了異常嗎?又或者,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魏家老祖,他第一次見到的就是幻覺。
他也病了嗎。
“嘿!看着點兒!”一輛自行車緊急剎車,車輪碾在水泥路上拖出短短的黑色痕迹。
“抱歉。”
“沒長眼睛啊……”罵罵咧咧地騎遠。
迄今為止,好像沒有什麼能證明魏槐存在的證據。
魏槐使用神通攻擊他的監控讓他刪掉了。後來的研究和交流秦鋒都安排在605,裏面沒有監控。
對了!魏槐的病房,那張希臘美人的眼睛不正是自己的監控嗎?
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護士,你方便嗎?”
陳掐着表在路上“偶遇”秦鋒。
“給你看樣東西,去我家。”
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這樣好像太唐突無禮,他沒交過女朋友,不知道怎麼跟女孩迂迴曲折。
“呃如果你方便的話。”
“方便!”秦鋒沒想到陳這麼爽快,陳也沒想到自己這麼爽快,但話已出口,便跟着秦鋒上車了。
“你不怕我拐賣你?”
“我相信你!”陳不留痕迹地將拇指放在手機開關鍵,連按三下就是緊急呼叫。
“……那就好,我沒有惡意的,就是有些事,醫院也沒有熟人。”秦鋒亂七八糟地解釋着。
陳就笑眯眯地聽,臉蛋紅紅的,她其實比秦鋒小三歲,卻像個溫柔的姐姐一樣。
車開到教授花園,沒有去自己郊區的小房子,一來他不想暴露地下室,二來教授花園畢竟在學校附近,他覺得在這裏能讓陳放心些。
“跟劉教授一起研究項目,借宿在他家,離圖書館也近。”
“研究生沒有公寓嗎?”
“倒是有,但作息有衝突,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就搬出來了。”
房間裏每個地方都擺着一兩本書,沙發上,茶几上,地毯上,甚至廚房裏,稍微有些亂但不臟,一塵不染,反倒有種很舒服的溫暖的感覺。
缺一個女主人打理,陳這樣想,把自己代入了角色,感覺有點雀躍。
秦鋒幫陳接了一杯熱水。
“想讓你幫我個忙,”,秦鋒打開電腦,“我給你看的東西,可能會顛覆你的三觀,甚至反科學,”秦鋒斟酌着措辭,“我不會告訴你前因後果,你能接受嗎?”
在他看來,知道一個奇妙的事卻不能知曉前因後果,是最難以忍受的折磨。
“嗯。”陳笑眯眯得,讓秦鋒心裏安定了一些。
他調出昨晚的監控:“希望你能保密。”
瘦高的彩色熱成像人形跳下床,一個紫紅色的“來”字從彩人手中躍出。
秦鋒看着陳額發下的側臉,看到陳因驚訝而微微瞪起的美眸,秦鋒鬆了口氣,幸好。
他沒有出現幻覺,他是對的!那個奇妙的空間存在,他的研究有意義且合理!
陳張了張口不知從何問起,想到秦鋒不會告訴她前因後果,就沒開口。
再接下來,彩人大手一揮,屏幕扭動幾瞬,黑屏了。
“是603的病人嗎?”
“是的。”
“嗯……對了,我可以幫你做什麼呀?”
“你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了,謝謝你,不然我真以為一切都是幻覺。”
陳眯眯眼睛笑了。
“我也沒做什麼……呀,你的肩膀!”陳掩口輕呼。
秦鋒襯衣左肩處滲出一片黑黃污漬,一股讓人生嘔的腐臭生出,秦鋒脫下襯衣。
精壯的後背血肉蓬勃,左肩處皮肉卻是灰白,看起來毫無生機。
秦鋒用手摁一下,指尖摁住的部位凹進去,沒有彈性,也沒有觸覺,這片皮肉已經壞死,像貼上去似的,秦鋒稍微一碾,這塊皮就要掉落。
讓秦鋒心驚的事,肩膀壞死的過程,他居然沒有痛覺。
陳紅着臉細看,發現死肉中間又有一小塊健康的肉粉色,是新長成的。
“這,到底是什麼……”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病。
秦鋒也沒見過,但他肯定這是魏槐做的。
不知是否傷及筋骨內臟,陳幫秦鋒簡單包紮一下,要陪秦鋒去醫院。
“等一下。“秦鋒從卧室拿了一套手術刀具,“幫我切一片。“
語氣輕鬆得像告訴陳切一片西瓜。
“啥,你瘋了?還不清楚病因,怎麼可以……“
“放心我是醫生,你要不幫我,我只能對着鏡子自己來了。”hh微笑。
“還是我幫你吧。”陳拿起消毒液。
“不要消毒,我要原片。”
“……”
一片灰白的肉被裝進密封袋。
“兩點了,你幾點上班?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陳堅持婉拒,自己打車回了醫院。
剛到辦公室,小余擠眉弄眼地湊過來。
“幹啥。”陳哭笑不得。
“怎麼樣~”
“就那樣唄。”
“得了吧,你就愛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是,哎,跟想像的不太一樣。”
秦鋒將肉片放到光學顯微鏡下。細菌,病毒,微分子,所有組織和成分都老老實實的各司其職。
秦鋒換了一個倍鏡。一樣的結果,不對!秦鋒定睛細看,有東西在動。
肉片周圍裹着一圈透明的風一樣的氣流。像一個小型風暴。
亂流,又是亂流,靈力到底是什麼規則。
椅子哐的一下被碰到一邊,秦鋒翻箱倒櫃將電磁感應器找出來,精巧的設計像一個手槍鑽。
秦鋒將電磁感應器抵在左肩上。
讀數沒有變化。
再附身看顯微鏡,亂流消失了,就像昨日用透明膠袋兜住的那樣。
一陣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劉慶林回來了。
一陣脫衣換鞋。
“啥味啊?……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