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駒玦
清晨。
“你竟敢對我搜魂!你用的什麼招數!”
魏槐醒來后勃然大怒,壓低聲音對病房內的秦鋒怒吼,像匹兇狠的老狼。
對於修士來說,搜魂是最恥辱的手段,不僅被搜魂者無自尊可言,搜魂的過程極其危險,一旦神識海崩塌,搜魂者或痴獃或走火入魔或稱為行屍走肉。
更讓魏槐覺得恐怖的是,面對搜魂修士可以選擇自爆,但他方才根本沒有自己做決定的機會和意識,連自殺都不能自決,難道不可怕嗎。
“黑市裏的小玩意。”
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時候沒有記憶。
“師父,你竟然想騙徒兒填祭壇。”
秦鋒獰笑着一拳暴打在魏槐腹部。
“我他媽不也還沒騙呢嗎?!”
魏槐痛急了眼,吐出一口血水,鋼牙咬碎,雙目騰起靈氣要將秦鋒碎屍萬段。
不對,怎麼會這麼痛?
魏槐驚怒之下身體運轉一個小周天,發現丹田兩處氣門受損。
“你對我做了什麼?!”
秦鋒舉起手裏的注射器,輕輕刺破魏槐的脖子。
魏槐老實地靠回椅子,鬼知道這又是什麼變態的葯。
不過他被秦鋒的話騙過,暗自在心底慶幸,看來秦鋒搜魂不深,沒有發覺他想讓秦鋒做替死鬼。
那就好,還來得及補救。
魏槐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從主宰者一步步變成離不開秦鋒。
“借了一點你的元氣。”
“你可以直接問我要啊!我又沒說不給你,為什麼要隨便傷害別人?”魏槐忘了自己是殺人奪寶才淪落至此的。
“你給我的和我自己採的,可能不一樣。”
誰知道你會不會動手腳,還是自己動手放心。
魏槐啞口無言,瞪着秦鋒喘粗氣。
實在是太窩囊了,他魏槐縱橫一世,在朝堂權傾朝野,在江湖翻雲覆雨,在修仙世界也有一席之地,如今龍游淺灘遭蝦戲,這個毛頭小子,竟然將他當做偶人耍弄,他的神通、巧舌如簧玩弄人心的本事,在秦鋒面前全都無用。他的一切都像提線一般被秦鋒捏在手裏,一舉一動皆被牽制。
“師父,咱們什麼時候開始修鍊?”
“我得先去光陰河畔取元石。”
通過對魏槐的問話,秦鋒得知光陰河畔是一處類似四維時空的地方。
“我跟師父一起。”
“凡人無法出入,會被亂流攪碎。”
魏槐覺得“師父”一詞真是刺耳。
“有沒有增強體魄的功法?”秦鋒明知故問。
“有門煉體決,也在光陰河畔,我一併取出來吧。”
樓下是急診室,秦鋒跟陳護士打了招呼,心想這姑娘怎麼還在護士站。
陳心想你終於來了,她一直強撐着等秦鋒,見了秦鋒終於能回值班室躺會兒了。
秦鋒去一層問保安借了鑰匙,把備用除顫儀帶回來。
秦鋒將門反鎖。
他調了一針麻醉劑。
“你這是何意?”
“師父,如果一個時辰內出不來,您就永遠別出來了。我會每天給孫碩打一針,讓您永遠沉睡在光陰之河,那裏能攪碎多少神魂,不用我說了。“
魏槐用力捏住椅子扶手,羞辱一下湧上心頭。
秦鋒又給除顫儀連接插座,將一隻飛蛾放在電極中間,暈暈乎乎的小蟲正活動手腳,秦鋒打開開關,一聲極短暫的爆響,一絲藍紫色電光轉瞬即逝,青煙一縷,飛蛾成了小小的一堆黑色灰燼。
魏槐黑着臉等秦鋒忙活。
秦鋒邊給除顫儀插電,邊自言自語:“我這也是為了師徒不再心存芥蒂。一會兒我把白駒玦放在電極之間,如果您想耍花樣,600v電壓……”
“救我!!!”魏槐突然尖叫,驚恐地從椅子上跌下來,手腳並用往門口爬。
“別吃我……”
孫碩的青年的語調傳出,臉上表情稚嫩。
孫碩知道自己被魔鬼控制,而醫生竟然是魔鬼的幫凶!
他得跑出去!跑出去,他要回家!
眼看孫碩就要打開門,卻在下一秒硬生生止住了癲狂的逃跑動作。他若無其事起身,眉毛一彎,重新化作一張圓滑和善的笑臉:“沒事,一點意外。”
方才神識海中,一直大氣不敢喘的孫碩突然暴起,一頭撞倒魏槐,獲得了自己身體短暫的控制權。
秦鋒:“他說您在吃他是什麼意思?”
“奪舍是在神魂層面廝殺,滅魂奪體,鳩佔鵲巢。但我本意只想棲息在此,不想傷害他,只是我快撐不住了,沒辦法只能吞噬一部分他的神魂。”
“哈哈,我還不知道您,我猜是因為奪舍次數有限的原因吧,您徹底吞噬他,也就離不開這幅身體了。”
“奪舍的確只有一次機會。不過我徹底吞噬他,成為唯一人格,在你們醫學上,算不算痊癒?孫碩還是不是原來的孫碩?而你也就沒法研究雙重人格了吧。”
“如果師父徹底吞噬了他,我就更可以無所顧忌地幫您了。”
魏槐冷笑:“我神魂離體,他可能會醒過來,我可以再奪舍一遍,但肯定是麻煩,也消耗神魂。你幫我照看一下他。”
“他的神魂還剩多少?等你所有事情了結,他還有神智嗎?”
“你這樣的人竟然會在乎病人的死活。”
秦鋒笑笑,右手拿着一個注射器,雙手抱胸,這是一針利多卡因。
如果魏槐從光陰之河出來突然發難奪舍他,他會第一時間把針扎進自己的心臟自殺。
秦鋒是這樣一個人,對自己都會下死手,在他的世界裏沒有太多溫情繾綣,他就像一台精準的計算機,遵循整體效益。
魏槐以為那針是給他準備的,老老實實祭出玉玦。
只見他微一沉氣,一塊裹着綠色光霧的物體從小腹飛出。
這是秦鋒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它。一塊通體蒼白的玉環,掌心大小,沒有一絲雜色,就像時間沒有一絲滯留,頂端有一一指寬缺口,如滿月之憾。
每天護士都要整理病人床鋪排查尖銳物體,但就是找不到玉玦,原來是溫養在丹田之中。
秦鋒沒想把白駒玦佔為己有,他更感興趣的是四維時空,如果能深入其中研究一番再好不過了。
魏槐從戰國時代穿越而來,東周末年楚國在湖北,而孫碩在北京,時間與空間在穿越時都不可控,至少魏槐受了重傷都控制不住漏洞。
秦鋒要保萬全,得先修鍊。
在魏槐的催動下,白駒玦緩緩騰空,浮至一人半高度,開始散發綢緞般柔和的白光。
“老夫去也!”魏槐說罷,一團碧色幽光從孫碩頭頂逸出,模糊能看清是一個兇殘老人的臉。
很奇妙的感覺,605一時間碧光璀璨,蓋過了冰涼蒼白的燈條,秦鋒眼中升起點點星光,他就這樣看着它,意識在真實與虛幻間震蕩。
秦鋒下意識伸手觸碰魏槐神魂。
“你干甚!”微縮版血衣老者在空中吹鬍子瞪眼。
秦鋒縮回手,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你的神魂可以拿東西嗎?“
“廢話。”
“你等一下。“秦鋒翻找抽屜。
“你先回孫碩體內。不要亂跑!“
說完秦鋒快步出門,來到值班室。
“陳護士,有內窺鏡嗎?“
他本想讓魏槐拿着手機進去,但裏面不知是何情景,磁場如何輻射如何,手機接收信號,弄不好就燒壞了,還是物理內窺鏡比較保險。
“啊……好像有,我我給你找找,今天剛用來着,沒放回去,給!耳鼻喉科的,今天有個中耳炎的病人,啊哈哈……“陳本來躺着,猛地坐起來,有點驚慌失措。
“有焦距大些的嗎?“
“咱們這棟樓沒有了,現在門禁了,我聯繫其他科的同事。“
“不用了謝謝你。”焦距再大也不過幾厘米,有什麼用。
秦鋒心事重重地回605,魏槐在門口探出頭來等他。
“他們要玩什麼呀……”
陳亂七八糟地腦補,又猛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你想看光陰之河?那裏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我知道了,你進去吧。”秦鋒若有所思。
老者的元神隱進玉玦,秦鋒把玉玦放在除顫儀電極之間。
孫碩孫碩癱軟在地,眉毛抖動似要轉醒,秦鋒把他扶上椅子,打了一針麻醉,魏槐離體后麻醉不會受影響。
其實此刻是最好的結局,孫碩痊癒,可以跟家人團聚,享受大學生活,過他充滿無限可能的人生。魏槐留在玉玦里,他只消把玉玦用電流圍起來,上交研究院還是商用賺錢都可以。
但這樣一來沒法研究了,二來魏槐之所以沒有翻臉,因為他還有孫碩這條後路,實在不行就認命,在現世生老病死。
假如秦鋒砍斷了這條後路,置魏槐于于窮途末路,他第一個會對自己下手。
他用上全部的智慧才堪堪壓魏槐一頭,說到底還是相互忌憚的。
與其讓孫碩再受一次奪舍之痛,不如先沉沉睡去。秦鋒為了研究,即使要救孫碩,也是在他研究完成之後。
這與殺人何異?他的良心何安?
心魔成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