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章“常來”民宿歡迎你
左山突兀,右山青蔥,兩山忽啦啦夾出一條山路。山路彎彎,小車顛簸,車裏很涼爽,車外很悶熱。莫提神和高佬(侏儒)住同一條村,莫提神畢業等分配,有大把時間,而高佬屬於閑人,吃飽飯等屎痾,兩人一拍即合相約去遊玩。手機一響,打輛出租最理想,不帶錢不帶鈔,帶個手機熱鬧鬧。喇叭一鳴,揚手即停,他們上了車,一路歡聲一路歌,嘻嘻哈哈奔民宿。
民宿是鄉村旅遊衍生的新鮮事物,民宿便宜民宿好,玩到哪住在哪,一日三餐夠便宜,花個小錢當大爺。
粗魯的剎車聲,喚起幾縷塵土,也喚起高佬對新環境的好奇。高佬整日困在村裡如井底之蛙,昨天數螞蟻,今天看醉漢打老婆,明天看公雞爭母雞,好端端的日子,在無聊中過成公式化,世界很大,高佬很無奈。
莫提神搗弄着打開車門,倏然晃出一道炫目的亮色,“常來”民宿已聳在眼前,堅牆嵌着鐵字,字體遒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高佬,到了。”
高佬球一樣從車上滑下來,扭着企鵝步,大搖大擺打前鋒。高佬平生坐過兩次汽車,一次坐救護車,鄰居煮河豚,怕中毒,只是小口淺嘗,而高佬呀,一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豪情壯志,大啖吃河豚,在父老面前當了一回英雄。還有就是這次與莫提神相約出遊,坐着軟枕嘆空調,唱曲小調樂逍遙。他知道大巴的車門是司機開的,不知道小車的車門要自己開,鬧了個小尷尬。
“高佬,這是我們要住的民宿,看這裝扮,果然是山裡鳳凰。”
“常來”民宿是一幢三層小樓,外牆粉紅粉綠,門前栽兩棵對稱的玉蘭樹,玉蘭花開,沁出縷縷幽香。牆壁牽着幾串爬牆虎,綠意盎然。門口貼着一副燙金泛黃的門聯,上寫:一家幾口要維持。下寫:今年好過舊年時。橫寫:日進斗金。
高佬看着門聯有趣,反覆念了幾遍,他由衷地說:“好,好對聯。”
“只是順口溜罷了,沒有對偶,算不上對聯。”
“老莫說得對,算不上對聯。”高佬見風使舵附和。山裏的空氣是那麼清鮮,陽光是那麼明朗,高佬的心情是那麼舒暢。
路邊,一隻無頭雞在悠然踩綠,欣欣然躍入莫提神眼帘,它一步晃晃脖,兩步撓撓癢,三步抖抖艷羽,自信爆棚。莫提神知道石頭爆出孫悟空,也知道海馬爸爸生孩子,現在憑空出現一隻無頭雞,它照樣啄草,照樣爬母雞屁股,依然活得瀟洒,真的令莫提神嘖嘖稱奇,他不由得慨嘆,人不死一日,總有眼花繚亂的新鮮事。
“啊,高佬你看,無頭雞!”
無頭雞?什麼怪物?高佬驚訝的目光,追循着無頭公雞,追出一種沉醉。動畫中的怪獸,無翅能飛,無頭能生,居然活在面前,難道是只機械雞?
“老莫,你見過此等怪物么?無頭雞,新鮮事。”
“蚯蚓斷頭可再生,蜈蚣斷足能復原,沒見過公雞斷頭還活的,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高佬扭着屁股,他想印證無頭雞是不是機械雞,他追着雞屁股,饞看公雞氣昂昂的艷麗羽毛。橙黃雜着褐灰的雞毛,一翹一跳的,亮瞎了他的眼睛,他妒忌地抓了一把雞毛。
“哎呀,是真雞呀。”高佬手一松,滿地雞毛。
無頭公雞感受到高佬的歧視,它立定,晃晃殘脖,挑釁地遊盪在高佬面前,時而撓爪,時而梳羽,彷彿在說,無頭怎麼啦,我風流我快活,氣死你。
“靚仔們,要住宿嗎?”
一把嗔絲絲的聲音,糖一般撒過來,甜了莫提神一個措手不及,抬頭看時,一個豐腴的中年女人從屋裏蠕出門口,笑意盈盈。中年女人穿得太節約啦,搖搖欲墜的胸部山一般迫來,哇!莫提神一路的顛簸,霎時被這道胸景撩得雲散。
“老闆娘,住宿貴不貴呀?”高佬的普通話實在蹩腳。高佬雖然是侏儒,但他也讀過初中,只是別人是全日制,他則是讀函授罷了,別人是夜以繼日讀書,而他是夜以繼日吃雞。
“你們是老廣呀。”老闆娘抿嘴淺笑,笑如含苞待放的花蕊,真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
“廣式普通話,大家笑哈哈。”莫提神尬笑,南方人講普通話走調,北方人說粵語翹嘴,似乎成了一道坎,一個梗,只要開口,總是令人捧腹。
“老闆娘,我的普通話很普通的。”
“你說得比王bao強還好聽呢。住宿不貴的,才一百六十九元一晚,還三包呢。”老闆娘說話如嬌鶯,嬌滴滴,甜絲絲,聽了還想再聽。
三包?彷彿一個霹靂打來,驚恐立刻蔓延莫提神全身,愛滋病可不是鬧着玩的,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潔身自愛,我不當風流鬼。老莫平時有三恐:恐艾,恐癌,恐愛。
“老闆娘,哪三包啊?”高佬人矮情商不矮,正事不熱心,滿嘴負能量,莫提神調侃他讀書不成三大害:打機、吸煙兼撩妹。
“靚哥仔,我們這裏包早餐,包洗衣,包上網。”老闆娘摸摸高佬的頭,摸得高佬心思思,她那堵肥胸,撩紅了高佬的臉。吱的一聲,高佬彷彿泄氣的氣球,蔫耷耷的。
“高佬,不要想歪歪。”老闆娘說。
哦,想多了,確實是想多了。莫提神如釋重負,繼續前行。
民宿門口,母雞們悠閑地刨土啄食。雞堅強正在起勁追逐母雞,母雞向左,它撲左;母雞躲右,它追右。雞堅強真是戰鬥雞啊,身殘志堅,鬥志昂揚。
“靚仔們,打算住幾天哪?”老闆娘的笑意,如春風颯面。她邊說邊哼唱周jie倫的《清花瓷》,輕歌曼舞,如出水芙蓉。
“老闆娘哼的什麼歌,這麼好聽?”
“周jie倫啊,不識周jie倫,枉為年輕人。”
一絲慘笑,蜈蚣似的爬在莫提神臉上,火辣辣的,我是年輕人,我不識周jie倫,按照老闆娘的說法,她是人老心不老,我是人嫩心已老,看來我是落伍了。“兩天……住兩天。”莫提神說。
“要開發票嗎?”老闆娘的話爽綿綿的,如酥如醉。莫提神被迷魂了,他還在猶豫着要不要發票,高佬搶先說:“不要,抽獎。”
“好,抽獎。”開發票是老闆娘的損失,抽獎正中她的下懷,獎品來自不同的渠道:抽紙來自工商沒收的山寨貨,她姨父是工商所所長;成人用品從計生辦免費拿,她的閨蜜在計生辦工作,閨蜜有免費派發物品的權力,愛給誰就給誰。
一件包裝精緻的小禮品攤在高佬短窄的巴掌中,小巧玲瓏。高佬粗短的手指伸向粉嫩的纖繩,纖繩溜溜的吊起高佬的慾望。老闆娘伸出肉肉的手,輕輕撫住高佬的手:
“哎,先別拆!驚喜留到客房分享。”
《清花瓷》的樂韻飄逸起一襲碎花裙,老闆娘裊裊轉身,不經意間,溢出一股雜了香水的汗味,一般人的汗味熏來,當然要掩鼻,但汗味來自老闆娘,莫提神不敢掩鼻,靚女面前,要裝紳士嘛。
“靚仔們,你們住201房。”
201房的香味撲面而來,粗魯的關門聲阻隔了偷窺的目光,高佬迫不及待地拆開小禮品,蹼的一聲響,——兩個獨立包裝的羞羞套暴露在眼前,這東西,高佬太了解了,似曾相識快樂果,兒時當氣球,如今是寶貝,相隔兩地情,此物最相思。
“高佬,什麼獎品啊?”
“老莫,把手伸出來,給你個驚喜。”高佬神秘兮兮的。
高佬把兩個羞羞套攤在莫提神手上,莫提神瞧一眼,霎時,手上彷彿托着兩個燙手山芋,滋滋地冒煙。他隨手一扔,羞羞套畫了一道弧線,飛進門角的垃圾桶里。
“沒有女伴,英雄無用武之地。”莫提神調侃道。
高佬怔了一下,然後紅着臉走向垃圾桶,他彎腰撿起羞羞套,彈一彈,吹一吹,垃圾沫依舊頑固,他毫不猶豫地伸出舌頭,舔去羞羞套上的垃圾沫,然後訕笑着說,“扔了可惜,扔了可惜,總有一天會用到的。”他把羞羞套藏進褲袋裏,小心地按了按,生怕它掉了。
“高佬,遠水難救近火啊。”
“咳,老莫啊,你不知道,我這個初中生,一怕文言文,二怕周shu人,最愛撩女人。男人出門在外,錢可以不帶,羞羞套得帶,誰知道幸福和意外哪個先來?有備無患嘛。”
高佬瀟洒地伸出粗短的手,做了一個摟腰接吻的動作,可惜,他摟了個寂寞。
莫提神坐在軟綿綿的床上,神秘地問:
“高佬,說得那麼有經驗,這玩意,你爽過嗎?”
“我鄭重聲明:我不是處男啦!”
“何以為證?”
莫提神從床上彈起來,嬉笑着走向高佬,他要驗證一下高佬是不是撒謊……
正是:赳赳雄風無頭雞,勃勃興緻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