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料之外與情理之中
南樓三層，文科班辦公室內，盧月老師正在和隔壁辦公桌的徐老師閑聊，兩人都被氣喘吁吁喊着「報告」跑進辦公室的司見肖給嚇了一跳。
盧月老師將手中捧着的粉色保溫杯放下，關心地問道：「怎麼啦？司見肖，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吃過了……」
「剛吃飽飯可不要這樣亂跑啊。」盧月老師責備道。
「嗯，我會注意的，那個……」司見肖看了一眼一旁的徐老師，赧顏道：「不好意思，打擾老師們了。」
徐老師淡淡一笑：「沒關係，你有什麼事要和盧老師說吧？」她說著就戴上了自己的無框玻璃眼鏡，開始在筆記本電腦上修改課件了。
司見肖感激地看了徐老師一眼，而後對盧月老師說道：「老師，晚自習是要選班委對嗎？」
「是啊。」盧月老師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我可是不止一次在課上提到咯，司見肖你上課不能老走神呢。」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那個，我想問一下老師，您打算一會兒在班裏舉行選舉嗎？」.
「嗯……老師也想舉行民主選舉呢，班委畢竟是為大家服務的，當然是大家真心推舉出來的人選最合適。不過我們班是新成立的，想必你們和老師一樣，對其他同學都不是非常了解吧？」盧月老師為難地說道，「這樣子即使搞民主選舉也未必能得到滿意的結果呢。」
司見肖心想果然和呂漪瀾推測的一樣，盧月老師並不打算在班裏搞民主選舉。他又問道：「那老師是想通過早上的自我介紹里捕捉的信息，直接委任嗎？」
「嗯，有這個想法，不過這一次是臨時班委哦，我強調過的吧？先試行一個月，到時候大家彼此熟悉了，再選出正式的，臨時班委里讓大家滿意的就留任，怎麼樣怎麼樣，老師這個主意是不是很棒？」盧月老師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之後，居然像個小女孩一樣興高采烈地向司見肖炫耀並謀求認同。
司見肖微微一陣失神，他無法否認在剛剛的某個瞬間自己的心有被盧月老師可愛的神態給捕捉到，但他很快掩飾了自己的失態。
「確實是萬全之策……那老師準備任命呂漪瀾當班長了？」
「嗯，司見肖，你的洞察力很不錯哦。」
「這也不算洞察力吧，她自己說過了……」
「咦？老師還以為你也不會認真聽自我介紹的呢，沒想到……司見肖，這樣不太好吧？明顯沒什麼營養的自我介紹你都認真聽了，下午我在課上講生動故事的時候你居然走神。」盧月老師有點小怨氣。
「啊抱歉抱歉……我和呂漪瀾之前就是同學，所以即使走神我也能想到……」
「嗯哼，所以老師還是沒明白，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司見肖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請求道：「可以不讓呂漪瀾當班長嗎？」
「可是為什麼呢？」盧月老師奇怪地問道，她的神色不像剛才和司見肖聊天時那麼放鬆自然了，顯然她從學生的這個異樣要求中發現了不尋常的蛛絲馬跡。
原本氣勢就不足的司見肖被盧月老師這麼一反問，忽熱就心生退縮之意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把呂漪瀾過去的遭遇說出來。
看到司見肖猶豫不決的樣子，盧月老師索性主動開口詢問道：「既然你和呂漪瀾之前是一個班的，那老師問你，你覺得她做班長做的好嗎？」
「說實話，我覺得挺好的。」司見肖是憑良心回答的，在他的記憶中呂漪瀾做班長的那陣子三班整體的氛圍還比後面那個學期要好。
但現在司見肖明白，這種團結的氛圍是呂漪瀾用個人的犧牲換來的。他想，若不是因為大家把呂漪瀾這個盡職盡責的班長視為共同的敵人，三班也許會早早地進入第二學期那種讓他心累厭倦的狀態。
「既然挺好的那為什麼……該不會是，你和呂漪瀾不和吧？不可能不可能，老師覺得你不像啊……」盧月老師露出了煩惱的表情。
盧月老師只是往那個方面想了一下就自我否定了，司見肖慨嘆了一聲。
「老師您真善良。」
「說什麼呢，我當然要信任自己的學生的。」盧月老師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看了一眼桌上電子錶的時間，「沒幾分鐘就要上晚自習了，司見肖，你有什麼難以言說的苦衷嗎？老師可以給你保密的，你能信任老師嗎？」
司見肖心裏當然是願意相信盧月老師的，但這不是他自己的秘密。
「老師，如果我沒和您解釋清楚，您就不打算改變原先的決定嗎？」司見肖問道。
「不，我現在已經很猶豫了，你讓我心裏充滿了擔憂。」盧月老師坦白說道。
「不當班長，這是呂漪瀾自己的願望，至於理由……理由可能還是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讓她親自和老師說比較好。」司見肖眼神閃縮。
「是嗎……」盧月老師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司見肖點頭：「嗯，我沒什麼別的要說的了，老師，我先回去了。班長的人選……您再考慮考慮吧。」
盧月老師目送司見肖離開辦公室后，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抽屜拿出了一張班級學生的名單。這是她根據早上大家的自我介紹統計的所有人高一時擔任過班級職務的情況，後面的備註欄里已經標記出了好幾個班委的預備人選。
呂漪瀾的那一欄後面原本已經標註好了作為班長的記號，但現在盧月老師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動搖，她拿起一支紅筆把之前的記號給打上了叉。
「現在的小孩都讓人不省心呢。」一旁的徐老師喝了一口茶，調侃一般悠悠說道。
盧月老師「唉」了一聲，說：「我也常常會覺得自己不了解他們的想法……」
「盧老師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代溝嗎？」徐老師自嘲地說道。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確實是代溝啊，徐老師……」
「完了，盧老師你這樣的年輕老師都覺得和學生有代溝，像我這樣的老古董更加沒法融入他們當中了。」
「請不要這樣說徐老師……」盧月老師汗顏不已。
晚自習打鈴聲響起，盧月老師對着名單還在發愁，她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做，對這個新班級學生的不了解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選出一個替代呂漪瀾做班長的人。
「實在想不好人選，不如就先往後推延吧。」徐老師給她出主意道。
「推延的話又能怎麼樣呢……」盧月老師搖了搖頭，她堅信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逃避的，要給學生樹立一個言而有信的榜樣，說了今晚要決定臨時班委，那就一定得達成目標。
只好硬着頭皮上了，她握了握拳頭，捏着名單走出辦公室前往九班的教室。
班裏一片靜悄悄的，或許剛來到新環境的學生大多都會表現得聽話乖巧，盧月老師走上講台，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
「好了，同學們，按照之前說好的，我們要決定臨時班委的人選了。」盧月老師用她招牌式的微笑掩飾着她心裏的猶豫和不安。
司見肖抬起頭，朝呂漪瀾的方向看了一眼。
呂漪瀾還在寫字，但一筆一畫都很慢，似乎她並不是真的想要寫，只是想做些什麼來緩解焦躁的情緒。
盧月老師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挑選班委的篩選條件，並且強調了這是試行一個月的臨時人選，隨後便開始宣讀那份她準備好的名單。
比較反常的是，她是從各類委員先開始宣讀的，委員宣讀完畢之後是團支書……
「好了，最後該決定班長的人選了。」盧月老師收起了那張名單，因為已經用不上了。
司見肖心情緊張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辦公室的那一番話到底是否能夠讓盧月老師改變心意，也很好奇如果自己的話改變了盧月老師的想法，盧月老師會選誰來替代呂漪瀾。
「很遺憾地告訴大家，因為一些緣故，老師原本定好的班長人選在這裏不能夠正式任命了。」盧月老師像是道歉一般向大家低頭。
司見肖驚了一下，呂漪瀾也意外地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筆。或許是變數來的太突然，她抬起頭時還來不及完全改變自己面上那副了無生趣的表情。
「不得不承認，這是老師自己工作上的失誤，而且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找到替補的人選，但是呢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盧月老師說著豎起了兩根手指。
二，看到她的手勢之後，司見肖下意識地在心裏念出了那個數字。
「我決定先用兩個副班長代替，也就是說在臨時班委試行的這一個月裏，不會有正班長了，但是相信兩位副班長也能夠完美地承擔起這個責任的。」
用兩個副班長代替正班長？司見肖完全沒料到她會想出這麼一個奇怪的辦法。
「至於兩個副班長呢，我覺得男女生各佔一個最合適，一個月之後，我會徵求兩位副班長和大家的意見，再決定正式的班長。」盧月老師說著收回了一根手指，「接下來是第一個副班長的人選，男生的副班長……」
司見肖下意識地看向鄰座的阿哲，經過一天下來的接觸，他覺得男生中最合適的人就是阿哲了。
「司見肖，恭喜你，接下來的一個月就請多多關照了。」盧月老師毫無徵兆地把手指向了司見肖。
「哈？」司見肖一瞬轟頂目瞪口呆。
「哦妹忒都（日語「祝賀」諧音）。站起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鄰座的阿哲合掌輕笑。
司見肖動作僵硬地站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着盧月老師，時間彷彿回溯到了下午最後一堂課被突然點名的時候，但耳畔卻傳來同學們表示歡迎的掌聲。
他覺得實在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忽然被架在火上烤了呢？如果不多管呂漪瀾的閑事，想必盧月老師也不會這般為難自己吧。
委屈地想着這些的同時他忍不住朝又呂漪瀾看了一眼，發現她這個時候居然一邊偷着傻笑一邊輕輕鼓掌。
說起來這個冰山冷麵的大小姐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那我是虧了還是賺了呢？司見肖一本正經地在腦海里思索起得失來。
「然後另一位女生副班長的人選是……」盧月老師示意大家掌聲暫停之後，故意賣關子一般拖長了語氣，右手食指緩緩抬起。
「呂漪瀾，希望你和司見肖好好合作，在接下來一個月共同度過九班要面對的難關吧。」
呂漪瀾笑意一滯，準備好鼓掌的手僵住了，被迫站了起來，和另一側站着的司見肖遙遙對視，發現後者此時正一臉快意地為自己鼓掌。
盧月老師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臨時選出的兩位副班長，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喘了口氣。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