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值班

第七章 值班

開學后,新的值班表很快被發送到每個人的辦公郵箱裏。

雖然,上學期申請過不參與值班。但對於學期自己能免於值班,呂林林並不是很抱期待,因為她沒有重新申請。新的值班表打開,果然呂林林的名字就在其中。

呂林林想到了去年。

去年冬天,下年度最大雪的那天,呂林林開車被困在了路上。她打開車窗伸出頭向前望去,前面是高高低低的望不到盡頭的長長的車隊。冰涼的雪伴着風吹到臉上,那涼意滲進皮膚里,一點點像周圍擴散,像在皮膚上盪起了一層冰涼的漣漪。

呂林林是去市裡給妹妹拿化療的藥物的。上車出發時,她看到短訊通知她要監考,要參加下午的考務會。呂林林沒想到自己會被安排上監考。上一場考試她剛請過假,並說明最近幾天忙碌的原因。這場考試距上一場僅隔了一天,又是同一人安排監考,呂林林以為自己不會被安排,便沒有請假。結果監考名單里有自己。

呂林林打完電話后,把身體縮回駕駛座里。她能聽出領導話語裏的勉強之意,可是,儘管趕了又趕,她是真的趕不回去。

呂林林記得魯迅那個教科書里不招人待見的老頭曾說過: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那件事之後,呂林林更深切領悟到了一個道理:無論傷痛、繁忙之於你多重,你不能寄希望於別人設身處地為你着想考慮,沒有誰有義務主動去體貼他人。這大概就是現實的、成人的、工作的世界。

那天,周策來找呂林林時,呂林林剛在辦公室外接完妹妹的電話。

她看到周策在不遠處招手,以為他在喊別人,正準備推門進辦公室,周策走了過來。

“呂老師,看到值班表了嗎?能值嗎?”

“不能值你會調嗎?”呂林林在心裏說,然而,她只是回答了一句“可以”。

重新開始化療后的妹妹各項血象指標穩定了好多,雖時常有些小波折,但病情正在穩定中好轉。呂林林輕鬆了好多。在可以的條件下,她並不想做特殊的那個。

“如果不方便值班的時候你儘管說,”周策說

“妹妹現在怎麼樣了?”周策又問了一句,語氣很是溫和。

“還好,在家,化療中間的恢復期……”說著話,呂林林忽然覺得嗓子有點啞,眼圈好像也不對勁的紅了。對自己的反應呂林林覺得簡直莫名其妙。為什麼會在周策面前這樣?

也許是只是因為剛才妹妹打電話來說又有點發燒吧,呂林林想。

呂林林用力眨了下眼,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呂林林其實從小挺愛哭的。去世的奶奶曾調侃她,說她眼窩淺,開玩笑說“劉備的江山都是哭出來的”。可是,這兩年來,呂林林越來越不喜歡甚至厭倦自己哭泣的樣子。感覺哭泣、眼淚似乎是在用軟弱乞求別人的同情一樣,而呂林林不需要這些。

可是,人有時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從妹妹生病後,呂林林總覺得自己不配享有安寧日常的幸福。有時,遭遇了不公、不幸的事,她並不特別難過,反而感到某種心情的緩解。她無法承受只有自己在幸福,而妹妹正遭遇不幸的病痛。所以,對着別人的冷漠,呂林林心情並沒有大的波動。反而是有時突如其來的善意會讓她無措。

呂林林有些尷尬地微微側了側頭,拿手請觸了下眼睛。對面的周策顯然也沒料到這種情況。

“那,那,那呂老師你有事儘管說。”周策說話時打了個結巴。

“好的,謝謝您。”

第一次值班時,周策恰巧和呂林林的值班組長換了班。

按照學校規定,晚自習值班老師必須全程守在在教室外走廊上。只有課間,才能回辦公室接些水,休息一下。呂林林值班在五樓,而辦公室在一樓。第一個課間,呂林林上到五樓時上課鈴已經響了。出乎意料的是整個樓層的教室都安安靜靜的,並沒有想像中的亂鬨哄吵成一團。呂林林正納悶呢,就看到周策正從一間教室走出來。

值班組長負責巡視所有教室。課前管理是值班老師的責任。呂林林心裏小小地抱歉了一下,既然是值班那就要負好責任。

所以,第二個課間,呂林林回到辦公室,只接了水,換了書。屁股都沒挨椅子一下就匆匆往樓上趕去。

趕到五樓,聽着剛剛響起的預備鈴聲,看着又早已井然有序的教室。呂林林拍着胸口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忽然就笑了起來。周策站在走廊那頭,沖呂林林點了下頭,轉過身走了。

今夜的風吹過樓前的樹梢,在開放式的空闊的走廊從這頭到那頭輕掃而過。月亮並不是很圓,但很新鮮很安靜地掛在深藍色的夜空上。

呂林林覺得周策實在有些可愛。她明白他細緻的體貼和可能的善良的歉意。大概的原因是值班表和那次濕潤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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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迷不悟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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