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
呂林開車往學校趕去,等綠燈亮起的間隙,雨下得更大了起來。雨滴落在前擋風玻璃上,炸開一朵朵剔透的水花,遠處的天空是濃郁的青墨色,近處的稍淡一些。彷彿誰在天空中打翻了墨台,又潑了水,以致那墨色流動不勻。
綠燈亮起,呂林踩了踩油門,車衝出去一段路后,速度又減緩起來,就像現在司機的心情一樣游移不定。明天就是高考,高一高二的學生今天早晨就要離校,上午只有一個關於考期防疫的會定在10點,她本不必這麼早趕到學校。可是,早晨睡醒后,她閉着眼躺在床上,後來感受到男友起床,聽男友洗漱后離開家門,她卻還是起了身。簡單的洗漱護膚后,只抹了一層啞色口紅便開車往學校趕。她是為了試試能不能在周策離開前見到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許後面幾天的日子便不會那麼難過,顯得那麼漫長。
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喜悅也會慢慢地漾起。心像一隻透明的玻璃瓶子,歡喜清淡似水,卻一點點,一層層,慢慢疊加,蓋過,最終充斥。望着外面北風吹着橫掃過路面的風雨,呂林忽然想起詩經里一句話“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呂林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上周策。不僅因為他是個已婚的男人,愛上已婚的男人不符合自己一貫建立的心理準線。而且,周策也不是呂林喜歡的類型的男人。
呂林多多少少是有些顏控的,喜歡過,談過的男友幾乎都是看去讓人心舒眼亮的類型。哪怕現在的男友並不是很帥氣,可是如果和周策比較,呂林也不能違心的說周策更好看。
呂林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周策值班時的情景。晚自習第三節的後半段,周策拿着一支手電筒,就是學校警衛們常拿的那種,遞給呂林說:“呂老師,這個給你,值班查晚休時用。”呂林有點發懵,但自己剛調到這個分部,想到也許是各分部值班方式不同便接過了手電筒。
可是,晚自習后,站在被樓頂的強光燈照的清楚明亮的宿舍樓前,被其他女同事一遍遍詢問為什麼要帶手電筒時,呂林深恨自己為什麼沒問清楚。文文靜靜的女老師手裏拿一隻黑色的大手電筒。當周策巡查到值班點時,呂林把手電筒遞還了去。周策還推拒了下,“呂老師你用吧。”“真的不用,謝謝領導”,呂林很認真地說。
於是,周策便呵呵地笑了起來,不大的眼睛盛着滿滿的笑意。月光很明亮,燈光更明亮,本應是極顯得人好看的時候,呂林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真像個傻子呀!”月光下,燈光下那張臉笑起來就只剩下開心,彷彿人不是一種具有各種複雜情感的生物。
其實,那時呂林也經常很開心。因為父親突發腦梗,她辭去在海濱城市的工作,回到了家鄉這個比較傳統但因石油化工也比較富裕的縣城。她回來后,父親的身體很快好轉,除了口齒沒有以前清楚,生活基本不受影響。呂林聽從父母的建議,女從父志,像父親一樣成了一名老師,收入雖不高,但因為吃住在自己家,所以還算寬裕。
那時,留在家鄉的一二朋友還沒結婚,下班后大家聚聚,冬天去小館子裏擠在一起吃全魚火鍋,夏天在那顆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老槐樹下吃燒烤,偶爾,趁着酒興去ktv吼幾嗓子跑調的歌。日子日子如風般歡樂而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