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九 慘敗與重組
“我說你們……在幹什麼……”我緩緩地站起來說道。
說話聲音並不大，卻讓病房瞬間寂靜了下來。
“明天還有決賽的吧？不是想要稱霸全國嗎？你們現在一個個像什麼樣子！讓東郭看到了，他會高興嗎！”
“南……”中野隊長小聲叫道，“可是東郭他已經……”
“是啊，他只是睡著了，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了，所以……所以我們不能總是依賴他！接下來的決賽，還有甲子園，我們要靠自己贏下來，拿到全國冠軍！等他醒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奇怪，好奇怪……為什麼我要欺騙自己，說出一些莫名其妙地話出來？我是不是想要拚命地隱瞞什麼？
“南，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你要接受現實，”中野隊長哽咽道，“東郭他不會醒來了，他已經死了……”
死？我明白了……我早在夏季賽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可是卻選擇了隱瞞，延誤了他的治療。如果那個時候，他有好好地接受治療的話，他也許還有可能活下來，即使無法成為球隊的戰力，他也還是球隊永恆的精神支柱。可是我的心軟卻讓球隊永遠失去了這個精神支柱。
是的，如果認同了隊長說的話，就等於承認是我害死的他，承認我是殺人犯……
所以我極力地否定這個事實。因為他還有夢想沒有實現，至少我想要幫他實現稱霸全國！如果我是殺人犯的話，我就沒有那個資格了！
對於剛才中野隊長說的話，我一下子就火大了，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襟吼道：“你想說的就這些嗎？沒有東郭的話，你就只會叫苦示弱嗎？你可是這個球隊的隊長啊！怎麼可以這麼沒骨氣！”
曾經，中野隊長很有威嚴，以至於讓我產生了他人高馬大的錯覺。如今一看，他還沒有我高大。
“喂，南！你說得太過分了！”副隊長北大路學長連忙勸阻道。
“不，南同學說得很對！”這時，上別府教練突然說道，“東郭同學的事情雖然很遺憾，但現在可不是哀傷的時候，明天還有硬仗要打！好好想想你們的夢想是什麼！特別是三年級的同學，接下來的每場比賽都有可能是你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如果不希望最後一場比賽這麼快到來的話，就趕緊轉換心情，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就算你們都沒了鬥志也沒關係……”我繼續說道，“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也要拿到全國冠軍！”
這時，教練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這裏就交給東郭同學的父母吧……”
顯然她也已經感到疲勞了。
***
回家的路上，我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追趕似的，是拼着命跑回家的。
究竟是被什麼追趕着，我實在是搞不清楚，只是覺得很可怕。
似乎有什麼事情我已經忘記了，如今似乎就要回憶起來，那或許是我正試圖忘記的什麼東西，可是記憶的斷片卻總是在腦海中閃現。
***
第二天凌晨，器的死訊便傳遍了媒體，有關他的死因的報道也出現在了新聞里。
然後，與明石超風學園的決賽如期而至。
今天的比賽比以往多了一個環節，那就是默哀儀式。比賽還沒有開始，一股悲傷的氛圍便籠罩了整個球場。
“那傢伙，會不會在哪裏看着我呢？”我想着想着，眼淚便要奪眶而出。
不行，我不能哭！昨天憋了一晚上都沒哭，怎麼到了這裏就忍不住了？我還有東西想給他看看！
“喂……”
緩過神來，默哀儀式已經結束了，剛才是大介在招呼我。
“小器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不過……”二階堂說道，“不過我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1局上半，乘風高中的進攻。1棒右外野手南君。”
這場比賽，教練還是把我安排成1棒了么……既然是1棒，自然是無法作為首發投手登場的。
投手投出了三球，我都沒有動作，球數兩好一壞。
這個時候我稍稍看向了天，心想那傢伙應該是在哪裏看着我吧？
投手的下一個球，我不假思索地就全力揮棒了，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球被打了出去。
【這個擊球很大，飛行距離已經夠了！飛出去了！HOMERUN！沒有想到乘風高中的1棒南開局就送出一記本壘打！這真是夢幻般的開局！】
“竟然……”就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這不就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嗎？果然你還在某個地方守護着我吧？
一段時間內，我確實是這麼想的。然而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之後的進攻並沒有被我的本壘打帶動起來，而守備局的表現更是糟糕透頂。我們的首發投手后藤學長已經做到最好了，但我們依然在不斷地失分。回過神來，4局結束后，我們已經以1比9落後了，安打方面就只有我在首局打出的本壘打。
這個比分保持到7局結束，是不是比賽就提前結束了？或者再丟點分，下一局就結束了？恐怕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期待這場比賽能提前結束，儘早結束這煉獄般的拷問。然而到了決賽，只要沒下刀子雨，比賽就不會提前結束，恐怕比分會繼續拉大吧？不管怎樣，一場潰敗應該已經無法避免了。
即便如此……
“后藤學長，”我叫道，“接下來可以交給我嗎？”
“誒？”后藤學長顯得甚是詫異。
“可以嗎？”上別府教練似乎聽到了我的話，便問道，“你上場了，恐怕也就是敗戰處理……”
“沒有關係！”
隨後教練同意了我的請求。
“對不起，把這種爛攤子交給你了……”
是的，即便如此，我覺得自己還是必須得做些什麼，如果他在的話，一定也會這麼做。
“各位！”我大喊道，“比賽還沒有結束！不要這麼快就放棄了！棒球比賽一切都有可能發生的！有我在，不會再讓他們繼續得分了！我們一起逆轉比賽，再次前往甲子園吧！”
被我的一番話所激勵，大家的鬥志果然起來了。進攻時稍微有點起色，能打出些許安打了，我也在後來的兩個打席中接連打出了一壘打和二壘打。然而這些安打都沒能形成得分，果然大介他們也變強了，曾經兩次輸給我們的他們，為了這次復仇之戰，絕對是煞費苦心的。
我能做的，也就是阻止他們繼續得分，而我也做到了。就這樣，1比9的比分一直保持到了8局結束。
“9局上半，乘風高中的進攻，7棒……”
終於到第9局了，最後的進攻機會。前兩棒教練換上了代打，可是都無功而返，很快就2出局了。
“9棒捕手中野君。”
中野隊長走上了打席。雖然他是球隊隊長，但其實打擊能力並不是很出眾，一直以來他也是被排在下位打線中。
“恐怕真的是到此為止了……”我在擊球等候圈中感嘆道。
可是隊長卻奇迹般地打出了一記長打。
果然，他還在某個地方保佑着我們嗎？
“1棒投手南君。”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保佑我們吧！
【第一球揮棒，打出去了！中外野向前跑！滑鏟！啊！沒有接到！二壘跑者返回本壘！乘風高中扳回1分，9比2！球繼續向後方滾去！南繞過二壘奔向三壘！右外野撿到球回傳！】
器，你果然還在哪裏活着吧？你果然還在哪裏看着吧？我能感受得到……這場比賽，我們能贏！我們會進甲子園……
“喂，南！快停下來！”
並且這次，一定與你一同站在那頂峰……
【南，踩過三壘后還要回本壘！會變成場內本壘打嗎？這時游擊手接到右外野的傳球後傳回本壘！南撲壘！裁判的判定是……】
“OUT！GameSet！”在失去意識前，我聽到了裁判的聲音。
是么，結果還是輸了……
***
這裏是哪？
四周一邊漆黑，但是可以聽到雨聲，可以感覺到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身體好像有些冷。
說起來，沖回本壘的時候好像和二階堂撞上了吧？如果撞到什麼不好的地方的話，我是不是也會死掉呢？
“喂，小一，快醒醒！”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剛才的聲音看樣子是中野隊長的。看了看周圍，原來這裏是球場看護室。
“太好了，你突然失去意識，真是嚇死我了……”中野隊長說著說著就哭了。他的哭，是因為我醒過來多一些，還是因為輸掉比賽多一些，我就說不清楚了。
“你沒事就好……”
我一怔，這才注意到原來大介也在醫務室里。
“忘了說了，”中野隊長說道，“是二階堂第一時間把醫生叫過來的……”
“聽醫生說，是什麼換氣過度綜合症，好像是因為心情激動，呼吸過快導致的，”大介道，“雖然也撞到了你的腦袋，但還好撞得不是太重……”
“謝謝你……”我說道，“還有，祝賀你們進入甲子園……”
只聽大介嘖了一聲，說道：“這場比賽是我們贏了，但我和你之間的對決就不能說是我贏了，我們沒有從你手上拿到1分，還讓你打出了完全打擊，下次我要在個人對決中戰勝你！還有……不要以為心裏難受的人就只有你！”
說著大介便離開了看護室。說起來，他好像比初中的時候穩重了很多，越來越有職棒選手的素質了。
“不知道這件事二階堂同學有沒有跟你說過，”這時中野隊長突然說道，“他的父親前兩天因為突發疾病倒在了工作崗位上，雖然搶救過來了，但卻一直昏迷，已經是植物人了……”
聽到這話后，我的心突然懸了起來，然後嘆道：“大介他真的好堅強呢……”
“是啊，父親變成那樣后，緊接着又失去了東郭這個摯友，即便如此，在比賽中還能看到他的高昂鬥志……反觀我，作為球隊隊長，昨天卻只能說出喪氣話，我感覺自己真的好無能……”
說著，中野隊長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也被衝垮，大聲哭泣起來。
***
今年的夏天結束的有點早，中野隊長他們這些三年級的理所應當地引退了。然而真正令人覺得遺憾的是，由於器的死，有一些一二年級的部員也退出了棒球部。曾經無限接近全國頂點的這個球隊，似乎一下子衰落了很多，明年會怎樣，實在是前途未卜。
不管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了。9月份的時候，我就18歲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成為什麼職業選手，也就是說，我能打棒球的日子就只剩下接下來的秋季賽了。
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那天，上別府教練把我叫到了辦公室里。
“南同學，你來當這支新隊伍的隊長吧……”教練開門見山地說道。
“什……”我一下子就被嚇得向後撤了半步，“教練，您在說什麼呢！我哪裏是什麼當隊長的料……”
“怎麼不是呢？”教練反問道，“中野同學也這麼推薦我的，你那天在醫院裏，說出了隊長該說的話，還有在決賽輸那麼多分的情況下，依然沒有放棄比賽的就只有你一個人。”
“中野隊長他……”我說道，“可是教練，您也應該知道的，我馬上就超齡了，在球隊裏打不了多長時間球了……”
“這倒是個問題……”教練想了想後繼續道，“那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棒球嗎？”
“我喜歡！”就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不假思索地說出來了。
“既然這樣就好說了，還是由你來當隊長，其它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教練說道，“還有一件事情，還是讓你這個新隊長知曉一下比較好，老師我可能要辭去教練一職了……”
“為什麼！”我驚道，“因為……東郭的事情嗎？”
“確實，東郭同學的死影響不是太好，我也很自責，但我無法當教練還有別的原因，”說著她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說道，“我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一怔，心想此事確實無法勉強，只得說道：“恭喜老師了……”
“不過校長已經幫忙聯繫新教練了，這次秋季賽結束后大概就能上任，”教練說道，“所以在這之前棒球部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