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第5節）面試有規始覺0瘡0孔 錄取無期倍感…

深藍的天空中掛着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邊是海邊的沙地，都種着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儘力地刺去……

現在的天是瓦藍瓦藍的，有一個少年小鼎，卻斷不會有猹，也不會有鋼叉。小鼎朝着瓜地望了好一會兒，幾隻白蝴蝶翩翩地在瓜地里飛，有一隻落在一莖瓜蔓上，逗得蔓頂長長的嫩須柔柔地鞭了幾下熱騰騰的空氣。小鼎覺得無聊，他仰躺在兩棵桐樹間的吊床上默讀《三俠五義》，几絲涼風吹過來，增了他幾分倦意，那眼睛也開始酸澀了，他便索性閉了眼睛。吊床隨着身子晃了幾下，他覺得像是睡在雲霧裏。

小鼎醒來時發現爺爺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瓜田裏，正佝僂着身子薅草，他一骨碌爬起來跑向爺爺。

“爺，我也薅吧？”

“也沒幾顆草，今兒得給瓜翻翻身兒。”爺爺笑眯眯地看着小鼎說。

“給瓜翻身兒？”小鼎一臉疑惑。

“剛下罷雨，地濕，天又熱，瓜不翻翻身兒下面容易漚爛。現在都省事兒了，翻一下也就算了。我年輕的時候種瓜，每個瓜下面都要放一個用稻草擰成的草墊子，讓西瓜離開地皮兒長，省得瓜皮底下顏色發白或漚爛，又有賣相。”

“種瓜還有這麼多學問？”

“是啊。這瓜呀，要想好吃還得上油餅，最好是芝麻油餅。芝麻餅現在不好弄，就都用化肥代替了。一用化肥，就光長秧子不結西瓜，還不容易保果兒，保住的果兒長成了也不好吃。”爺爺邊給西瓜翻身兒邊說。

“為啥芝麻餅好呀？”小鼎問。

“芝麻金貴呀，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秘方。俗話說，‘莊稼活兒不用學，人家咋着咱咋着。’”爺爺絮絮的話語，邏輯很簡單，小鼎聽着卻很受用。

西瓜罷園了，玉米棵子也人把子高了，花生的果實都可以吃了，頭噴兒棉花也採摘完了，小鼎在熾熱的陽光下晒黑了，長胖了，也長高了。

這天一大早他來到綠豆地里摘成熟的豆莢，昨夜濃重的露水使黑胖的豆莢收斂了刺手的鋒芒，像耷拉着腦袋的松針簇，小鼎一攥一大把，一攥一大把，墨黑的豆莢里是玉綠的豆子。這豆子今年值錢得很，脫下莢就是2塊5一斤，50斤就能換輛嶄新的腳踏車。

“娃兒呀，你通知書下來沒有？”小鼎一抬頭看到李二叔站在地頭，手拄着一柄鐵鍬在問他。

“沒有。老師說通知書下來了郵局就會送來，叫我在家裏等着呢。”

“都啥時候了，還沒到？村裡小學的娃兒們8月20號都開學了，現在快教師節了，你去問問老師吧。現在的事啊，可是箍鍋的搖頭——不敢定（釘）啊。”李二叔說。

小鼎陡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是呀，現在都9月2號了，哪個學校不是在8月底前就開學了？難道……

小鼎無心摘豆了，他也不敢深想，提了竹籃子就往家裏跑，跑到廚房，攥起一隻母親剛餾好的饅頭，從房檐下的牆上拽下一頭蒜，一口饅頭，一口蒜，三下五去二撐起了個半飽的肚皮，推出那輛破舊的慢撒氣腳踏車，胡亂地用氣筒狠狠地充了氣，跨上腳踏車，向二十裡外的四十八中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