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回（第二節八百一十八） 孟浪后逢自考手不釋卷 向…

大哥要去掙錢的地方是山西煤礦，聽說一天能掙二十多塊。

“活兒是有點兒臟，倒也不累。安全得很，全是機械化，機器挖，機器裝，機器運，每個人都戴有安全帽。那帽子，大鐵鎚都砸不爛。叫大娃兒去管管煤場子、捺捺電鈕就行了。”屠大叔用話語給小鼎的爺爺和父親消除疑惑和擔憂。

“我年輕時也下過煤窯，半截身子泡水裏……”小鼎的父親說。

“那是過去，時代不同了！我倆娃兒都去了，倆娃兒們的幾個表弟兄也都去了。不過，去不去由你們自已決定，要是真不去，還在家裏修地球！”

屠大叔撂下幾句話，背着雙手離開了小鼎家。爺爺和父親合計了大半夜，大哥又反覆地做着保證，說：“我不會死盯着手裏的活兒，如果看事情不對勁兒，我就趕緊往外跑！”

“跑？往哪兒跑？！”父親悶悶地說。

第二天，大哥還是跟着屠大叔去了山西。既蓋房子又定親，家裏已經虧空了1500多塊錢，如果春節前不補上缺，咋過年？況且，按老風俗，定了親，年來節到男方就得給女方家行禮，這禮又不比結過婚的禮，薄不得！結婚前行的禮可不敢寒磣，女方七大妗子八大姨那可都是要緊的神仙，哪一路也得罪不起！如果禮數不周，甭管是誰歪歪嘴兒，那親事說不定就得泡湯。如果泡了湯，別的不說，先前扯的那些衣服送的那些定金什麼的就都得打水漂，說不定整個家庭還會背上黑鍋——小氣鬼人家！甚至從此再也沒有誰願意給這男娃子提親了，在農村，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這些小鼎都知道，他已經16歲了。

大哥一走，小鼎就成了家裏的大人，噴洒農藥，深鋤玉米，拾掇棉花，澆灌花生，他都幹了。挑水劈柴，做飯刷鍋，餵豬養雞放羊娃兒，他也都幹了。而且，還跟着母親學會了蒸饅頭，炒炒麵，擀麵條，攤煎餅。這個暑假，小鼎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他的確是長大了不少，身高已經一米六五啦，而且喉結也突出來了，鬍子也參差不齊地探出了頭。

陽城縣城內的小學、初中和高中都是8月20號開學，順城師範是9月1號開學。小鼎決定抽一天時間去遠山店高中，不是去找張彩芸，真的不是，他想找的是栗大勇、賈小東和齊參。

小鼎只見到了齊參，栗大勇已經退學了，栗大勇是家裏的老五，他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兩個妹妹。春上交倆妹妹的計劃生育罰款，把家裏東西賣光了還不夠，大哥二哥已成了家，好在大姐二姐在廣州鞋廠打工，寄錢回來，才勉強湊齊了罰款，又讓栗大勇讀了高中。暑假還沒放假，栗大勇就輟了學去找兩個姐姐打工去了。賈小東因為扁平足和無膝跳反應，心裏一直窩着一塊坯，說：“這高中還不是瞎上？”趕巧兒他親舅舅今年從陽城縣化肥廠退休，舅家的倆表哥都考上了大學，這接班兒的指標就錯給了賈小東，賈小東就接他舅舅的班兒去了，是集體合同制工人。

齊參打了兩份菜，一份土豆燉肉，一份清水煮蘿蔔。小鼎將遞過來的土豆燉肉推回給齊參，自己奪過清水煮蘿蔔，說：“你吃這個，我在學校經常吃土豆，也有肉。”小鼎說的不是謊話，順城師範的伙食比家裏能強上不止五倍，時不時還能吃上蔥油餅，肉包子，蒸麵條，炒芹菜，而家裏除了偶爾炒次雞蛋，只有蘿蔔和白菜了。遠山店高中的伙食和四十八中的一樣，是連雞蛋也不可能有的，這土豆菜還是齊參從教師伙房特意買給小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