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無電村
半夜兩點，王建國帶着滿身的冰霜回了家。
“送上了？”王建國媳婦李春花輕聲細語怕打擾東屋夏予歡。
“嗯。卡車司車，疲勞駕駛，撞倒了線桿，別的都好整，土凍了半米，不好挖”
王建國洗着手疲憊機械的簡單的回復。
“老王，飯在爐子上，我一直小火溫着。”
一身疲憊的王建國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老伴留的晚飯，如果不吃麻煩會更大，胡亂的吃了兩口。
李春花油燈下，一針一線的縫着棉服。
“媳婦，給我做衣服呢？”。
王嫂用力一打老王手背，“都摸髒了！”
老王撓着後腦勺，嘻嘻一笑。
“給小夏做的棉衣，看他的衣服太單薄，還是學生，沒有工資，也不知道家裏給沒給他錢，就給他做一身。”
“我就知道我娘子，刀子嘴豆腐心，果然是人美心善，我是八輩子燒了高香才娶到的你。”
“油嘴滑舌。他就比咱姑娘大幾歲，如果是咱姑娘去艱苦的地方，別人也會如此善待。”
“恢復高考後，這麼一個大學生，來了咱們這個小城市，我們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現在星火供電局，不缺熱情，缺的是知識。”
“知道你愛材，惜材，你沒有想過，他只是實習期，畢業了，能留下？咱這裏中專生都是高學歷，就不用說本科了，大專都沒有。”
李春花把王建國說得一時語塞，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一個上海本地人，名牌電力大學的學生，為什麼要來個這個地圖上都得用放大鏡才能找到地方來實習，南方條件好的單位多得是，論個人發展，如何也不會來這裏。
一切事情，視乎早就寫好的結局，不用再去揣測，無法扭轉的故事結局。
伴着雞叫，夏予歡醒了，昨天的疲憊一掃而光。
早飯時，再一次見到王建國，他兩眼佈滿了紅血絲，
“小夏，我還有點擔心你睡不習慣土炕。”
“王哥”悶葫蘆小夏想問他，你是幾點回來的？下次能不能帶上我？我也可以儘力幫忙的。
但一切都只在心中所想止在嘴邊。
“這棉服，你穿上，這是單位的實習福利。”
夏予歡穿上，“王哥，這衣服真合身，真厚實。”
“咳，你大眾身高。福利衣服中碼正合適，不錯，我也不用再去換了。”
“謝謝，王哥，我一定努力工作。”
“走，今天我們先去報道，就怕有一天，你不適應電力工作這份累。”
星火電業局勞資科。
“小關，實習生我們供電局去接的，人我帶到了，正好，我們供電局有點活，來個大學生，來我們這裏幫幾天小忙，再來你們勞資科正式報道。”說完王建國帶着小夏轉身要走。
“王主任，你這樣，我很難辦啊，這事咱們大局長知道嗎？你也不問問他的想法。”新人小關一本認真。
“他安排，也得安排給我們供電局不是嗎？”王建國狐狸似的笑。
“王主任，大局長可沒有這麼說。”小關是局裏有名的板板眼眼。
“行了，小關，我今天帶他來這裏，就是讓你們看一下，他來了，寫他的實習報告時，可別有個遲到就行。”
說完腳底抹油帶着夏予歡走了。
“王主任，您回來啊。。。”身後，一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局長？！”
“老王，
就是這樣，來個有學歷的新人，當寶貝，恨不得把腦子裏的經驗知識一股腦的複製給新人，由他去吧。”
局長看向王建國離開的方向。
王建國沒有帶夏予歡去班組，而是坐上個綠吉普車。
“小夏，我今天帶你去個地方。”
“王主任。”夏予歡有些尷尬，他不知道來接站的是供電局的主任，不過這位科級幹部也太接地氣了。
“你個小毛孩，還學起別人打官腔了，不過也對，上班時間王主任，下班時間王哥，沒毛病。”
“王主任，他就是你昨天接的實習生呀，昨天那毛驢車聽話不？”司機大劉說。
“你家那驢車，你不知道我餵了多少苞米粒，半袋子！！！才收買了那隻驢，肯拉車，不喂真尥蹶子”
“哈哈哈，多虧您了，那驢過冬后就沒吃過那麼飽，王主任，下次車站接誰？還用我家毛驢車嗎？”
“你小子，一個坑還不夠？”
“小夏，他說你是坑”
悶葫蘆小夏不知道回他什麼。說自己不是坑，可還真是給老王填了不少麻煩。
哈哈哈哈哈，三人大笑。
“誰讓您，公是公，私是私，單位有車不用”
“整個星火市這幾個局，才幾個車，那麼寶貴的，不用在刀刃上？”
“王主任，今天我們去哪裏？”
“我們去紅旗村”
“還是紅旗村，您都跑多少次了，和設計的也跑了不下十次了。”
“哎。。。還去那個山坡”
夏予歡不知道那個村子到底有什麼事情，讓這位老電力這麼發愁。
汽車在鄉間土路中行駛了1個小時，七拐八拐顛顛簸簸地在一個高山前停了下來。
山倒是普通的山，山頂是裸露的岩石，異常的陡峭。
王建國這個老電力爬在上面，用盡全力伸手拉着電力學生夏予歡向上爬。
爬到山頂。
兩人坐在山頂俯視山下。
老王指着山坳中的一個小村子，“小夏，你看，那裏就是紅旗村。”
“看到了，王主任”
“剛才你在半山腰問我那個小小土堋子什麼？那個就是紅旗村求雨的小廟。”
“求雨？”
“是，求雨。怎麼不相信？”
“不，不，不。只是有點不可思議”
“你受過高等教育，當然不會相信。紅旗村是個無電村，夏天的莊稼只靠老天爺，沒有電，就沒有電機，沒有水崩，更不用說一體化的送水管道。可能努力了一年，結果還是顆粒無收。敢上好的年頭有點收成。”
夏予歡的父母都是高知，他從小也沒有為生活苦惱過。在他的周圍，沒有人為了吃飯發過愁。
他並不理解什麼是貧窮，也不理解生活與活着的區別。
“嗯。”他只是嗯了一聲，那些苦難對於他來說，太過遙遠與沉重。
“在那個方向，有個新建的66千伏變電站，計劃從站里引出1條10千伏線路，帶出紅旗村的負荷。”
“那，他們不就有電了嗎？為什麼不去建？”
王建國笑了笑，“那有那麼容易，又不是神話世界，你看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