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執法工作初體驗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環境保護工作漸漸被世界重視，“只有一個地球”概念的提出，讓祖國更顯大國擔當，開始逐步推出各項環保政策，來推動環保工作。湖漳市也在這三十年來發佈了許多地方政策。
隨着企業的排污許可直接與其銀行貸款掛鈎政策的推出，許多中小企業也日漸開始重視環保工作。一些隱藏着的小作坊、小工廠為了商業貸款，開始與環保工作人員正面接觸。而一個企業的環保工作開展，從企業主的意識水平的提升到日常管理水平的提升，本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大企業承擔社會責任，開展了較完善的環保管理工作，但受限於管理水平和技術水平，往往存在痹漏，而小企業更多是靠各種手段取得排污許可證，之後在日常管理中有意無意的逃避監管，非法排污，這便要求環保監察工作人員及時發現並制止環境違法事件。
鬍子安正坐在五菱牌麵包車的後座上，老金開車，邢於重坐在副駕駛，三人正朝着南風化工廠前進。
南風化工廠是湖漳市市區裏的一家老牌鹽化工工廠，所謂鹽化工，顧名思義就是利用鹽作為原材料生產各類化工製品。
邢於重在車上給鬍子安簡單介紹了這次的工作內容：“南風化工算是污染大戶，兩座80蒸噸的鍋爐經常性的超標排放，已經被周邊居民多次舉報。咱們隊裏也對現場情況進行了多次調查核實，也進行了取證，基本上滿足勒令廠子關停整改的條件。前兩天，工廠老闆又找到劉隊，說已經完成了立行整改，我和你金哥也來看過了，今天咱們還是按劉隊的要求，再檢查核實一遍，如果違法行為沒有消除，就要讓工廠停業整頓。”
鬍子安聽得認真，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做着筆記。
“老劉就是太好說話，禿子頭上的虱子，還讓咱一趟趟的跑。”老金正開車經過路口，習慣性的摁了兩下喇叭，喇叭聲和他說話的口氣倒也相互映襯。
“劉隊長是要求我們把事情落實，一家大化工廠停了產，對咱市的稅收影響可就大咯。”邢於重見鬍子安記錄的認真，便將老金的情緒壓了壓，然後轉頭看着前面，仰起頭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慢點開，注意安全。”
麵包車停在了一條路的盡頭，道路兩側儘是大型貨車。還沒下車，濃烈的刺激性氣味混合著汽車尾氣便湧進了鬍子安的鼻腔。他頓感不適，咳了一下，跟着邢於重下了車。
工廠門衛看見寫着“環境監察”的麵包車停在門口，便急忙給工廠負責人劉凱旋打電話，等到邢於重和鬍子安走到門衛室的時候，門衛師傅才緩緩起身。
“你們是幹什麼的？”門衛操着一口湖漳本地方言。
邢於重從兜里掏出執法記錄儀遞到子安手上，然後把執法工作證遞到門衛眼前：“環保局的，來了三趟了，我都認識你了。”
門衛聽罷忙點頭：“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記性也不太行了。”
“開開門，我們開着車直接到現場。”邢於重隔着門衛室窗戶朝老金招了招手。
“我不能隨便放外人進去。”門衛不想開門：“你聯繫我們領導吧。”
“之前你可是挺配合工作的啊。”邢於重語氣強硬：“請配合我們工作。”
“之前放你們進去，我都挨批評了。”門衛一臉委屈：“你聯繫我們領導吧。”
“我們這是執法檢查，政府行為，執法證你也看到了，老師傅，你得配合我們工作。
”邢於重聽得有些心軟，畢竟門崗也有自己的職責，但他也清楚企業的花招，利用門崗博取同情，雖然語氣有所緩和，但依舊不容拒絕。
“領導，我配合你放你進去，回頭你走了，領導就該找我麻煩，完事我還得丟了飯碗。”門衛繼續表現出一副愛莫能助且委屈的表情：“我們有我們的規定，你政府又不給我開工資，你給我們劉總打電話，他在電話里接一下，我就給你們開門。”
邢於重對門衛的行為和說辭也沒有什麼脾氣，只得掏出手機撥了劉凱旋的電話，電話顯示對方關機。這就讓邢於重有些氣憤，想要發作，但畢竟帶着子安，便忍了下來。
“你們先坐，我給你們倒水。”門衛見情報傳遞成功，頗有成就感，喜悅之色掩飾不住的爬上蒼老的面容。
邢於重又撥了一次，仍然顯示對方關機，他便給工廠安環部部長張智德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對面便接通了：“邢隊長，您好，有什麼指示？”
“張部長，我到你們工廠門口了，你跟門崗說一下，我們再到鍋爐那看看。”邢於重直奔主題。
張智德打完招呼，門衛自然痛快放行，拖延的幾分鐘也足夠給工廠相關人員做好準備了。
車開進了廠區，子安便看到一根煙筒在冒煙，煙氣並不潔白，直觀的感覺就是顆粒物超標了。等車開到鍋爐房前，張智德和他部門的下屬早就到了。
“這不，今天車間倒班，剛剛停了鍋爐。”張智德指了指煙筒，此時已經不再冒煙了。
“昨天就是沒生產，今天更巧了，進你們廠門的時候還呼呼冒着煙，說停就停了？”邢於重有點生氣，轉頭示意鬍子安跟上：“看看在線數據。”
“我們排放指標肯定沒問題，你看這脫硫水池，我們都是定時清理、換水。”張智德邊說邊帶着邢於重朝在線監測站房走去。
站房內一男一女兩人正在做着記錄，張智德拍了一下女人的肩頭：“把數據調一下，給邢隊長看看。”
邢於重示意子安讓他用記錄儀記錄數據，兩人都朝顯示屏前湊了湊，不一會兒當天的監測數據便顯示到屏幕上了。
邢於重看罷，轉頭問鬍子安看出了什麼問題沒有。
“風量和污染物排放濃度從數據上看不出什麼問題。”鬍子安剛剛見到煙筒排放的煙氣有些發黑，從感官上來說，至少顆粒物濃度應該是超標的。他雖然有點吃不準，但這點基本功或是常識還是有的。
邢於重執法經驗豐富，自然也看出了問題，他第一感覺是懷疑工廠在煙道上搗了鬼，應該是有一條不經過在線監測設備監控的隱藏煙道，超標煙氣通過這條煙道偷偷排放了。若事實如此，南風化工可就不是關停整改這麼簡單了。此時他看着張智德正沾沾自喜，便有意提醒他一下，想讓他主動交代問題：“咱鍋爐就這一條煙道吧。”
“對，瞧您說的，可不就這一條煙道嘛。”張智德回答道。
逃避監管的違法煙道自然是做的很隱蔽，從現場上看不出任何異常，此時鍋爐又處於停運狀態，要發現問題更是難度倍增。
“等你們倒完班，恢復生產了，你給我打電話，我們再過來。”邢於重直到今天在現場也難能再有進展，便準備離開。
“邢隊，-你看都中午了，我讓安排了飯店，咱去吃個工作餐吧。”張智德心知今天又過關了，便主動攢局。
邢於重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11點半了，便示意鬍子安收起執法記錄儀，對張智德說道：“那就麻煩張部長了。”
老金見眾人從站房裏出來，知道是完事了，從車上走下來道：“張部長，今天什麼安排啊？”
“金隊，都安排好了，一會兒咱把單位的車開到辦公樓前面，你做我們的車，咱喝點酒去。”張智德見老金下車，忙迎上去，遞了一盒煙。
老金接過煙盒，拆開抽了一支：“你看你天天給我找麻煩，跑多少趟了？”
“一會兒您多喝兩杯解解乏。”張智德說道：“您把車鑰匙給我，我下午讓人把車給送你們單位去。”
去飯店的路上，車上的氣氛緩和了許多，一路上有說有笑。鬍子安是第一次遇到吃工作餐的情況，心中一直在想吃什麼工作餐，一會兒這頓飯誰掏錢，是AA嗎，萬一自己出錢，卡里的錢還夠不夠……
二十分鐘后，車輛停在了一家叫“超自然飯店”的門口，子安和邢於重、張智德擠在後排座位上，身體頗為憋屈難受，見到了地方，忙下車伸展了一下四肢。
“張總您過來啦！”飯店門口的迎賓小姐見張智德帶着一伙人走過來，忙迎了上去：“給您訂的168房間，我帶您幾位過去。”
超自然飯店的裝潢華麗，迎賓小姐相貌氣質俱佳，一時間鬍子安有點慌神：“要是一會兒要自己掏飯費，我可能真的要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