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這就是極致

第九十三章 這就是極致

那麼關於前面我說的古代極致體驗,這裏也繼續說吧。

冒險的極致體驗。現在很多人喜歡玩極限運動,“極限運動”這個詞我是長大以後才知道,但在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尋求刺激就是冒險,花樣作死的冒險除了洗澡跳水,還有迷路和攀岩,請注意,這又是一個很時髦的詞語,但並不新鮮,因為原生態保持的很好,我們去隔壁村基本上都是要翻山越嶺,久而久之,閑暇時候就會漫無目的的找一個地方,再注意,一定要尋求迷路的感覺,這個是我們非常喜歡的,去一個以前沒有去過的山谷,然後大家都不記路,走到哪是哪,越是陡峭的地方越要鑽過去。古代多生小孩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夭折率高,除了醫療保健健康跟不上外,花樣作死的情況多,且沒有任何保障也是原因之一,且大家對於生命也並不是很重視,按照現在的安全教育,這些全部都是作死。但以前我們就覺得很好玩,徒手攀岩,不踩點,不識地,沒有任何設備,大多數時間是赤腳或者是穿拖鞋,見到了懸崖就往下或者是往上爬,遇到的危險也有幾次,但所幸能活到現在,體會到現代的小孩沒有辦法體驗到的體驗。

還有炊煙裊裊的體驗,以前整個村落里沒有一棟樓房,全是青磚綠瓦馬頭牆加上面的方形磚煙囪,燒的是山上的柴火,去山上扒柴也是我們小時候的重要工作,因為對生態的重視(又是新詞,其實那時候沒有意識到這個就是生態保護,反正大家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不會輕易砍樹燒),我們的柴火大多是去山上用竹子編的類似豬八戒九釘齒扒那樣的工具去扒地上的松針葉,或者是撿枯枝。一到早上,我踏着霧水(真霧水,不是霧霾),走到學校身上基本上就是一層極細的水珠,郎朗的早讀聲音伴着炊煙,因為學校在村裏的最前面一個山丘上,偶爾窗外望過去,整個村迷茫在炊煙和濃霧裏,再加上家家院子裏有大樹有竹,幾乎看不到一棟房屋,剩下的唯有一片炊煙朦朧,與村莊周邊山上的雲海連為一體,記憶中像極了仙境。

接着是雨打芭蕉的體驗,下雨天,我最喜歡站在木窗邊看着外面的雨粒子打在窗外的芭蕉上,獃獃的望着,很喜歡聽雨打芭蕉和雷電交響的聲音,以至於我現在都非常喜歡下大雨,一下大雨就會莫名興奮,這個是來自童年內心的美好記憶。當然也有不美好的時候,比如,記得有一次站在窗邊聽雨的時候一個響雷擊中了我,因為赤腳站在家裏的泥地上,水從窗沿上漫下來,觸電的感覺讓我直接跳了起來。(現在想想估計是濕地導電,閃電電了我一下)

還有騎牛吹葉的體驗。小時候固定的任務,就是放牛,幾乎每家都有頭大水牛,那時候還沒有學過牧童遙指杏花村的詩句,也沒有笛子吹,我們集中去放牛的時候,就是騎着水牛,沿途順手摘一片樹葉,然後開始把樹葉含在嘴裏,吹曲子,遇到河流的時候,騎在牛背上過河,然後吆喝着,現在想想這也是一副美麗的畫面吧。

以及獨釣寒江的體驗。獨釣寒江雪的詩句是聽過的,但覺得就是個大白話,感覺很正常,因為我小時候非常喜歡釣魚,(但我不吃魚,現在仍然不愛吃),魚竿全都是自己做的,一大早天蒙蒙亮就拿起魚竿,去山坳中的水庫中釣魚,不論冬夏一直如此。

我小時候是極其愛動和極其安靜的矛盾綜合體,寒暑假的時候,釣魚我能從一大早一直到午飯的時候,一動不動的看着魚漂,然後下午又繼續,直到晚上看不到魚漂為止,下雨天披蓑衣(不要問我雨衣是什麼,沒聽過),帶着竹子編製的帽子,握着竹子做的魚竿,像雕像一樣盯着水面,腦海中啥都不想,下雪天也一樣,河面結冰了就從山上找幾塊大石頭,扔到河裏,很快就能砸出一塊地方(南方的冰大多不厚),繼續釣魚,回去的時候常常會變成一個雪人。

這個畫面,讓柳宗元《江雪》成為我背起來最不吃力的一首詩,那時候能知道啥叫意境啊,不都全是大白話嘛。

再有吃冰溜的體驗。口舔冰溜這個估計很多人小時候都體會過,其實那時候腦海里沒有污染這個詞彙,雨水都非常的乾淨,瓦檐上長長的冰溜是及其常見的(現在沒了),有些家還是茅草屋,那冰溜就更多,我們常常是到處跑,看誰摘的冰溜大,然後大家一起分享(吃)。這個體驗我始終認為是頂級的,吃的味道記不住,但那時的場景永遠記在腦海里,抹不去。

以及看戲的體驗。現代人很少看戲,但我小時候看戲是非常非常盛大的事情,一個村只要做戲,那絕對是最重要的集體活動,周邊十里八鄉的人都會來,比過年還要熱鬧,出了大山以後才發現,我們那的戲台是非常有名的,一個村裏面最偉大的建築就是戲台+宗祠,每一寸地方都是精雕細琢,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建築藝術品。但小時候不關心這些,就是喜歡看戲,不管哪個村的戲,我們都會翻山越嶺的去看,記憶中小時候唯一的逃課就是去別的村看戲。戲班子是我小時候認為最神秘的一群人,永遠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演戲都化妝,類似京劇臉譜),也不知道他們來自哪裏。

一個村通常2年做一次戲,甚至時間更長,因此,每次都很熱鬧,各個地方的各種挑貨擔的、賣雜貨的,做糖人的都會來,戲台下人山人海,我們就會來回串,也不知道唱了什麼,反正就是見過最多人的時候就是唱戲的時候,家家戶戶閉門看戲,我有時候也會獃獃的看一陣子,但最重要的體驗還是看戲的氛圍和帶來的整個人的幸福感,做戲的那幾天,不分白天和黑夜,整個人時時刻刻都屬於極其亢奮的狀態中,大家也玩的特別瘋,給我的感覺,有點類似狂歡節+過年,這樣的體驗,以後看任何演出參加任何盛大的活動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其實因為是說古代人的極致體驗超過現代人的,所以我沒有寫如廁的事情,因為確實不如現代,而且也不是那麼美好,但考慮到有人想知道,那麼我還是補充一些吧。實際上我小時候如廁的場景和古代真的沒有區別,就是旱廁,具體表現形式是,地上挖一個坑,放入一口大缸(沒錯就是以前用來盛水的那種土陶缸放大版),上面放兩塊板子用來蹲,兩塊木板之間放一塊板子,斜着插在大缸里,就像飲料杯裏面的吸管那樣,目的是用來把不可描述的東西拉在上面慢慢的滑下去,而不是咕咚一聲直接落下,免得水花沒壓好的話濺起千層那啥。

這樣的廁所通常會和豬圈牛圈啥的放在一個建築物(木棚子)里,提高整合資源的有效利用效率(肥料),沒錯,肯定沒有額外的遮擋物。如果不和其他牲畜放一起,通常會在房屋的外牆邊上,這樣可以省搭一面牆。然後其他面做一個簡易的棚子。

講究點的廁所會搭一個茅舍把缸和三塊板子罩起來,周邊用油紙遮一下,然後用木頭做一扇門,通風自然是沒問題的,就是冬天蹲着會非常冷。五星級的廁所肯定是獨門獨戶的,既不是聯排,也不用疊加,用磚頭砌一個幾平米的單間,然後頂部是瓦遮擋,還特意用青瓦做一兩個造型窗戶,講究的大戶人家才用的起,並且裏面還提供相關的如廁配套,比如整整齊齊堆在牆角的切成大小一致的竹篾。

如果你問竹篾是幹嘛的,那麼恭喜你,你讀到這進入下一個更不美好的“極致”體驗環節------擦屁股。古人就是用竹篾來擦(刮)屁股的,我小時候還是這樣,直到我上學,知道了紙這樣美好的東西,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前面我說紙的價值不僅僅體現在傳播知識那樣。但很多大人或老人依然是用竹篾來擦屁股。

實際上現在很多農村依然是以這樣的旱廁為主,只不過不用竹篾來擦屁股了,我想這就是進步吧。

然後有做食物儀式感的體驗。因為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我們一般都會自己做食物,印象中最深的有三種,第一種是菜乾果叻,一般用南瓜或茄子,用南瓜居多,所以我一般把這個食物統稱為南瓜果叻。具體做法很複雜,先把南瓜切片,然後晒乾,然後蒸熟,然後再晒乾,然後放入辣椒、糖、澱粉、不明的醬料之類的再蒸熟,因為我不會做,所以具體還有哪些配料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在經過一系列漫長的操作以後,最後晒乾就可以吃。放在罐子裏能吃很久,一般用來下稀飯,但我喜歡就着蒸紅薯一起吃,一口南瓜果叻一口熱氣騰騰的蒸紅薯,闊綽的時候再配一盆自己種的青菜,人間美味。我從小到大都不吃南瓜,南瓜果叻是唯一的例外。

第二種是年糕。小時候過了臘八就要開始做年糕,先把糯米蒸熟,然後類似做麻滋一樣,把熟糯米搗在一起,然後再放在大木盆里,鋪上蒲葵的葉,多放幾層,然後在上面踩,因為我也沒做過,只負責踩,所以具體的流程我也不清楚,只是記得剛剛做好的年糕散發出來的香味,搭配一小碟白糖,往裏面一蘸,現在口水都直流,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吃到過剛做好的年糕。

第三種是芝麻糖。這個芝麻糖非我們大多數人知道的芝麻糖,長大以後當我看到香煙,才知道,它叫香煙糖可能更準確一些。

這個食物是我們那的特產,也是迄今為止,我印象中小時候味道最具代表性的食物,也是我認為最能代表古代中國勞動人民集體信仰和智慧的食物。

這個食物和年糕一樣,是以前過年家家戶戶必備的一種食物,有很多美好的寓意,且極富儀式感。做之前村裏的男人們會去山上挑選一顆桐樹,挑選樹的過程有一整套儀式,不是隨隨便便找一棵樹就能砍的,要先在樹上扎一條紅布,然後敬香供食,再砍好以後連着紅布帶回家,綁在家裏的木柱上,因為大多數房子都是木質結構,柱子也是一整個木頭。

綁好以後,形成三角形,交叉的頂部,將樹皮消掉,然後用油把木心塗光滑。這時候村裏的女人們已經把甘蔗榨的汁熬成了黏稠的紅糖,一遍又一遍的用圓鏟在鍋里拉層,把圓鏟子提起來,就像是圓柱形金黃色瀑布一樣,色澤在昏暗的燭光里映襯的格外美麗,如此反覆直到軟硬適中,冷卻到適當的溫度后,男人用手把整個鍋里的糖一提,迅速的放在剛剛銷好的木心上,用兩根木枝削皮做的棒子在上面不停的畫圈圈,圍着大樹木心一圈一圈的攪拌,然後不停的加入剛剛煮好的糖。

就像練太極拳一樣,畫圈圈的速度會越來越快,在攪拌的過程中,那個架子下面通常會放一個很大的竹簸箕,簸箕上油一圈小孩貓着,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們貓着的原因是因為再厲害的攪拌也會隨着軟糖的加入掉下一些,我們一旦截獲,就迅速的把它放入手心,搓成一個圓球,這時候熱度未散,還是半透明狀,雖然很燙手,那那就是我們最愛的透明實心糖,只要不燙傷就顧不了那麼多,一晚上下來收到的糖能吃好幾天。

攪拌到顏色越來越白的時候,中間掏出一個孔,往裏面塞另一鍋里剛剛炒好的芝麻,然後就變成了一個裏面是芝麻外面是糖的物體,然後趁軟把前面的一節拉出來,不斷的拉長,在拉長的空間上油一排板凳,板凳上坐着一排婦女,像接管子一直搓着,長度越長後面越細,直到這個管子的端頭是另一個超大的簸箕,簸箕上放着一圈炒米,炒米的作用不僅僅搭配一起吃,更是為了防止糖粘在一起。

又大又圓的簸箕放在八仙桌上,邊上圍着一圈人,拿着剪刀,把這個裏面是芝麻外面是糖包着的管子剪成約7厘米左右的一節一節的芝麻糖,整個流程就完成了,這時候才發現確實像香煙。做完以後找個大的罐子連炒米一起存起來,可以吃到來年,每當放學回家,最愛的就是用瓷茶杯裝半杯,然後開水一泡,瞬間變成滿滿一杯糖芝麻糊,喝着還能嚼糖,雙重甜味直到心裏,這是我最喜歡的吃法。

小時候,做這個食物的時候是最開心的,開心的不僅僅是有糖吃,最重要的是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這是個很有儀式感的集體完成的食物製作,小孩有小孩的樂趣,大人有大人的樂趣,圍在一起邊幹活變聊天,活本身很輕鬆,年底了勞作一年,心情也很放鬆,大家圍在一起,在夜晚能聊很久。

很可惜,以上三個食物製作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一併消失的還包括,我們以前自己釀酒和榨油的那種儀式感的食物製作過程。

所以說,一些體驗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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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豪:開局暴打微服私訪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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