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雨夜驚魂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下個不停。
江南的雨季總是讓人生厭,它可以連續下十天,半個月,連縫隙都不給你留。正所謂: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讓人整天感覺渾身濕漉漉的,哪哪都不自在。
陰雨連綿的天氣使人鬱悶,可比天氣更壞的莫非爸爸的心情。父親經常傻傻的坐在屋檐下,深邃的眼球佈滿血絲,粗壯的雙臂露出青筋。常常雙手抱着腦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無盡的雨簾。
聽回來的人說,那天父親匆匆忙忙趕到縣醫院,只看到母親冰涼的屍體。母親由於腦損傷嚴重,腦出血繼發丘腦下部損傷,造成中樞性呼吸衰竭死亡。
面對突如其來的噩耗,那一瞬間,一陣痛徹心骨的撕裂,使父親徹底崩潰了。他全身不停的抽搐,口中發出絕望的哀嚎聲。
嚎啕大哭也不能感動上蒼,撕心裂肺也換不來世間輪迴。
辦完母親的喪事,父親再也找不回來從前的模樣。
母親的突然離世,在我幼小的心裏總覺得不那麼真實。
我天真的問姐姐:“姐,我要媽媽。”“媽媽還能回來嗎?她那天臨走的時候答應了我要帶好吃的回來。”
“會的。會回來的。”姐姐接着我的話茬:“媽媽的心裏永遠裝着我們,她怎麼會捨得離開這個家啊!”
姐姐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扯着衣袖,偷偷地抹着眼淚。
聽完姐姐的說辭,我更加迫不及待地追問:“那你說,媽媽今天能回來嗎?”“姐姐,我想媽媽了,太想媽媽了!我真的一時半刻都等不及啦。”
姐姐終於綳不住了,她一把把我攬在懷裏,一聲聲壓抑的痛苦和唏噓,彷彿是從她靈魂深處一絲絲抽出來的。一連串的淚水從她悲傷的臉上無聲地流下來,沒有一點兒哭聲,就任憑淚水不停地流淌。
我若有所悟,緊緊的攥着姐姐的手,因為姐姐的表情似乎告訴了我一切。無情的現實就如同那刺骨的寒意使我不寒而慄。我仰頭望着姐姐,跟着嗚嗚咽咽地哭泣起來。
空氣凝固了,時間停止了。我依偎在姐姐的身上,似乎成了永恆的雕像。
話是這麼說,但日子總還得過。
父親越來越寡言少語啦,酗酒變成了他唯一的嗜好。人生難得幾回醉,借酒澆愁愁更愁。
可憐我的父親啊,忙完他手裏的活,還得照顧我們姐弟倆的生活起居,着實有點力不從心。
在我們村裡,父親還有一門石匠的手藝,農閑時村裡很多人家都請他砌磚牆,蓋瓦房。每每在外面做完工,他就會喝的醉醺醺回到家。然後瞅着媽媽生前的照片,巴拉巴拉的抽着旱煙,獃獃的傻坐着。
這一年秋末初冬,大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這一時期,北風裹着冷空氣早早的來到了贛東北大地,烏雲籠罩着附近的村莊,大雨鋪天蓋地橫掃着原野。
那天午飯過後,上村頭的姚老伯急匆匆的敲開了我的家門,由於連日降雨,他家的瓦房漏的厲害,想利用下午的間隙時間,讓我父親幫他家的瓦房撿漏補漏。父親二話沒說,從耳房裏拿來一些泥瓦匠工具,隨姚老伯出了家門。
到了傍晚,父親才顫顫巍巍的回到了家,他手扶着門框,兩眼微微睜着,臉頰泛着猩紅色的光澤,雙腳不聽使喚的在慢慢挪動。不用說,父親又喝的酩酊大醉。
只見父親步履蹣跚的挪到了床前,直愣愣的倒在了床上。
天又在作妖了。風,呼啦啦的響;雨,嘩啦啦的下。一個罕見的驚雷在秋冬季節里炸響了。
我和姐姐都害怕極了,趕緊跑到床前,拉着父親的雙手,大聲叫喊着:“爸爸,我們怕。爸爸,爸爸,爸爸!”
只見父親雙目緊閉,紋絲不動。無論我們怎麼呼喚,父親都悄無聲息;無論我們怎麼拉拽,父親都毫無回應;無論我們怎麼哭喊,父親再也沒有動靜。
“老天爺啊!你怎麼這麼狠心。老天爺!可憐可憐我們吧。”姐姐跺着腳,撕心裂肺的喊破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