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豬骨頭脫出囚籠

她用豬骨頭脫出囚籠

靜謐的石盤上,唐珵的身子一動不動,只有嘴角在高頻率地抽動。

直到爆炸頭女孩風捲殘雲般地啃完最後一塊紅燒排骨,嘬乾淨了指縫裏的湯水之後,他才隱隱感覺到自己久撐不動的胳膊一陣酸麻。

他已經可以漸漸接受之前離譜的經歷,但大腦實在無法處理剛剛發生的一切。

明明半小時前他們還大眼瞪小眼地被關在這個不可見天日的原始囚籠里,他除了一身正氣和一部接收不到信號的手機之外,別無他物。

當唐珵在為自己可能與世隔絕的處境暗暗心慌時,爆炸頭女孩一聲震天吼,他被熟悉的名字驚了一下,但想到之前夏朝連聲的道歉,他便也猜出了大概。因而只當那女孩是在無能狂怒,口不擇言。

結果,十五分鐘后,嘭得一聲,頭頂不知何處飛下來一個厚厚的洇了油點的牛皮紙包,精準無誤地砸在了他尚且可以看時間的手機上。

這、這算什麼?飛天外賣嗎?

“嗝~~~”女孩吐出了最後一塊骨頭,打了個飽嗝,絳紫色的嘴巴被包裹在紅燒湯汁中,油得發亮。

她朝天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肚皮,轉眼看唐珵,緩緩道:“我……”

“你知道我有很多問題。”唐珵搶答。

過去十五分鐘內,唐珵在怔愣之餘逐漸嘗試接受,對着正大快朵頤的女孩遞出了好幾個“什麼鬼”的眼神,每一次,女孩都回: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等我啃完這塊排骨就回答你。”

直到地上的排骨堆成山,唐珵被迫耐心地看她吃完了四十多塊。如果她不是個女孩,他直接一腳踹過去。

不對,如果她不是個女孩,還用得着現在才踹嗎,早就在扇巴掌時被踹水裏去了。

女孩露出憨笑:“哈哈,久等了,我餓了嘛~”

“餓了就餓了,拿我衣服當擦手布是嗎?”唐珵嫌棄地捏開她企圖偷襲自己后腰的油手,“先告訴我,你頭上這頂爆炸頭假髮是怎麼來的?”

當唐珵把一切都試着往超自然的方向去理解時,一切無序都慢慢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唐珵猜想,女孩本就是此界的人,因為某種原因停止了身體的生長,雖不知此處到底歸屬哪一空間,但至少入口就在黓山上。

她十五年來一直這副裝扮,看來不曾知曉外部世界的更替,保守穿衣,白T恤和牛仔褲這種最能模糊年代感的搭配顯然是走對了一步棋。

但頭上那頂爆炸頭太過突兀,饒是放在十五年前的古鎮裏也是極其惹眼的存在。唐珵覺得,她身上的穿着絕對是有外界的人指引過,那頂誇張的爆炸頭假髮,必然出自另外一個人。

而且這人,估計還很不靠譜。

女孩的妝已經淡了,隱隱看出眉眼的輪廓,唐珵問完時,兩彎細眉微微皺了皺,她覺得唐珵問了一個最無聊且無意義的問題。

她摸摸腦袋,歪着頭回想:“這個頭髮是我在夏多富的日記本里知道的,他說這是能引領潮流三十年的經典。”

夏多富三個字一出,唐珵暗暗嘆氣,心想果然如此。

女孩說著,從左側的牛仔褲兜里費勁拽出了一團紙,半空中抖了抖,勉強舒展開,放在唐珵面前晃了晃。

唐珵認得,是他和夏朝上四年級時鎮裏小學發的日記本,此時紙頁已泛黃陳舊,但上面狗爬一般的字卻可以在他記憶深處得到證實,是夏朝的,沒錯。

女孩把本子攤開,熟練地翻到某一頁,

上面貼了非主流時期特別流行的貼紙,某位明星頂着碩大的紅色爆炸頭憂傷地望天,夏朝在旁邊寫道:

莪の沋僽,沵蓯唻芣慬。

“所以,你就讓他……給你買了這個戴上?”唐珵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抽動的嘴角了。

“是啊。”女孩又把那還算撫平的本子揉成了一坨,使勁塞回了褲兜中,“當時我剛好在山上溜達,碰到他在那對着舜耕石下跪,要報仇,我就順手幫他報了仇,他要當我的小弟。”

她撓了撓自己的爆炸頭,又說:“我問他怎樣穿才更像你們那裏的人,他就給了我幾張破紙,說這叫日記本,記錄了他總結的時尚寶典。”

唐珵不知說什麼好,他看不順眼很久的爆炸頭疑雲姑且算解決,至少唐珵確定了自己對於女孩出身何處的猜想,也難為她奉夏朝的那些屁話為圭臬。

好了,這下夏朝和女孩的聯繫產生了,報仇。但女孩又說那襲擊他的傀儡不是她做的,如果她沒有撒謊,那麼夏朝可能還有一條暗線。

唐珵暫且將夏朝的異常舉動按下不表,對於剛剛女孩說到的報仇也不多問。女孩身上有太多的疑雲,為什麼會和他關在這裏,為什麼懂得蠱術,為什麼性情和外面見她時完全不一樣……

但火把漸漸要熄滅,火光減弱,水中冒泡的聲音更加密集和高頻,唐珵心中有幾分瞭然——女孩從吃完排骨開始就有意無意看着那些火把,說明她本來就沒有打算認真逐一解答。

她在等火把燃盡。

那時這裏將陷入永夜之中,黑夜將吞噬一切,這個女孩是正是邪,剛剛說的話又能有幾分可信,都是未知。

女孩誘引着他問出問題,卻又有意拖延時間,唐珵看破了三分,卻依然覺得時局如山霧中行走般迷離撲朔,所以他規避了所有會引發危機的問題,問出了最奇怪卻也價值最低的那一個。

黑暗漸漸從頭頂罩下來,唐珵坐在石盤上,慢慢屈腿,手指悄悄地觸到後腳跟——在解剖傀儡后,他留下了一隻指刃,插進了自己厚實的鞋跟中。

就差一點點,便能拔出——

“我說,你怎麼不問我,身上的衣服褲子是哪裏來的呢?”

女孩猝然出聲,唐珵有一瞬的慌張,抬眼見她正微笑着,天真而自然,誇張的妝容在昏黃的火光下已然淡到看不見了,露出原本清秀的容貌。

那雙眼澄澈無比,映入了火光,舞動着燃燒着,蘊藏着龐大的力量和不可語之的神秘。

唐珵盯着那兩片神秘的火舞之海,覺得身體正漸漸離自己遠去,而他的思考,也像飛蛾撲火一般,等待着殉身以證道。

啪嗒。

一滴水聲落下,四處火光驟然熄滅,萬籟無聲。

唐珵的思緒重重砸回身體內,他驚懼回神,耳畔卻傳來盤旋的吟唱,是女孩在念着不知名的咒,陌生而妖異的念誦似乎把他死死攏住,唐珵不禁頭皮發麻。

“喂!”

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聽覺被無限放大,唐珵甚至不知此時女孩身在何處,只覺得旁邊有成千上百個聲音在復杳。

不對,還有一個聲音,隱在咒語之下。

咔吧咔吧,像麻將擊打在一起時發出的碰撞聲響——

那堆豬骨頭!

還不及細想,唐珵的腰腹忽然被扯住,接着整個人被攔腰提了起來,雙手雙腳朝下,懸空而起,瞬間捲起的狂風讓他髮絲直豎,他驚叫一聲,閉緊雙眼,摸向腰間,竟摸到一隻十分粗壯的胳膊。

難道那爆炸頭女孩原地究極進化了?!

“唐珵。”

女孩的聲音傳來,唐珵猛然睜眼,卻見周身螢光點點,他此時正被一個足有兩米多高、健壯有力的無頭軀體攔腰抱着,以極快的速度朝上方飛去。

這無頭軀幹竟然背後還生着兩尾翅膀,每一次撲閃都帶起呼嘯的風。那翅膀光禿禿的,骨架之上只繃緊兩張皮,離成為奧爾良烤翅只剩一個烤爐。

無頭裸體雞翼猛男的另一隻臂彎上坐着的正是爆炸頭女孩,和他狼狽的姿勢相比更顯有所準備,此時那一頭劣質紅色假毛已經被風捲走,露出本來的長發來,烏髮如瀑懸一般長到腰背,隨風張揚四散。

她周身圍繞着的竟是不知從哪裏而來的螢火蟲,和他們一起衝破黑暗的屏障,她看着唐珵微笑着,自信從容,眼角淡淡的紫顯得嫵媚非常。

唐珵此時見她,猶如密林中異族的神女,心中不由澎湃如潮。

“唐珵,”她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我叫阿爾烏若,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奶奶陳仙芝給我的。”

“啥?!”

唐珵在風涌中費力張口,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阿爾烏若不再開口,而是保持微笑,目不斜視地盯着他,然後伸手摸向鎖骨左側,唐珵看清那裏有一處膿包狀的凸起。

下一刻,眨眼間,女孩手上一使勁,竟拽出了一條猙獰的足有成年男人手掌那麼長的大黑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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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山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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