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能想像世界最初的模樣嗎?
傳說在創世之初,一切概念與物質都不存在,那是用語言無法描述的冰冷,四下皆是虛無。在這個近乎無窮漆黑里,有兩個“點”正散發著微弱的光。它們圍繞着對方緩慢地轉動着,似乎是有着一根無形的紐帶系在彼此身上,維持着這亘古不變的寧靜與死寂。
但平衡總會有被打破的一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中一個“點”開始吸收另一點的質量與熱,慢慢地膨脹,光芒逐漸耀眼—這個不安發的“點”醞釀著自己所有的能量。在時間是催動下,它終於到了極限:幾乎是一瞬間,無聲的爆炸如海潮般席捲整個空間,熾烈的輝耀驅散冰冷的黑暗,夾雜着無數質量無限的的塵埃,迅速地向著上下四方散去,將邊界擴張開來;塵埃與塵埃相互碰撞,相互吸引,在光與影的混沌之中,最初的星辰由此而誕生。
上下四方為“宇”,古往今來曰“宙”。作為一切的起點,創世的始,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為光,化為熱,化為萬事萬物的雛形,至此,“宇宙”便有了自己真正的模樣。
而另一個“點”,隨着大爆炸的發生,強大的衝擊將它推開。這個“點”掙脫了那無形的束縛,漫無目的地漂流在這個世界之中。光陰荏苒,千百萬年的時光轉瞬即逝,宇宙之大,它作為“起源”之一,卻沒有一個屬於它的、真正的歸宿。它只能走啊,走啊,穿過星海,越過天河,孑然一身,四處流浪。
它最終會走向何方?這或許就是它自己也不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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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天空中堆疊着厚重的雲層,已然是到了傍晚。枯黃的植被覆著一層不薄的霜,沒有絲毫的生機;時不時地一陣風刮過來,寒冷刺骨,企圖奪走那怕是一絲一毫的溫度。
秋冬交匯之際雖說不是最冷的時候,但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最沒有生氣的時候,尤其是在傍晚時分,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總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弗里萊提着一壺剛從酒館處打來的熱酒,搖搖晃晃地走着。他皺巴巴的臉上泛着紅光,靠近一點還能聞到濃濃的酒氣,看來是喝了不少。現在的他眼神迷離,嘴裏還哼着一首不成調的歌:
“波娜嘿波娜,你的禮服如此合身,花紋精美,一針一線,都是我的傑作。”
“吾愛呀吾愛,你的舞姿那般迷人,翩翩裊裊,一舉一動,皆是我心所迷。”
“可恨啊可恨,你的心兒已然有許,蜜語甜言,一顰一笑,全然予之他人。”
“哦,波娜,你的無情讓我煎熬倍感,你的容顏使我輾轉難眠。只是你將為人婦,我只好將愛意深藏心中。”
這是一首在這個地方比較流行的苦情歌。主人公是一個裁縫,他愛上了自己同村的女孩波娜,只是從未向她吐露心聲。後來女孩將嫁給他人,男孩為她精心設計禮服,雖是為人作嫁,心中痛苦萬分,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愛意傾注其中。弗里萊所哼唱的部分就是婚禮上主人公的心聲。只是這個大叔的唱功實在不行,粗糙的嗓音嚴重跑調;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還蠻開心的,這和歌中情境屬實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關係。
離自己居住的村子就還剩幾里,村口的房子也隱隱約約能看見了,雖然醉得有些站不穩了,但弗里萊還是相信自己能走回自己的家去。
忽然,弗里萊看到,在不遠處的路旁,有一個灰撲撲的東西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來的路上有沒有發現,這可就激起這個醉漢的興趣了。藉著酒勁,弗里萊邁着醉步湊了上去,蹲下身子,正對上一雙棕褐色的小眼睛。
原來是一個嬰兒。
這個孩子發量稀疏,裹着身體的布看着很是單薄,他的臉被凍得烏青,眼角還有着幾點淚痕,而且已經有凝結的跡象了,看來應該是有哭過;這個嬰兒的眼神無光,視線繞過弗里萊,直愣愣地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如果不是看到其嘴裏還呼出陣陣白霧,弗里萊快都以為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噫,真晦氣。”弗里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剛剛的好心情頓時就少了好幾分。
這是個棄嬰,弗里萊不用多想就知道這個灰撲撲的東西的來歷。這個孩子大概是因為家裏養不了或有些什麼身體上的缺陷而被遺棄在這裏的,而且也不會有人會去管,過不了多久這個孩子就會冷死或餓死,這是幾乎已經註定的結局。
弗里萊就了一口酒,一種熟悉到有些麻木的灼烈從喉舌間散開,然後慢慢地走開了。
對於這件事,弗里萊並不想多管。他已經四十多歲了,至今沒有結婚,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人,生活邋邋遢遢一塌糊塗,弄到一點錢就去買酒喝,是一個名副其實酒鬼兼浪子。這不,他剛剛就把家裏最後一小塊地低價抵押給了村頭的亨利大爺,現在弄到的錢就已經換成就壺酒了,正要回家醉一醉,沒成想遇到了這檔子事。
“關我什麼事。”弗里萊一邊喝酒一邊喃喃自語,拖着步子,“就是死了也和我沒關係,我最討厭小孩了,整天哭,又吵又鬧,煩死了。”
話雖着么說,但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他停了下來,回頭默默看着那個棄嬰,接着他調轉腳步,回到了那裏。
“喂,小孩,你為什麼不哭啊。”弗里萊俯下身體,用手指輕戳嬰兒的臉,“看到陌生人你不應該被嚇哭么,怎麼這麼安靜?”
嬰兒看向弗里萊,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握住弗里萊的手指。與弗里萊那粗糙寒冷的手相比,嬰兒的手很溫暖很柔軟,沒有一點力氣,卻讓弗里萊心裏為之一顫。
一陣刺骨的寒風刮過,幾片雪花飄落,弗里萊輕輕抱起嬰兒,將額頭貼在孩子臉上,感受着那溫暖的氣息,因為醉酒而混濁的眼神多出了幾分清明。
雪下大了,原本弗里萊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蔓延到不遠處的村莊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