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劍上滴着血,進廟不合適
東平祥初元年時,天外突降一道紫氣彩霞撼拂大地。剎時間天地大變,山林百獸成精,人亦超凡脫俗。
而所謂的靈氣,就是在這一年脫穎而出,也造就了一代非凡人。
此後東平四百年之久王朝歷史大徹大變,而其中左引先河的代代豪俠浪客皆被被稱做。
江湖客。
……
北升國,海晏元年。
自前朝群臣動蕩,五王逐鹿的時代過去后,東平劃分兩國。一方為東平,一方則為新起的北升。
北升開國先皇駕崩時,九曲尚才四歲,他沒見過爹娘長什麼模樣,從小到大隻有奶娘洛氏陪伴他。
九曲家住北升國環陽縣內的一座小城,此城因地形環山,又是南方煙雨氣候,故因得名煙城。
而就在三伏夏季的這天裏,在院裏逗狗的九曲抬眼見到了一個人。
夏日炎炎的午後,天際遠方襲來一片烏雲,天色頓暗,熱風習習。
一人身穿黑衣勁裝,頭戴斗笠,面圍黑巾,迎着獵風踏步而來。
那柄斜在腰間的劍鄂閃爍着暗啞的芒,落在九曲眼中泛現着驚異的神采。
看門的奴僕常威上前問話,那人未曾搭理,只是抬手拔劍利落一揮!
噌!
劍光剎那,血撒門扉。
看門大狗來福見主人倒地,登時齜牙撲上去,卻被那黑衣客一腳踹飛,倒地氣絕。
九曲就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脆響,他一扭頭看到洛氏怔怔地看着大門處,腳下散落着晒乾的茶葉。
而這一幕同時也落在院中曬太陽的青年眼中,他站起來的時候抄起靠在牆角劈柴的長斧。
九曲認人時這青年就在院中,平日砍柴的功夫極好,一刀切,木分二。九曲還曾偷偷想跟他學,可害羞沒敢開口。
這時洛氏的面色已然慘白,她擔憂地開口:“更子……”
“帶上小主人從後院走。”更子盯着眼前的黑衣客,目不斜視地說,“一路走,不要回頭。”
話音剛落,洛氏上前一把拽住九曲,抱起來就朝後門跑出!
九曲縮在洛氏胸口顛簸之餘回頭張望,已然看到那黑衣人朝着更子踏步而進,三伏天的熱風吹拂着青石地的沙塵盤旋不休,大門旁的槐樹落葉紛紛。
等鐵器交鳴聲響起時,九曲已經看不到更子的背影了。
洛氏轉角拐巷,一路跑的匆忙,出大街就與一人撞個滿懷。
而被撞這人正是煙城巡城的衙役,他氣急呵斥:“當街莽撞行路也不看個仔細,碰髒了本大爺這身衣服,你擔待的起嗎?!”
“殺、殺……”洛氏氣喘吁吁地拽着衙役的袖口,“殺人了!”
“殺人?屍體何在?兇手何在?”
衙役轉着腦袋環視,而洛氏已經朝身後的院子指了過去。
衙役略抬頭打量,問:“是靠河那院子?”
洛氏慌忙點頭,而衙役則和同僚打了個眼色,隨即一同進了巷子。
洛氏急沖沖地擠開人流朝城門跑,出了城徑直到了一間破廟中方才停下。
“這是、”她吞咽着粗氣,從懷中拿出一枚玉珏,“這是你爹娘留給你的,九曲以後要到肆都去尋親,此物能祝你尋得雙親。九曲。”她摸着九曲的小腦袋,溫聲說,“記住了嗎?”
九曲乖乖點了點頭。
洛氏溫婉一笑,隨即傾首將雙耳的耳墜摘下放進九曲的手心。
“九曲呀,阿媽不能陪你去肆都了。
”洛氏撫着九曲紅彤彤的臉頰,“你自己去的路上要是覺得餓了,就拿這個去當鋪典當些錢,買些饅頭吃食,莫要餓了肚子,曉得嗎?”
九曲望着手心金燦燦的耳墜,他抬頭好奇地問:“阿媽你要去哪?”
洛氏此時已走到破門前,她回首豎指在唇邊:“噓,九曲乖,待會無論是誰來喊你,你都不要出來被人看到,曉得嗎?”
此間無月,暴雨傾盆而下。
轟隆一聲雷響,閃電如開枝散葉的根莖延伸向天際。
九曲縮在道祖石像後頭露出半個小腦袋,他沖洛氏點了點頭。
洛氏深深注視了他最後一眼,斷然撒手衝進大雨,轉眼就消失了。
九曲扶着石像縮下去,抱着雙腿裝木頭人。他常在院子裏和洛氏這般玩耍,洛氏矇著眼睛不一會轉頭,嘴裏說著。
‘一、二、三,木頭人。’
九曲一動不動地蹲在陰影里,心裏想着常威一定又是喝醉了,來福肯定又嫌棄他不帶自己出去玩所以在牆角裝死,更子哥肯定還在院裏劈柴,而洛氏……
她一定是在和自己玩一二三的木頭人遊戲。
他這般想着,外頭的雨聲里突然夾雜着幾聲急匆匆的腳步聲。
“哎呀,這天說下雨就下雨,害。”蒼老的音調頗顯不耐,“淋的老頭我一身濕,丫頭。”
“哎。”
蒼老的音調後頭伴隨着一聲脆生生的應答聲,聽起來像是個小女孩。
“去生火。”
“好嘞。”
腳步聲遠時,九曲就已經提心弔膽的縮緊膝蓋,他磕着下巴眼巴巴望着那雷光映照出的影子。
而等腳步走近,九曲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張灰頭土臉的臉就突然冒了出來。
“呀!”
眼前的小女孩被九曲嚇了一跳,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剛想張口。
九曲忙抬起發抖的小手,食指豎在嘴邊做禁聲狀。
小女孩見他瑟瑟發抖的模樣,那雙大眼睛立刻彎成兩道月牙,笑了起來。
“丫頭。”那蒼老的嗓音突然又響了,“去躲起來,來客人了。”
小女孩聞言立刻竄到九曲身旁,然後扒着石像偷摸朝外頭窺視。
屋外的急雨中響着雨滴拍打鬥笠的悶響。
“我找一個人。”那嗓音冷漠如冰,“莫約這般高,四歲,孩子。”
“老頭子我不曾見過。”蒼老的聲音回答,“此處沒有,你可以去別處找找。”
“外面有雨。”冷漠的嗓音從容地回應,“我要進去找。”
“裏頭沒有。”
“我沒找過。”
“你劍上滴着血,進廟不合適。”
“你要攔我?”
九曲屏住呼吸,鼓起勇氣扒着小女孩的後背偷摸望過去。
雷光爍爍,轟鳴聲起時將黑衣客的身影拉長至廟內,一名身穿麻布衫的老人盤腿坐在石像前,面朝大門咧嘴一笑。
他捋了捋濕漉漉的白頭髮,嬉笑着說:“你這人還是個倔脾氣。”
黑衣客目光炯炯地盯着老人,他冷聲說:“你擋得住嗎?”
老人利索地站起來,捲起袖子大聲說:“我就不喜歡有脾氣的,你敢進來,我就敢打你出去。”
黑衣客的五指捏緊劍柄,長劍尖端一滴血滴落。
叮咚。
嗡地一聲,黑衣客率先踏步,只是這一步用力奇重,竟是生生踏碎了門檻猛地前沖了進來!
隨之只見一點寒芒先到,霍霍劍光驟然籠罩四面八方!
老人怪叫一聲:“好劍氣!”
無數道劍影或縱或橫,凌厲地鋒芒帶着銳利的劍氣,頓時在牆壁、石像、青石地上留下道道劍痕!
老人手忙腳亂蹦蹦跳跳,竟靈巧地全數躲開,旋即抬手一掐,極快地扣住了劍刃。
黑衣客抬頭凝視,口中略感驚愕地說:“妙手空空。”
老人笑嘻嘻地說:“好見識。”
他說完手腕發力,夾着劍向後躍起身子,將人硬生生帶了進來,然後一彎腰如狸貓般從黑衣客腰側竄過去,一手扣住了他的肩胛。
黑衣客頓時紋絲不動,他冷聲說:“你是神偷於樵江。開境上層。”
於樵江嘿嘿一笑:“老頭子我走南闖北多年,不曾見過你這手劍術的路數,估摸着……也是個開鏡上層的實力。既然你我實力不分伯仲,閣下何不就此罷手?”
“是呀。”黑衣客仰頭虛嘆,忽地低頭說,“不分伯仲自然該罷手才是。”
於樵江正想着緩緩退步,可他突然就覺手心一空,那黑衣客身形如鬼魅般地踏前一步,手中長劍陡轉向後,猛地一刺!
噗嗤!
於樵江驚駭地低頭看向胸口,利刃貫胸,鮮血霎時間染紅了衣襟。
他愕然地出聲:“你!”
“可靈力若是高過你。”黑衣客淡漠轉身俯視他,“何不一劍殺之?”
於樵江倒摔在地上,嘴裏喘着粗氣:“文龍雕心劍法,你是朝廷的走狗,觀千!”
觀千徑直朝着石像後頭走去,然後一扯就將九曲拎了起來。
他轉過身漠然地說:“你這手妙手空空拿手在偷東西,即便你靈力入了生門下層與我平起平坐,但道不同,這是殺人的功夫,你我各有所長罷了。”
於樵江漸漸氣力衰退,不支地癱倒在地上,他看着觀千的黑靴踏過眼前。
而就在觀千既然走出破廟時,突然就聽一聲如急雨般的驟響。
噗嗤!
觀千的後背陡然炸開,碎肉伴着鮮血飛濺而出,他猛地摔在地上。
九曲摔倒的剎那驚駭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於樵江,老頭已經氣若遊絲。
廟內響着粗重的喘氣聲,九曲追隨着聲音望過去,就發現站在石像後頭的那小女孩。
她手中拿着一節平平無奇的竹筒,整個人瞪大雙眼緊張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觀千。
觀千艱難地扭頭,等看清了那竹筒,才艱澀地吐出一句。
“暴雨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