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欺人甚二捆世子
薛蟠滿是醉意的看着老媽子,理所當然的語氣,完全表達出他的豪奢張揚。
醉花樓的老媽子,似有意動,轉過頭去看向頭牌媚娘,好像在徵求她的意見。可見,這頭牌在醉花樓里也有着一定的話語權。只見那頭牌妙眼一轉,朝着徐穆秋輕掃一下,對老媽子微微頓首。
老媽子剛要同意,花廳一側的忠順王府世子秦能卻不幹了。高聲對着薛蟠說道:“哪裏來的土包子?你說包下就包下了?問過小爺我沒有?”這話雖然是對薛蟠說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徐穆秋不放。
薛蟠現下已有了七分醉意,哪裏管得了這三七二十一,張口便沖了回去:“你爺爺乃是金陵薛蟠,我讓這頭牌陪我兄弟喝酒,干你這孫子甚事?有錢就花沒錢莫要說嘴!”
這花廳中的眾多賓客皆看着兩人,在這歡場中還有什麼比爭風吃醋更有意思的呢?
秦能可沒有容人之量,三步並兩走上前來,狠狠地給了薛蟠一巴掌,大聲道:“你算什麼東西,究竟是仗了誰的勢?”薛蟠被一掌打得眼冒金星,愣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眾人見這情形,馬上衝到了兩人身邊。徐穆秋對着世子秦能怒聲說道:“世子這是何意?須知打人不打臉,都是出來耍的,莫非是故意挑事?可別忘了徐某的手段!”
不提往事還好,一提起往日舊怨,秦能頓覺臉面有些掛不住,氣急敗壞的對徐穆秋說:“我道是誰?原來他是仗了你這平北侯府野人的勢!上回本世子,未來的及與你計較!這次你又冒出頭來,可是嫌上回跪的不夠慘?”徐穆秋聽了這話,青筋凸起,目眥欲裂,只覺得這世子多半是揍得輕了,沒長記性,嘴賤的不行。正想說些什麼,卻聽那世子又開口說:“今日我把話撂在這,醉花樓的頭牌我是要定了!你徐穆秋看着辦!”
徐穆秋咬着牙,低聲問道:“那打人的事怎麼算?”
世子秦能覺得,徐穆秋吃了上回教訓,可能要服軟,得意忘形地說道:“什麼打人?明明是打了一條狗?今天就給你徐穆秋個機會,向我賠罪!你那狗腿子不是有錢嗎?讓他過來,給小爺我磕三個響頭,再花錢讓那頭牌給小爺我唱上一晚的曲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說到得意之處,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徐穆秋臉色瞬間變得青紫,一個字、一個字的擠着反問道:“這麼說人你要?錢你要?面子你還要?”
世子秦能看着徐穆秋有些扭曲的面容,只覺心中一陣快意驟然湧起,愉聲說道:“你這腦子還是不錯的,本世子就是這個意思!”
徐穆秋又問道:“今天我要是不給呢?”
世子秦能聽言,臉上愉色瞬間收斂,厲聲說道:“今天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父王說的對,這大慶始終是姓秦,一個家奴還想翻天不成?”
在場賓客哪裏見過這般場景?聽着二人你來我往的對話,頓時呆在原地不敢動彈!這兩個頂級勛貴子弟的爭鋒相對,稍有不慎卷了進去,可能都會粉身碎骨!徐穆秋身後,馮紫英等人無不義憤填膺地看着秦能,但經過上回罰跪,難以揣摩聖人意圖,皆不敢輕舉妄動!
薛蟠此時已經清醒過來,但聽到兩人對話,也不去想自己的屈辱了,心中暗想,要不就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惹不起的!
這時,醉花樓內的空氣彷彿凝結,沒人再去在意頭牌、花魁,而是死死盯着花廳中央的兩人,靜待事情的發展。
只見徐穆秋緩緩向秦能走去,秦能見勢不對想要後撤,但徐穆秋並沒有給他機會,橫跨一丈,一把抓住秦能的衣襟。就見,他單臂掄圓,掌心若有真氣流動,一巴掌呼在秦能那張讓人有些厭惡的臉上。
打完還覺不夠,霎時雙手左右開弓,邊打邊說道:“不給也得給?家奴?聖人都言我家滿門忠烈,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我祖父和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時候,你怕不是連個影都不見?你父只是個王爺,也不過是聖人的臣子罷了,張嘴家奴、閉嘴家奴,這大慶江山,要不要你父來坐?”
世子秦能被打時只覺屈辱,嘴裏還在叫囂着,但聽了徐穆秋這番誅心之言,頓時臉色驚得煞白!
他這人蠢是蠢了點,但生在皇家,哪裏會不知道忌諱所在,他父乃玄宗幼弟,理論上是有機會的!要是徐穆秋剛才那番話,傳到了聖人耳中,他忠順王府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登時便不再叫囂,只在心裏盼着徐穆秋能快點兒打完,少說兩句,儘快平息這事!
徐穆秋打了半晌,發現這秦能不再做聲,也感覺沒甚意思,便鬆開了他,喚了馮紫英、薛蟠等人,揚長而去,也沒有閑心再去理會什麼頭牌、花魁娘子了!
只是他並不知道,在他走後,那頭牌娘子,可是饒有興趣地提起了他,就見醉花樓媚娘閨房,她自言自語道:“平北侯徐淶!平北侯府徐穆秋!有些意思!”
徐穆秋等人走醉花樓,牽着馬在這街上閑逛片刻,似要平復那有些激蕩的心情。這時,薛蟠搶着開口說道:“秋哥兒,今天這事為兄謝過了!要不是我自作主張,爭這頭牌,也不會鬧出這些事來!你是個義氣的,以後有事儘管找我,我薛蟠義不容辭。”
這薛蟠雖有些蠻霸個性,常愛犯渾,又貪花好色,但對母親、妹妹是真心的好,為人不算壞,有幾分可取之處。今日之事本就因徐穆秋與秦能舊怨而起,又怎能怪在薛蟠頭上,徐穆秋一擺手,回道:“薛兄弟,哪裏的話,今日你遭此罪,本是受我牽連,吾怎敢承情!”
眾人又閑話一陣,便各自歸家去了。薛蟠一回到薛家暫住的梨香園,迫不及待的和媽媽、妹妹講了今天所歷之事。
寶釵聽后若有所思,只覺對徐穆秋的了解又多了幾分;薛姨媽卻只在那話中聽出了“權勢”二字,想起自己早前臆想之事,心頭頓時火熱了起來。
趕忙吩咐自己那“霸王”似的兒子,好好和徐穆秋相處,不可由着性子胡來。薛蟠聽后,暗自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秋哥兒可是連親王世子都說打就打,他又不傻!供着都來不及,怎會惹他!
天色漸深,此刻的太玄宮依舊燈火通明,宛若白晝。掌宮內相戴權手中拿着一卷宗匆匆走進了御書房,在旁侍立半晌,趁玄宗批閱完手中奏章的間隙,小心翼翼地把卷宗呈了上去。
玄宗抬手拿過,展開一閱,良久,對戴權吩咐道:“不用太過理會,你找機會提醒一下徐家,我那好弟弟,手段可是毒得很!”
待戴權領旨退下后,在這空無一人的御書房內,老皇帝盯着那閃爍不定的燭火,自言自語道:“斗吧!斗個你死我活才好!畢竟時日無多……”只聽這聲音越來越弱,直到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