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契約
恐虐教的教義是“交換”而非“索取”。
給予你想要的，奪走你需要的。
我們渴求自願獻身的靈魂，不屑於欺詐一類的下作伎倆。
我們光明正大地行邪惡之事，然而我們的信徒卻無比忠誠。
兩全其美的邪惡與獨善其身的正義，你會怎麼選？
彌羅將寫滿教義的福音書遞給二人，這也算是例行公事，信徒的數量乃是教團的基石。
“你們可以將那幾張廢紙揉成團扔掉，我不會介意的。當然，如果有興趣的，歡迎入教了解。”
她展現了非凡的格局，又或者說她早有自知之明。
這個時代搞發傳單這套已經行不通了，有禮貌的人會接過傳單說聲“謝謝”然後丟進垃圾桶。
但更多的人壓根瞧都不瞧傳單一眼，哪怕遞到臉前，他們也會冷眼扭頭離開。
“王蛇先生最近很熱衷於電子產品與網絡手段，他作為最古老的長者，但出人意料地很適應時代。”
彌羅感嘆道。
“我對你們教團內部的事務沒有絲毫興趣，快說正事吧。”
姑慈回道。
“真冷淡啊，跟這種女人待一塊兒，你不覺得很無趣嗎？”
她看向李棠問道。
李棠斟酌着詞句，然而他把想說的話過了一遍腦子，越發覺得沉默是金。
開口起碼要得罪一邊，不開口兩邊都不得罪。
此時就應該裝傻充愣，阿巴阿巴。
“你們教團之中，司職‘歡淫’的魔主應該另有其人吧？”
姑慈話裏有話道。
“表達對異性的興趣，這是人的本能，並非什麼不堪之事。”
彌羅回道，神態依舊從容。
“異性？人的本能？你可真敢說啊，這些東西跟你有關係嗎？”
姑慈咋舌道。
“我開始有點討厭你了，還是說正事吧——”
彌羅指了指地板，她這個手勢估計代指整棟大樓。
“這裏是我的巢穴，我豢養邪能的器皿，我的狩獵場。
咱們各取所需，我和你想要剷除的傢伙是同一個人，除了那傢伙以外，其餘的事件你不許插手。”
她聲明道。
“插手了會怎麼樣？”
姑慈有些得寸進尺。
“我會很高興，因為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殺掉你，然後將他搶過來。”
彌羅撩人的目光彷彿在舔舐着李棠的臉龐。
姑慈聞言聳了聳肩，但她心裏也清楚，以她目前的準備可對付不了魔主級別的存在。
更何況眼前這位可是“麋鹿”，她的權能棘手至極。
“張茉與你們簽訂了契約吧？”
姑慈問道。
“當然了，不然她憑什麼能夠獲得不屬於她的力量。”
彌羅理所當然道。
“她向你獻祭了靈魂換取了力量，結果你卻無法掌控她？”
“雖然其中有種種原因，但確實如你說得那樣，她已經脫離了我的掌控，並且還企圖索取更多。”
姑慈陷入思考，人類一方能在契約中佔得上風，張茉究竟做了什麼交易。
“她現在所在何處？”
“屍體燒成了灰，靈魂已經被我消化了，至於她的意志……現在應該附身在某人身上了。”
那個某人估計就是賈添海。
姑慈站起身，她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最後走到落地窗前。
“日落之時，整片廢墟會埋在陰影之中，那一刻真是美不勝收。”
彌羅划著椅子來到姑慈身後，她伸出手似乎要對姑慈挺翹的臀部意圖不軌。
“啪——”
那隻賊手被攔截擊落。
“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
姑慈冷冰冰道。
“迷途知返的羔羊對曾經的牧羊人擺着一張臭臉……我可能對你太好了。”
彌羅無奈道。
很顯然，兩人之前就有故事，似乎還挺有內容。
“我需要知道契約的一切。”
姑慈要求道。
“你也知道，原則上我不能透露具體內容，不過既然你要求的話……”
彌羅手掌一攤。
書架之上的書籍紛紛傾倒，最後一張單子從書籍堆之中飛升而出，落入她手中。
“以靈魂與生命獻祭，賦予她完成復仇的力量。”
彌羅照着契約單子念道。
“我特別喜歡復仇這一主題，尤其是反目成仇的夫妻，其中摻雜着悲情、刺痛、幻滅等元素，構成了我想看到的羅曼蒂克。”
她悠悠然道。
“說重點！”
姑慈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好的好的——她的欲求是復仇，簡而言之就是置曾經的丈夫於死地。”
“這種程度的契約為什麼能脫離你的掌控？”
彌羅嘆了口氣，隨後拿起之前給姑慈倒的酒，將之一飲而盡。
“她加了一個前提條件，問題就出自於此。”
她又看了眼單子。
“讓丈夫錢林東感到後悔，並且於後悔之中死去。”
姑慈看了過來，說道：“原來如此……”
契約是很死板的東西，既然加了前提，若是前提不能達成，就無法執行“擊殺”的程序。
“本來我想出手干預，只要是後悔的情緒就行了，我有的是方法讓其後悔。
但我沒想到，張茉她自個兒居然先後悔了。”
彌羅語氣越發無奈。
“什麼意思？”
“張茉估計看到了什麼，讓她打消了復仇的念頭，契約無法完成，她和我就會一直被契約連結。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總不能把已經消化的靈魂再吐出來。
但她不完成契約，我就不得不讓渡給她更多的力量。
如此一來，她作為一縷意志居然能夠脫離我進行活動，而我也不能背棄契約拿她怎麼樣。”
彌羅長篇大論地解釋道。
李棠有些聽懵了，為啥作為魔主的彌羅，作為契約一方居然會處於弱勢。
“正是由於你們那近乎死板的契約精神，所以你們永遠只能拙劣地模仿人類。”
姑慈說道，但不知是褒是貶。
“告訴你一個悲哀的消息，教團內部已經有幾位同僚不再注重契約精神，他們的實際行動證明了違反契約也不會怎麼樣。
我和王蛇先生作為保守派，依然堅定執行教義中的契約守則，我很歡迎心甘情願奉上靈魂的契約者。
你可要積極一點，如果我倒向不在乎契約守則的激進派，你應該明白那會是一場怎樣的災難。”
彌羅將高腳杯倒扣，裏面的酒水一滴不剩。
“你不喝了嗎？”
她接着拿過李棠手邊的酒杯。
“你這杯似乎更加香醇。”
“呃……”
李棠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因為自己實在喝不慣，所以吐了點回去。
可人家已經豪爽地喝了，還是乖乖閉嘴為妙。
“你想我怎麼做？”
姑慈的確不想彌羅倒向激進派。
“完成契約，不然就算你除掉張茉，她也會因契約的存在而一直苟延殘喘。”
彌羅回道。
然而這個要求，難度高達“不可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