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比我妻熙鳳(新人求收藏,求推薦)
收了鏡奴,賈璉自然是要問它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黛玉進京。
那鏡奴再不敢隱瞞,說出黛玉本是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絳珠草,因得到赤瑕宮神瑛侍者的甘露灌溉,終於受天地精華、得雨露滋養,能夠脫卻草胎木質,修成美女之形。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飢食覓情果,渴飲灌愁水,一心只想酬報灌溉之德。
聞說神瑛侍者下凡化為賈寶玉,絳珠仙子便向警幻仙子懇請,願與神瑛侍者一同造歷塵緣,要用一生所有的眼淚,償還甘露之恩。
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也是長生不死,閑得蛋疼,非要跑來摻和,於是變成個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也跟着來到凡間。
只不過癩頭和尚偏心絳珠仙子,不忍心見她一生痴情,為了一個風流花心男而流干一世的眼淚,最後傷心至死。
可跛足道人卻偏心神瑛侍者,認定他既然是要到富貴場中享受紅塵繁華,溫柔鄉里見識情天幻海,那麼他得絳珠仙子的眼淚也是有欠有還,天公地道(再借不難?)。
兩個神仙三觀不合,中途吵翻,一拍兩散。
癩頭和尚認定,若是不讓黛玉與寶玉相見,便可讓絳珠仙子避免活活哭死的悲劇。
於是他三年前來到林府,先是說了若要林黛玉不生病、就須得不見“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的話。還唯恐出現紕漏,便又以風水之術逆天改命,助林如海重振家聲,希望林府復興,黛玉就不必再投靠賈府。為策萬全,更是悄悄將風月寶鑒作為鎮物,妨害陰人健康,讓黛玉屢屢因病無法進京。
此番見賈府派來賈璉親自來接,風月寶鑒唯恐只得乾脆侵入黛玉夢境,使其突患重病,都是為了阻止寶黛相見。
不過神仙就是神仙,說話都是預言級的,也很善於留後門。癩頭和尚就曾吩咐風月寶鑒:
“若有賈公後人善奇術者,汝當輔之,同護絳珠仙子。”
賈璉不由把癩頭和尚這個半吊子神仙狠狠鄙視了一番:救人救一半,有雞木有蛋。
“癩頭和尚既然告訴了林如海在花園東面堆出兩丈高的假山,破了‘白虎壓青龍’的局,可為何堆山的湖石之中要用形狀如刀的片石?造出如此孤高孑立之形,自帶煞氣,人丁受損,錢財不聚,這不是害人么?
且一院之中,以風水明堂為主尊,若其中的主座上不能見天,則為明堂不見過白,必會導致主人的官運不順。
照如今這情形下去,林如海的官運必將受阻,升遷無望,至多再有一年就要到頭,到時候必然要丟官罷職。且他命中注定,壽數與官運同年。也就是說,如果放任府中的煞氣不管,林家就只剩下一年的光景,你們這不是缺德么?”
鏡子一聲嘆息:
“主人有所不知,此事都是林老爺將事情辦走了形。一半是因為沒錢,一半是因為品味。
林老爺那時候賣地得錢有限,只能僱人將園中原有的石頭湊了湊,為了能堆夠兩丈高,這山形就難免不夠厚重。
加之林老爺為人清高,書卷氣重,極為推崇清曠絕俗的文人審美,假山湖石講究的是瘦、透、漏、皺,只不過未免略略有些過了。
至於明堂,乃是林老爺更喜讀書,不喜會客,所以去年漏雨修葺屋頂之時也不甚走心,由着匠人將檐椽加長了半尺所致。後來林管家與匠人結算工錢之時,倒也不曾因此多付工錢,老爺也不以為意。”
“你可真會替人說好話。
其實總結下來就兩個字:窮、酸。”賈璉吐槽之後,又不免奇怪,“這麼大的風水煞,就沒有其他的風水先生能看出來?”
鏡子嘿嘿一笑:
“就算因為怕風水先生說出本……鏡奴么?所以只得略施些許小小障眼法,無傷大雅。”
賈璉心中大喜:
“我就說你不是什麼老老實實的正經鏡子嘛!既然你會這個‘以假為真’的仙法,日後幫我之時,必有大用!”
鏡子趕忙否定:
“非也非也,絕非什麼仙法,不過是……”
忽聽得有微微的窸窣之聲,賈璉不等鏡子說完,立刻就將其塞進懷裏,自己趕忙縮身,躲在一棵芭蕉之後。
只見一個黑影偷偷摸摸地四下張望,竟是興兒溜進來尋賈璉。
賈璉悄悄湊過去,從身旁輕輕拍了興兒一把。
興兒先是唬了一跳,扭頭見是賈璉,大大鬆了口氣,把嘴湊在賈璉耳邊:
“二爺,咱得趕緊回去了。
二更過後,昭兒就該聽您窗戶根兒去了。這要是給他發現二爺不在房裏,回家去可少不了跟二奶奶那頭嚼舌頭根子,說爺趁夜跑出去偷腥。
人家是醋罐子,二奶奶是醋缸,醋瓮!二爺可沒忘了?凡二爺多看一眼的丫頭,哪個不是當著爺的面,打個爛羊頭似的?
那個昭兒可沒少得二奶奶賞錢,咱們這趟跟出來的四個人里,他跟昌兒是二奶奶的心腹,我跟旺兒是爺的心腹,我兩個哪裏是他兩個的對手?爺千萬當心些罷。”
賈璉頓時如遭雷擊——這是什麼狀況?我這到蘇州出差期間,身邊還帶日夜監控的?
好傢夥,這媳婦不能要了,白給都不要。
興兒卻將賈璉的不解當成了恐懼,心中嘆道:我們這二爺也着實可憐,只聽聞“二奶奶”三個字,整個人都嚇傻了,也是作孽喲。
賈璉晃了晃頭,冷靜地告訴自己:眼前的麻煩才是麻煩,既然已經解了危害黛玉健康的鎮物,趕緊離開才能免得節外生枝。-於是示意興兒,又做賊似的溜回住處。
一路上,賈璉心中都在琢磨。林如海這等全國大考季軍,常規是要進入翰林院和御史台這等清貴衙門的,尤其翰林院,那就是“儲相的搖籃”,而且還有機會成為“侍讀、侍講”,給皇子皇孫做老師。而御史台,那就是紀檢官員,能直接向皇帝彙報,前途無量。
自己若能得到林如海的賞識,且不說他在官場對自己提攜,就憑他與二老爺賈政的交情,替自己說上幾句好話,那對他也是大大的受用。
只奈何姑父林如海向來清高,且尊好禮法,自己作為晚輩,又是頭一回來林府做客,縱然自己已經知曉林府風水沖煞的破解之法,卻也委實不好貿然開口。
身邊的興兒哪裏能明白“此賈璉已非彼賈璉”?只道這花心主子還一心惦記着搞七捻三,剛一安然出了內宅角門,就朝賈璉笑嘻嘻道:
“這趟出門,二爺手裏委實是緊巴了些,許多事情都縮手縮腳做不得。
不妨告訴爺知道,二奶奶之所以能在出門前搜乾淨爺氈包里私藏的銀子,就是昭兒告的密。
幸虧還有平姑娘,二爺的體己銀子放在她手裏,雖不容易拿出來,倒也總不至於叫二奶奶一把手都搜光了去,好歹不能叫二爺身上的荷包空了不是?”
“什麼?!”賈璉如遭加倍的雷擊。
身上荷包里?那裏面原本那麼幾塊碎銀子,我還以為這只是零花錢呢,所以才大手大腳一下午就都花了。
誰能想到堂堂金陵豪門璉二爺,手裏竟然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