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懸一劍
寧遠微微揚起嘴角,眼神里掩藏着一抹很深的肆意。
儘管那黑黑的鐵拳跟他腦門只有一丟丟的距離。但洞若觀火的他沒有絲毫膽怯,甚至還有點希望這一拳真的砸下來。
大使的身份是他最恣意的資本,也是約束他不能恣意的枷鎖。
這是他最強的地方,也是他最弱的地方。
名門正道,最是講究規矩。
若寧遠只是個凡人,就算滄澤此刻將他砸死也沒人能多說個什麼,罰個款意思下就過去了,畢竟凡人地位低下。
但此刻他有家主站台力挺那就不一樣了,再一拳打上去就是故意打人臉了,太刻意了。
看着滄澤緩緩收回拳頭,收斂起了怒意,寧遠心裏不禁有些微微嘆氣。
這種大家族刻意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就是不一樣,情緒收發如心,很難有上頭的時刻。
剛剛還怒容滿面,現在就彷彿跟個沒事的人似的。
在之前滄澤當眾挑事的時候,寧遠就認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如果操作得當,這次的送禮風波不僅可以平安渡過,甚至還能成為一場難得的機緣。
在寧遠的預想里,挨上一拳是最簡潔的做法。
不管這一拳輕重與否,寧遠都會倒飛個幾米,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如果道具充足,他甚至不介意咳一點紅色的東西。
只要家主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可以趁機發難的良機。
這件事情一過,家主必不可能為難與自己分憂的小廚子,甚至還獎賞。這樣一來就自然順利地化險為夷。
可惜……
他忍住了。
“北辰家主,我代表父親大老遠的跑來,為娘娘送上賀禮,卻被這般侮辱,這就是北辰的待客之道嗎?”
滄澤冷冷地站在屏風之前,一手指着寧遠,一副談不攏那就掀桌子的表情。
高台上的家主心底不禁一聲冷笑,“老子的婚禮,需要你給我女人送禮物?到底誰有毛病。”
他沒有理睬滄澤的咄咄逼人,作為北辰之主,他不能親自掉價地去和小輩爭執。
但那臉上的那抹慍色卻是被寧遠清晰地捕捉到了。
“獻禮,你管這叫獻禮?你怕不是來獻醜的吧?平仄不分,狗屁不通!你爹這詩也就比三歲娃娃唱的童謠強一點。
這種詩詞拿出來就是污人眼!!”
此話一出,滄澤只感覺腦海一陣眩暈,一陣神秘的溫熱力量直衝自己的天靈蓋。
在摸清上頭的風向標后,寧遠終是放飛了自己的舉止言辭。
南溟和北辰兩家雖然底下紛爭不斷,但表面爭鬥一直都十分委婉,含沙射影。
但這個叫寧遠泥腿子壓根不理會約定俗成的潛規矩。
就差沒指着滄澤鼻子開始罵了。
“庶子你真敢!!”
滄澤卷子袖子當即又想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一拳頭,這個寧遠着實把他氣到了。
但看着對方那躍躍欲試的神情,他那已近在咫尺的拳頭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又悄咪瞟了眼北辰家主的反應,依舊穩坐高台,只是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好,是陷阱!”
滄澤背上瞬間涼透,他的神智瞬間又恢復清醒。
“他們這是在引誘我出手,差點又中計了。”
滄澤再次不甘地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看到這一幕,寧遠心底不由地一笑。
有的時候,人最大的阻礙正是自己啊。
“你個卑賤的廚子懂個屁的風雅,自己都沒有三歲娃娃的水平就在那點頭論足。”
此時另一位南溟的使團成員坐不住了。
“我不需要有三歲娃娃的水平,因為你家大人的作品真的就這麼通俗易懂!!”
寧遠伶牙利嘴,寸步不讓。
聽着他的暗諷,更多的南溟使團人加入了舌戰。
見自己的主子被一賤民如此貶低,他們的同仇敵愾之心竟被齊齊點燃。
“哼,北辰家族不如此,一干人竟任憑一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在那嗷嗷犬吠!”
“你這卑如螻蟻的蟲子,也敢對遨遊天際的雄鷹評頭品足。你這輩子也寫不出我們家主這般的詩文!”
有人沙啞着聲音,指着寧遠跺腳辱罵。
“真是有趣。”
看着下方眾人的鬧劇,高台的女人伸出芊芊玉指,掩嘴輕笑。
那一顰一笑的風采,引得家主不由的失神恍惚。
“笑死,三歲小兒的東西誰不會寫?我不僅能寫,還能叫爾等心服口服!!”
“盡會說些大話,也不怕他人恥笑……”
“若…我真的寫出來了呢?這副丟人現眼的禮物可否抬回去?”
寧遠嘴角微咧,露出一絲倨傲的笑意,彷彿絲毫沒把眼前的眾人放在眼裏。
圖窮匕見,他終於對眾人展露了自己的企圖。
這場盛會彷彿成了他的個人舞台。
少年自信的氣場一時讓在場的眾人沒有回過神來,這跟剛才潑婦罵街的形象差的有些遠。
一時間眾人竟分不清哪個才是他的偽裝。
“怎麼?…突然不說了?”
寧遠緩緩向他們走來,可剛剛還鑼鼓喧天的一眾使團此刻卻沒一人再吭聲。
這麼重大的決定,他們可不敢獨自背負。
“好!!”
萬馬齊喑之際,一聲斷然地厲呵突然在使團中響起。
沉默了許久的滄澤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只是那眼神冰冷的不像話。
“噌————”
一把雪白的長劍突兀地架在了寧遠脆弱的脖頸上。
這一瞬間,他彷彿聽見了血管跳動的節奏。
“區區賤民,上竄下跳,屢次辱我父王。死有餘辜!!看在北辰家主的份上,我當你口出狂言沒與你細較。”
“你說你隨手寫出便能叫我等心服口服,那我就給你筆墨紙硯。若我等真心服口服,我自會將這禮抬回去。”
滄澤雄姿英發,殺意凜然。這隻上躥下跳的猴子他早就想宰了。
鋒利的長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腦袋邊上,寧遠能無比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的砰砰起搏聲。
“詩詞這東西主觀無比,若是公子心服口不服呢?”
寧遠故作沉靜,想要周旋道。
“哈哈哈呵,你還知道害怕呀!”
看着他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滄澤不禁開懷大笑。
“你大可放心,若我真是心服,必然口服。”
突兀間,他話鋒一轉———
“但若眾人皆心服,唯我不服,定當斬你!!”
鋒利的劍鋒輕輕一蹭,殷紅的便順着劃破的皮膚滲進寶劍的紋路里。
滄澤冷冽一笑,露出排排森寒雪白的牙齒。
“只要我輕輕一揮你就會命灑當場,你的族長也救不了你!”
“來…和我賭一場吧,讓我看看你的憑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