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落幕
或許真正的登山長階要從第二千階開始算起,那二千階上無論何人都會感到的窒息壓力只會讓意志不堅定者駐足不前,而真正身負大毅力大勇氣者,只會繼續向上。
凡人修行,勇氣當先。
這一次書院對外招收弟子被譽為明陽洞天一甲子天驕盡出,然而臨到頭了卻只得六個人踏上了凡境的肉身巔峰,而這六個人卻又只有五個敢真正踏入“心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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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李長安他們踏上第二千零一階已經有了些時間,一直心繫李長安的師元明也禁不住為他捏了一把汗,“心障”之路,旁人不可見,一直到三千長階終點前的雲霧突然開始翻湧,師元明等幾位一直等在終點前的先生們才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雲霧翻湧過處,一道藍色身影從雲下走來,見着身前四位身着白色長袍的老者,藍衣少年微微錯愕后,恭敬的攏手彎腰道:“東埔林家林見鹿,見過書院先生。”
一陣失望從師元明臉上劃過,但他仍不露聲色誇讚道:“君子如珩,溫其如玉,林家後生,不錯。”
師元明的誇讚並不引得林見鹿受寵若驚,他只是微微頷首謙虛道:“先生謬讚。”
師元明笑了笑不再說話,身後的嫦柳將林見鹿叫到一旁,讓他跟着一起耐心等着其餘還在登山的弟子便是。
時間焦灼流逝,當終點前的雲霧再次翻湧時,所有人的目光盡皆被吸引過去,只見一個身着粗布衣的少年自雲霧下方走來,似還未從幻境中清醒一般,眼眸裏帶着些許冷冽,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動手的架勢。
少年戒備的目光在四位老者身上流轉,直到看見一老婦身旁的林見鹿,少年才微微錯愕,隨即悟了些什麼,但仍是帶着懷疑的問道:“登山長階......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師元明的語氣亦如之前一樣淡漠,聽不出喜怒。
少年像是不信一般再次問道:“這裏是書院?”
“嗯。”
終究是少年心性藏不住事,一抹歡喜自眼底而過取代了之前的戒備神色,少年忙攏手欠身道:“弟子李長安,見過書院先生。”
李長安不知道自己的禮節對不對,也不知道眼前的老者們到底是不是書院的先生,但總歸沒人會因為被叫了一聲先生而生氣。
“先過來等着吧。”
於磐出言將李長安叫了過去,靜靜等待着另外三個還未從“心障”中走出來的少年。
又過了些許時候,陳子衿與古月觀先後從雲霧之下走出,成為了第三個和第四個登頂書院的弟子,可奇怪的是,明明先古月觀一步進入“心障”的凌川卻遲遲不見蹤影,李長安與陳子衿對視一眼后,齊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四位白衣勝雪的書院先生依舊很有耐心的等着,而凌川卻像是從未踏入過“心障”一般,徹底失去了蹤影,心繫凌川安危的李長安終於是受不了這安靜得有些過分的氛圍,他壯着膽子問身側的於磐,“長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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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幻境會有危險嗎?”
於磐撫着長須,眼底一抹異色閃過,他盯着李長安清澈的眼眸緩緩搖頭,“算不上危險,但若是一直走不出幻境的話,心境的確會受到一些損傷。”
李長安也不知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消息,他只能焦急的祈禱着凌川平安無事。
也不知是不是李長安的祈禱被某位貪玩的神明聽見,那過去了幾個時辰依舊平靜的雲霧終是有了異動,一道狼狽的身影從雲霧之中顛顛撞撞走出,那黑色的錦衣也變得傷痕纍纍,黑衣少年環顧四周,發狠一般怒吼道:“老子走出來了。”,說罷,黑衣少年像是精氣神被瞬間掏空一樣,頭一歪斜着往地上倒去,還好李長安眼疾手快,在黑衣少年倒地的前一刻將他穩穩扶住。
從林見鹿踏上第二千零一階開始,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個時辰,而隨着凌川從“心障”中狼狽走出,這一次天驕齊出的書院考核也算正式落幕,當然,書院的登山長階依舊常開,只是以後或許很難會看見這般熱鬧的場景了。
師元明只是瞥了凌川一眼便知他無大礙,長袖一揮,一道暖流沒入凌川的身體,剛剛還在昏迷中的凌川眼眸微動,接着便在李長安的攙扶中蘇醒過來,醒來的凌川第一眼便看見了李長安,此時明明很虛弱的他卻不出意外的嘴欠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比我先登頂,失敗啊,失敗。”
雖然凌川嘴上說著失敗,但嘴角揚起的微笑卻是那般口是心非的得意。
喚醒凌川后,師元明輕咳一聲,“爾等皆到我身後站着,從左往右是你們登頂的順序。”
說罷,師元明也不給五個小傢伙太多反應的時間,回頭看向蓮霧道:“收尾吧。”
蓮霧得令,來到長階終點前,將右手指向長階,那雪白的袖袍登時化作了吞天的布袋,長階之上的雲霧盡皆被吞入袖袍之中,而隨着雲霧散去,長階之上似有黑影浮動,待到雲霧徹底消散,一道弓腰背對盤坐在長階之上的少年出現在眾人眼前。
二千長階,通天清明,雲霧消散,壓力不在。
二千階上坐着的少年也察覺到了巨大的變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那少年突然起身站得筆直,望着通明的長階,看着那些還在更低階的身影們,少年忍不住仰天猖狂笑道:“看見了嗎?我乃西岐苟不平,書院登山第一人,哈哈哈哈。”
二千階下的少年們無不被這一道聲音吸引,可當他們抬頭看向二千階上得意的苟不平時,都紛紛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直到這時,師元明的聲音響徹長階,“一千五百階以上者,可入書院,以下者,自行離去吧。”
身後響起的嚴肅聲音令苟不平身體一抖,他心裏擔憂着這般猖狂的模樣會不會令書院先生不喜,正欲轉身向書院先生請安時,真正讓苟不平想死的一幕發生了。
此時一藍衣少年雙手負於身後,用如沐春風般的口吻對苟不平道:“東埔林見鹿,見笑。”
也不知出於何故,藍衣少年身旁的粗布衣少年也跟着笑道:“李長安,見過了。”
似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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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保持隊形,就連那冷冰冰的紅衣少女都刺了一句道:“陳子衿。”
而陳子衿身邊站着的那人,苟不平自是認識的,不過那人旁邊看上去有些虛弱但又很拽的黑衣少年,苟不平卻是不認識。
只見古月觀雙手環胸,饒有興趣道:“你是第一?”
說罷也不待苟不平回答,繼續扎心的道:“我登頂的時候,我前面排着三個。”
說著,又指向身邊的黑衣少年道:“這是凌川,只有他是在我之後登得頂,你算哪門子第一?”
古月觀的聲音不算大,但隨着長階之上壓力消失,許多肉身還算不錯的少年們也都齊齊來到了終點前,而這不算羞辱卻近乎羞辱的話語令苟不平漲紅了臉龐,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師元明身後站着的五人,如瘋了一般自語道:“不可能,那二千階上壓力已經超出極限,你們怎麼可能活下來的。”
苟不平的質問無人應答,就連師元明也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只聽師元明的聲音在每個弟子耳邊響起,“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待會兒會有人領你們去各自的閣樓,也會有人告訴你們書院的規矩,明日一早,我將會在正陽廣場為你們上書院的第一堂課。”
近乎潦草的開始,也近乎潦草的結束,明明是明陽洞天一方聖地對外招收弟子,卻這樣匆忙的結束,成功進入書院的弟子有興奮的,也有失望的,當然還有如明明成績不錯,卻已然迷茫的,但無論此刻的少年們作何想,他們終究是成為了書院的弟子。
師元明早就走了,留下於磐安排這些新入的弟子們,不多時,書院古老的門扉中便走出十數個同樣身着白衣的少年,他們每個人帶着一個新入的弟子往書院的方向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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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弟子居住的地方在書院古宅後面的林子裏,林子裏沒有特別的防護,也沒有大型的野獸,每一個弟子都是單獨居住的二層樓高的閣樓,也幸得書院對入門的弟子要求較高,不然只是安排居住的問題便是個難題。
入夜時候,一位看着要比李長安大上幾歲的少年輕輕叩響李長安的房門,“李師弟,睡了嗎?”
正東瞅瞅西看看有些迷茫的李長安驚了一跳,隨後拉開房門道:“還沒呢,你是?”
年長少年笑了笑,“我叫周乘風,應該虛長你幾歲,你叫我周師兄便好。”
“見過周師兄。”
周乘風笑着應過,隨後拿出一本薄薄的手冊交予李長安手中,“這是書院的院規,每一位新入學的師弟都會由同門師兄贈上,這裏面倒沒什麼呵責的條例,但要是因為違反院規惹了先生不高興也總不是什麼好事,我來此就是專門給你送這個的,你自己看看早些睡吧,明日還有早課,我便不再多言了。”
說完,周乘風便走了,沒有李長安想像中文縐縐客套的話語。
記載着院規的手冊被李長安翻閱了幾遍,其中不外乎是“君子正己身”“有綱常”之類的東西,看上去也的確不算苛刻,將院規熟記在心后,李長安便簡單洗漱,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