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手段
“沈祖!”
沈宴在沈鳧徯手中凄慘的喚着,然而此時的沈鳧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兀自留下一句“閉嘴”后,死死盯着那兩道紅光飛去的地方。
紅光在長空繞了一圈后,終究是徑直沒入雲霧之中,藉著驚人的目力,沈鳧徯發現那分開的兩道紅光竟又有了合攏之勢,這讓原本就懷疑有人合謀暗害沈宴的沈鳧徯面色陰沉,他朝隱在雲霧中的師元明問道:“可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紅光在雲霧中穿梭,眼瞧着就要射入李長安與陳子衿的額頭,還在第二千二百階處的師元明眼中急切一閃即逝,右手長袍一揮,漆黑如墨的天幕登時晝亮晴朗,自南而來連綿千里的烏雲一掃而光,而那險些射入李長安與陳子衿額頭的紅光也被驟然出現的光明驅散。
以書院為始,萬里晴空,黑夜白晝,一念之間。
原本潛藏在漆黑天幕之下看着這一場鬧劇的人終是無所遁形,除了此次登山弟子家中長輩以外,還有許多已經從書院離開的人也都紛紛現身。
師元明從雲霧之中凌空踏出,淡漠的眸子橫掃一周后最終落在了沈鳧徯的身上,“書院從不需要狡辯,我說沒有,便是沒有。”
沈鳧徯一聲冷笑,“明陽洞天但凡有些底蘊的世家有哪一個不知道我沈鳧徯的手段,‘朝陽流光’是我打入沈宴體內的,到底是誰害了沈宴,讓‘朝陽流光’尋去便知,你師元明匆匆出手將其擊散又是何意?”
“無意。”
師元明搖頭,隨即又有些不講道理的說:“即便是我書院弟子打傷你的傳人又如何?”
沈鳧徯臉色一變沉聲問道:“師元明,你可是要撕破臉了?”
師元明聽聞沈鳧徯略帶威脅的話默不作聲,目光再次橫掃一周后開口道:“三息時間,不走的都留下吧。”
師元明話音剛落,天邊流光四起,剛剛還熱鬧無比的長空之上,此刻只有沈鳧徯還在與師元明對峙。
“你當真不顧當年盟約了嗎?”
沈鳧徯難以置信,右手扯過一片雲朵將沈宴送回書院長階之上,自己凌空向著師元明走去,待到二人不過三尺距離時,沈鳧徯再次開口道:“書院百年大計猶如兒戲?”
“何來兒戲?”
師元明眼中儘是傲然,“七百年前爾等如喪家犬一般逃入明陽洞天,是我主尋得天機,為了大義分享與爾等,才為爾等殘患開了那唯一的道路,如今天機將盡,爾等卻如瘋狗一般想要截取那最後的氣運,這至我主於何地,至書院百年大計於何地?”
師元明雙手負於身後,深邃的眼眸不知看向何處,也不管快要瘋魔的沈鳧徯作何想,他娓娓將心中不甘道來:“若不是為了爾等殘軀,我主又何苦受這七百年抗衡天道的折磨,十二絕境本就是我主觸手可及的境界。”
師元明平靜的眸子裏流過一絲說不出的意味,而另一邊,似回憶起什麼的沈鳧徯也從剛剛咄咄逼人樣子變成了一隻的斗敗了的公雞模樣,有些喪氣道:“本座非此意......”
“不管你是何意,今日的你終究是打到了書院的山門前。”
不等沈鳧徯將話說完,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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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書院是我主唯一的機會,既然你敢來,那後果也便受着好了。”
師元明話音落下,一團聖潔的光芒自師元明背後升起,如焚海烈陽,如刺目眩光,光芒所及之處,雲霧退散,霞光消融。
沈鳧徯見狀憑空後退百於尺,連聲驚叫道:“本源法相,師元明,你瘋了嗎?”
“不瘋魔,不成活。罷!”
“罷”字落下,如蠻荒萬年無人敲響的古鐘震動,沉悶的轟鳴四散而出又聚攏一起,似無人可見的巨龍張開獠牙朝着沈鳧徯一口吞下。
古鐘轟鳴過處,自沈鳧徯體內打出一道殘像,於長空成像片刻又化作破碎鏡片一般四散,沈鳧徯隔着老遠噴出一口鮮血,而一直在其左右的玉質骨槍已被震得寸寸碎裂,無數道黑氣湧出,朝着師元明張開的右手聚集。
“我主雖未救你,但你的確因我主而活,我不殺你是給我主天顏,今日收你三千元氣小懲大誡,沈宴留下,會以一千七百階記作考核名次,你,滾回南陵!”
師元明話落,萬里晴空重歸黑暗,而天幕之上除了獃滯在原地的沈鳧徯以外,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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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師元明而產生的的兩次極短的晝夜轉換並沒有在明陽洞天造成多大的影響,此時本就是深夜,偶爾出現幾個睡迷糊的起夜人,也只當是做夢罷了,當然,除了一直關注着書院的某些有心人以外......
落塵小鎮南街鐵匠鋪。
一面如冠玉的白袍年輕道人憑空出現在鐵匠鋪的後院中,片刻后,一滿臉鬍鬚拉渣的邋遢漢子也出現在此處。
年輕道人輕笑道:“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樣,每次都要慢上幾分。”
邋遢漢子炫耀一般悶聲道:“若不是擔心那臭小子,我能慢上好幾個時辰!”
年輕道人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邋遢漢子口中的“好幾個時辰”是什麼意思,他斜眼看着邋遢漢子調笑道:“今天是吹什麼風,頑固不化的老東西竟然會開玩笑了?”
邋遢漢子剛欲還嘴,一美貌婦人同樣憑空出現在鐵匠鋪的後院,年輕道人見美貌婦人出現不由得脖子一縮,而美貌婦人自然也看見了心虛的年輕道人,她問:“你剛剛說什麼了?”
年輕道人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美貌婦人還欲追問,卻被邋遢漢子打斷道:“先說正事吧。”
美貌婦人白了年輕道人一眼,示意此事就此作罷,而年輕道人也訕笑着道:“就是,說正事。”
“幾境?”
邋遢漢子望着天幕,問的卻是年輕道人。
年輕道人收起不正經的模樣,似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才肯定的道:“明煌應是九境了,鳧徯應當在七境圓滿,另外柳和霧像是剛剛觸及七境,至於最後那道氣息......”
年輕道人頓了頓才嬉笑道:“嘿嘿,我沒感應出來。”
邋遢漢子斜眼瞥了他一下,“當真沒感應出來?”
年輕道人癟了癟嘴抬頭望天道:“感應出來了又如何,沒感應出來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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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總歸是一道已經腐朽的氣息,任他登臨十二絕境了又怎樣,結局不外乎是它死或者他死。”
邋遢漢子嘆了口氣,“也是這個理。”
見邋遢漢子不再追問,年輕道人倒是提起另一件事情,“你的那把‘劍’怎麼樣了?”
邋遢漢子聞言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還差一點啊。”
“還差一點嗎?”
年輕道人低聲呢喃,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到邋遢漢子與美貌婦人離開,年輕道人的身影才漸漸淡去。
————
朱家鎮往拂雲山脈走的方向有一條三丈寬的長河,長河的上游連着拂雲山脈以北的一座雪山,每年春分之後雪山融化,長河的河水也會變得湍急。
夜幕之下,一體態肥碩的漢子正蹲坐岸邊,隨意尋了塊還算趁手的石頭,將一直別在腰間的屠刀取下,就着有些粗糙的石頭開始一遍一遍的打磨鋒刃,不知過了多久,天幕倏然白晝,漢子皺眉回望天際,卻在轉頭間瞥見河的對岸似有人駐足,來不及細想天幕的變化,漢子緊盯着河對岸那帶着詭異微笑的少年,後背發毛。
少年的手中搖晃着一柄摺扇,見漢子看來,那就狹長的眼眸眯成一道月牙,本應是極好看少年展顏,卻帶着說不出的陰寒滲人,少年一步向前踏出,穩穩的站在了湍急的河流之上,接着一步步向漢子走來,那“嘩啦”奔騰的河水在少年腳下彷彿成了平坦的小路,少年一路行來,竟是連鞋邊都不曾染上一點水漬。
肥碩漢子見少年步步走來,下意識的將屠刀握在手中,似覺着不穩妥,又將另一柄屠刀也取了出來,雙刀在手,漢子躁動的心平靜了不少。
少年終究是沒有上岸,而是站在河水之上隔着漢子十來尺左右的距離笑問道:“你到此間是為了殺我?”
漢子搖頭,如實道:“不是。”
少年啞然,顯然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答案,隨即少年又陰惻惻笑了起來,“也不知你們這些外來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整整一甲子了,本座還以為你們終於受夠了在明陽洞天東躲西藏的日子,準備趁着明陽洞天氣機將絕玩把大的,誰知竟是高估了你們。”
說罷,少年往東看去,彷彿看見了天邊那一輪大日,也看見了斗敗的雄雞,少年口中嘖嘖可惜道:“鳧徯那老賊倒是謀劃得好,竟想趁着最後的時日去奪那大機緣,真當書院幾百年的準備是為了給他做嫁衣嗎,可笑,可笑至極。”
說到興起出,少年大笑着搖頭,看得河岸上的肥碩漢子不由得緊張的捏了一把汗。
少年笑完,像是才想起河岸上還有個如臨大敵的漢子一般,他將手中摺扇收起,遙遙指向肥碩漢子道:“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將你這區區掌靈四境的修者趕來朱家鎮,不過既然你來,我朱瀟也自當歡迎,當然,你得守我朱家鎮的規矩,以後你這刀就塵封在那爛皮袋中吧,朱家鎮有肉給你吃,有地方給你住,但不是你的,你別拿。”
搖扇少年自是朱瀟,似覺着漢子也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在警告完漢子以後,朱瀟閑庭信步一般轉身而回,也就在這時,晴朗的天幕再次變得漆黑,朱瀟往回走的身形微微一滯,神秘自語道:“那位的修為又上了一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