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跳崖
神農山,地處環湖省西北部,相傳神農氏在此架設木材為梯,嘗遍百草,救助萬民,故而取名神農架。
而說起神農架,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還是發生在那裏的,許許多多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讓無數探險家為之嚮往。
清晨,山中的霧氣還沒有散去,煙霧繚繞間宛如仙境,令人神往,要不是這極美的山林之中同樣充斥着極大的危險,一定會成為世界級的旅遊聖地。
此時,山間的樹木、花草、山壁之上的露水還沒有蒸發,到處是濕漉漉的,林間小路更是泥濘難行。
山中本沒有路,附近的山民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也才踩出一條羊腸小道。
說是羊腸小道一點都不誇張,別說在這種路上跑了,就是走得快點都會讓人提心弔膽的,要是不小心掉到山溝里,連手機信號都沒有,讓你真正體驗一下啥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啪嘰,啪嘰。”
山路之上,一個青年正在快步走着。
地面泥濘,一般人根本走不快,然而從青年此時行走的速度來看,應該是對山路比較熟悉,可也是腳底一滑,差點摔下去。
“我去!”
還好,自小就經常進山的他,反應還算機敏,伸手扣住崖壁上一塊突出的石頭,才穩住身形。
“呼、呼、呼”
青年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氣,心裏還有些后怕。
雖然在這種山路上根本走不快,可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時刻保持緊張的肌肉,使得在此行走比在馬路上跑步還要消耗體力,從逃出來到現在,也就半個小時時間,青年就已經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
“小兄弟,你在哪吶!”
剛喘兩口氣,青年就聽見身後傳來呼喊聲,從聲音的清晰度判斷,距離自己應該不太遠了。
“這幫孫子,怎麼來的這麼快!”
青年心中暗罵,可轉念一想,對方人多,又有爬山裝備,肯定比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要快一些。
“不行,來時的路不能走了,估計他們會做標記,只能冒險了!”
山中霧氣瀰漫,根本看不清山下的情況,可後有追兵,容不得他慢慢尋找,青年只得一狠心,找了一處坡度略緩的地方,閉眼抱頭,咬牙跳了下去。
好在山裏植被茂密,層層疊疊地如同薄毯一般,青年雖然還是被摔得七葷八素地,萬幸沒有傷筋動骨。
只是,自以為可以逃出生天的青年還沒來得及慶幸,眼前的景象卻把他徹底打入了深淵,映入眼帘的根本不是通往山下的逃生之路,而是要命的萬丈懸崖。
“那小子就在下面,這回跑不了了!”
身後又傳來了聲音,青年回頭看去,十來個大漢正把繩子系在一棵大樹上,抓着繩子慢慢往下走。
青年放棄了,抬手摸了摸懷中的圓盤,不禁自嘲一笑,看來人真的不能貪心啊!
他叫沐瀟洋,出生時,村裏的“二把刀”風水先生說他命里缺水,就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小名叫三水。
沐瀟洋小時候家裏窮,既沒有有錢的親戚,也沒有有權勢的爹,想要出人頭地就只有一條路-讀書考大學。
他很聰明,也很刻苦,在歷經了十二載寒窗苦讀之後,終於考上了大學,如願離開了這個窮山溝。
千辛萬苦走出去的沐瀟洋,自然也不想回來了,可是又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所以,畢業后就在離家最近的二線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買房買車,把父母也接到城裏來享享福。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重鎚。
沐瀟洋能考上大學自然不是傻子,可山裡出來的孩子太單純,太老實了,搞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會拍馬屁,升職加薪的好事根本與他無緣,倒是黑鍋背得挺勤,工資都扣得差不多了,現在窮得連房租都快交不上了。
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父親生病了,需要錢治病。沐瀟洋借遍了同事朋友,也沒借到幾個錢。
就在這時,幾個自稱地質隊工作人員的人找上了他,希望他能給他們當嚮導,一起去神農山做地質勘探,事成之後給他五萬塊勞務費,現在可以先給兩萬安家費。
沐瀟洋答應了。
一來是他從小就生活在山下,經常跟着大人們進山,熟悉山路;
二來父親看病正需要錢,這不正是想吃冰下雹子嗎!
可能也是缺錢急瘋了,你就不想想,這些人為什麼不去當地找嚮導,專門來找你?
事出有妖必有因啊!
準備好登山應用之物,沐瀟洋就帶着他們進了山。
進山之後才知道,他們根本不是地質隊的,而是一幫文物販子,也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山上有一座古墓,裏面有不少好東西。
雖然知道經緯度,但是山它不是平面圖啊,只能一步步爬上去,而且神農山的“惡名”他們也是知道的,因此,一位熟悉山裡情況的嚮導就尤為重要。
沐瀟洋知道這是犯法的,本想就此離開。可文物販子的頭兒卻答應他,等找到古墓,讓他從裏面選一件東西作為封口費。
沐瀟洋動心了,如果真能拿到一件文物把它賣了,不僅父親的病有錢治了,自己還能買套房,這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啊!
“好吧,我答應了。不過東西得我自己挑。“
被沖昏頭腦的沐瀟洋竟然還跟賊頭講起了條件。
“沒問題,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兄弟,自然不會讓你吃虧。“對方拍胸脯保證道。
尋寶之路並沒有出現什麼波折,一群人在沐瀟洋的帶領下進了山,並在一個山洞裏順利找到了古墓。
賊頭並沒有食言,把古墓中找到的東西擺在地上讓沐瀟洋挑一件。
沐瀟洋哪懂啊,只能一件一件地挨個看去,心想找個順眼的拿走就得了。
可當他看到一個類似青銅圓盤的器物時,忽然覺得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想要立刻把它拿起來抱在懷裏的衝動。
莫非此物與我有緣?
“我就要這個了。“沐瀟洋說罷,也沒等賊頭兒表態,伸手就把圓盤拿了起來,揣在自己衝鋒衣的內兜里。
“行,這件就這件,它是你的了。“
賊頭微微一笑,表現得很仗義,然後又對其他人說道:”這次行動大夥辛苦了,把帶來的吃的都拿出來,喝點酒慶祝一下,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山。“
“謝謝老大!“
聽到可以喝酒,小弟們自然很高興,都開始準備起來。
沐瀟洋也喝了幾罐啤酒,迷迷糊糊地就去帳篷里睡覺了。
睡至半夜,沐瀟洋被一陣強烈的尿意憋醒了,睡眼惺忪地從帳篷里爬起來,出去放水。
快要走到山洞洞口時,隱隱聽見有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可在這寂靜的夜晚,還是可以依稀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
“哎,刀哥,老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咱們的東西什麼時候分給過外人,這次竟然讓那個小雜種拿走一件,兄弟們得少分不少吶!”
“你懂個屁,老大這麼摳門的人能讓別人佔了便宜去?只是這深山老林的,要是沒個嚮導,沒準就得迷路。等到了山腳,再做了他。還跟咱們講條件,真不知道死活。“
守夜的二人聲音不大,可傳到沐瀟洋的耳朵里無異於驚雷一般,震得腦袋嗡嗡的,雙腿不住地打顫,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的帳篷的,只在沿途留下了一串濕腳印。
“不行,我得跑!”
冷靜下來的沐瀟洋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把帳篷的拉鏈拉開三分之一,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大約凌晨4點多,外面一絲動靜都沒有了,估計是值夜的兩個人終於熬不住睡著了。
好機會!
沐瀟洋輕輕拉開帳篷,躡手躡腳地走出洞口,快步往山下逃去。
可老天卻和他開了一個要命的玩笑,剛逃出狼窩又把他逼上了絕路。
這些人來得太快了,估計是自己逃跑時被發現了。
“小兄弟,這一大早的你跑到這來幹什麼啊?看日出嗎?
“你看,多危險啊,趕緊過來,跟哥哥們下山,聽話!”
這時,文物販子們已經陸續爬了下來,賊頭兒一邊溫柔地和沐瀟洋說話,一邊慢慢往前挪着步子,試圖接近他。
身旁的小弟們也很有默契地一字排開,擋住了沐瀟洋逃跑的路。
“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打算到山腳就弄死我。”
沐瀟洋見賊頭迎着他走過來,本能地慢慢往後退,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的他明知身後是萬丈懸崖,心裏反而不害怕了。
“哪個孫子說的啊,哥回來抽他!我們就是求財,要你命有啥用!趕緊過來,那邊風大,別把你吹下去!”
賊頭兒面帶笑容,向沐瀟洋解釋着,只是他的演技實在太過浮誇了,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是在假笑。
“行啦,別在那裝好人了,累不累啊!”
沐瀟洋此刻相當冷靜,他已經徹底清醒,不會再相信這些人的鬼話了。
“我之前就是被錢迷了心竅,太輕信你們了。你們這種文物販子,哪個手裏沒有幾條人命。放我走?你們就不怕我會走漏風聲?”
“嘿嘿,這會兒明白了,晚了!”
見花言巧語已然無用,賊頭收起了假笑,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猙獰。
“小子,別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太貪心,不但拿了錢,還想分我們東西。
“最後給你個機會,乖乖把東西交出來,把我們安全帶下山,哥幾個動手時候讓你痛快點,少受點罪,否則,活剝了你扔山裡喂狼!”
“哈哈哈哈,總算露出本來面目了!”
賊頭兒本以為能夠嚇唬住眼前這個老實的年輕人,可等來的並不是妥協,而是幾聲帶着嘲諷的大笑和充滿鄙視的眼神,讓他有種被當成傻子的感覺。
“告訴你吧,現在我已經沒打算活着下山了,不過你們也別想好,沒有我帶路,就算你們做了記號,也不會一帆風順,不死幾個人別想出去。
“小爺我先走一步打前站,去下面等着給你們點名!”
幾句話說出口,沐瀟洋忽然覺得自己胸中無比暢快,彷彿這些年壓在心中的悶氣全部一掃而空,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一躍,跳下山崖。
“別,有事好商……”
下墜中的沐瀟洋耳邊傳來賊頭焦急的聲音,只是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到了,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
回想自己這二十多年的點點滴滴,都是在自卑和委曲求全中度過的,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爺們的一次了,雖然有些慘烈,不過,真爽!
如果還能再活一次,一定要換個活法,換個轟轟烈烈的活法,哪怕是做一顆煙花,只有瞬間的輝煌,也不願再做一捧沒有存在感的泥土,被人踩在腳下。
廿載光陰虛度,
奈何悔之晚矣,
如若來世再為人,
必為天下尊!
縱然舉世皆為敵,
執劍戰乾坤!
只是,我還有機會嗎?
下墜帶來的強烈失重感,讓沐瀟洋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漸漸失去了意識,就在昏迷的前一刻,他依稀聽到耳邊傳來了一聲嘆息:“唉!一百多年了,終於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