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大選落幕
小世界中的賽事，已經到了白熱化的最後階段。
昶浩一拳擊出，不依賴任何法寶和身外身的加成，就生生破盡了露西艾爾的一切進攻和防守。
露西艾爾實際上已經豁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實力，但即使如此，她的所有招術都全部被一一破解。
昶浩的拳勢既非威猛有力，也無法從中感覺到任何道韻，但是他的每一次出拳，都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種古怪的冷清蕭條之意，可以令天地寂滅，令萬相歸空。
露西艾爾遍佈小世界中的毀滅規則之力，一旦靠近了昶浩的身周，就紛紛凋零沉寂，最後歸於了虛無。不管她使出了多麼精妙得招術，借來了原靈多麼強大的力量，都無法轟破這片詭異的寂靜。
天地大道的沉寂，結果令昶浩的身邊，出現了一個法則與能量的真空地帶。在這一小片區域中，沒有任何能量的波動，沒有任何道與理的痕迹，就像是進入了四禪的心境一般，乾淨得連乾淨這個概念都失去了。
不過這片寂靜也並非空虛到一無所有，在昶浩的背後，就隱隱浮現出一株大樹的影子。樹身筆直，沒有絲毫偏倚，就連四散的枝椏和根須，都同樣筆直得有若標槍。樹影上看不到任何一片葉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星光，自樹枝和根須處向四下蔓延。
僅僅只是驚鴻一窺，當看到那株樹影時，露西艾爾體內的毀滅終結道則就全部沸騰了起來。這棵詭異的大樹，正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命令她體內的大道抹殺眼前的這個大敵！
“世界樹！”
當露西艾爾腦中升起這個概念的時候，她的身體早已自發地行動了起來。
本已殘破不堪的萬聖華堂飛到露西艾爾面前，然後被自己的主人一掌生生拍碎！
露西艾爾體內沸騰的毀滅之道狂涌而出，盡數注入面前的法寶當中，令其徹底崩散成最純粹的能量與法陣。
沒有一點多餘的聲息，萬聖華堂當場就發生了自爆，湧出了前所未有的龐大能量。以這百倍於平時所能發揮出來的幅度，別說毀滅星球了，就是生生擊毀一個堅固的位面都不在話下！
規則、能量與法陣在這一刻混合在一起，共同化作了一道道栩栩如生的法則神鏈。每一道神鏈上，有無數毀滅規則凝聚成的道跡天痕，自多元宇宙中接引來更多更強大的規則力量，滾雪球一般不住增長着。
昶浩自然不會任由露西艾爾將力量蓄至巔峰，事實上，當後者悍然自碎法寶時，他就已經開始出拳；當法則神鏈凝聚成形時，他早已一拳轟在無數神鏈相接的中心處，根本不給對方積蓄力量的時間。
“嗡”的一聲悶響，受到攻擊的法則神鏈道道舒展開來，然後再猛地倒卷而回，像是章魚的觸手一般朝着昶浩纏卷而去。這一刻，真正在控制這一大招的並不是露西艾爾，而是多元宇宙自發的防護本能。它不允許任何試圖脫離其控制的事物存在，一旦發生，就要盡一切力量去摧毀！
原先多元宇宙最直接的排斥反應，被八歧大蛇的八個道符頂住了，短時間內無法將昶浩驅逐。所以多元宇宙的自發本能就換了另一種方式，要借露西艾爾的手將昶浩強行抹殺，碾壓成渣！
無盡的法則神鏈纏絞而來，象徵著整個多元宇宙的無上威嚴，就算是一尊真正的大聖，這一刻也要活活絞殺，絕無幸理。但是，還沒有證道的昶浩，在這真正的天誅地滅面前，居然奇迹般地頂住了！
八個道符在昶浩體內遊走，為他頂住了來自多元宇宙的真正壓力。
不管是稱呼那種力量為業力，還是時空逆流，或者蓋亞意識，總之只要現在還有八歧大蛇在罩着，昶浩就不用擔心被這種玄之又玄的力量抹殺。畢竟他現在是八歧大蛇所遺烙印的最好受體，即使拒絕了烙印的同化，烙印也會本能的庇護這個種子。除非當多元宇宙的斥力達到了一個極點，連八歧大蛇的烙印都磨滅掉后，才會輪到他承受這股力量。
當然，在不刻意催動的情況下，那八個道符的自發舉動，只會為昶浩擋下直接來自多元宇宙的壓力，至於現在露西艾爾發動的暴走規則之力，還必須昶浩自己去應付。
在無盡法則神鏈的纏絞中，昶浩平平無奇的一拳擊出。沒有任何浩大恢宏的聲勢，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異相，但是一拳下去，法則神鏈紛紛斷裂崩散，毀滅規則無不黯淡寂滅，附着其上的道痕像是活物一般顫抖哀鳴着，最終凋零化為了虛無。
昶浩霎那間就擊穿了重重法則神鏈的纏絞，在他的身後，那些團團纏結在一起的神鏈，就像是一朵開敗的鮮花，自中心處開始崩散瓦解，化作了片片碎屑飛散於小世界之中。到最後，就連碎屑都消失得點滴不存，讓小世界重新恢復到原本的一無所有。
法則神鏈散盡后，露西艾爾整個人都脫了力，幾乎當場軟倒。她秀髮凌亂，神情萎頓，這一刻和一個瘋婆子沒什麼兩樣，背後的六枚羽翼，更是縮小到了幾乎不可看見的地步。慣常借用天地偉力的她，這一戰反被多元宇宙抽空了力量，自身透支極大，受到的傷勢也到了不可再拖的地步。
“我投降！不打了！”
丟下這一句話，露西艾爾直接癱坐在地，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都打到差不多掛了的地步，這下總能跟絕頂王交代了吧？露西艾爾緩緩地自天地中抽調來能量，逐分治療起自己那嚴重到無以復加的傷勢。
如果剛剛昶浩不是及時止住拳勢，而是再多遞出半拳，說不定她現在就要身死道消，連投降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畢竟她當時的力量被抽調一空，根本無力自保。
不過，露西艾爾還是始終不明白，昶浩的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從他的攻擊中，明明感應不到任何道的存在，但自己的毀滅終結之道就是敵不過。而且，昶浩的表現也一點不像是隱藏了自己道的樣子，再說，就算是隱藏了，在那種毫無保留的硬拼中，也不可能不露一點蛛絲馬跡。
這個男人，實在是不可揣度。
露西艾爾看着昶浩背後隱隱約約顯現的世界樹虛影，暗自心驚。在承受着這麼強大壓力的前提下，還能反過來擊潰多元宇宙藉自己之手使出的抹殺，單是這份從容淡定，自己就已遠遠不如。設身處地地試想一下，若是自己受到了多元宇宙的排斥，恐怕不用戰就已經自行崩潰了。
難怪他會被原靈看中，甚至還刻意來叮囑我不可妄動，在原靈眼中，我這個侍奉了它這麼多年的代行者，都不過是一帖成就他人的催化劑。
片刻之後，露西艾爾的傷勢稍有好轉。她一招手，將被擊碎的萬聖華堂碎片收集起來，然後遙遙向著昶浩行了一禮。
“道友高明，奴家自愧不如，所以道友有什麼要求，奴家都會儘力而為。”
“只剩最後一場了，也沒有多少值得剽刮的東西……”昶浩略一遲疑，“這樣吧，殿主不妨先將‘萬聖神威’的口訣交給我，其它的事，等到大選結束之後再議不遲。”
“鬼王寶座終將是道友的囊中物，奴家便靜候道友的佳音咯。”露西艾爾微微一笑。
她知道這個結果將是毫無懸念的，即使是她背後的原靈，也早已屬意眼前的這個男人，而同樣參與大選的自己，僅僅是一枚幫助他登臨絕頂的棋子。
目含深意地再注視昶浩一眼后，露西艾爾便轉身離開小世界。她的傷勢很重，必須立即閉關，而且因為毀滅之道敗於昶浩手下，若不立即潛修，甚至有道心破滅的危險。
至於被自己擊碎，用來催化力量的本命法寶，更是無比凄慘。即使回收了碎片和殘陣，沒有長時間的修補和信眾源力的溫養，就根本無法恢復舊觀。更何況，自己還一次性犧牲了萬聖華堂中的大量信徒，這個損失還沒有算到賬面上……
露西艾爾認輸離去后，昶浩在小世界中略做停留，再次回味了一遍剛剛的戰鬥后，也動身離開了賽場。
他現在能清晰地感應到，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那股世界排斥力。雖然說這股斥力被八個道符頂住了，但若是繼續積累下去，說不定終有一天，會強大到將他與八歧大蛇的烙印一齊抹殺的地步。就像現在自己身上積攢的業報一樣，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但是，昶浩對於現在得到的力量也是食髓知味。不依賴阿修羅道的攻伐秘術，也能抗衡其它天地大道，至少在大選結束之前，他還必須依靠這種力量一戰到底，就算飲鳩止渴也只能認了。
“還有一場，只要再贏一場就結束了！”昶浩再估量了一下自己受到的壓力，盤算着還能不能撐過下一場賽事。
出了小世界后，昶浩一抬頭，就看見光明王早已等在了面前。
“我贏了。”
光明王淡淡的一句話，就令昶浩明白了接下來將發生些什麼。
最後一場決賽中，他與光明王兩人，將作為最後的選手競爭鬼王的寶座！
“那可真是恭喜了。”昶浩輕輕一笑，點頭道賀。
“希望明天再見到你的時候，也能保持着如此強勁的勢頭。”光明王看看昶浩背後的世界樹虛影，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兩人成了最直接的競爭對手，很多話都不能無所顧忌地攤開說了。再說，兩人相互之間知根知底，要讓最後一戰有點懸念，就必須給自己保留最後一分神秘。
兩人戰勝對手后得到的口訣法門，就是那最後的一點變數。不過不管光明王從秦廣王處贏得了什麼彩頭，想來都不可能超越那八個道符的力量。相比之下，昶浩從露西艾爾處得來的萬聖神威法門，實用性上就相當高了，先不說源力遮斷天道的作用，最不濟也能用大量分身拖延到寶貴的時間。
現在光明王也同樣能催動八個道符中的三個，而且因為它本已有自己的道，八歧大蛇的烙印並不會青睞它，所以無需擔心光明王能夠在一夜之間實力突飛猛進。沒有意外的話，自己現在已經算勝券在握。
兩人分手后，各自回到殊勝殿閉關。昶浩除了要熟練萬聖神威，並將其和另兩種源力法門融合外，就是要細細體味一下，現在多元宇宙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排斥力，還有八歧大蛇能幫他擋災的極限。
世界樹的虛影在昶浩背後展開，高有丈六。筆挺如槍的枝幹與根須上，無盡星光在閃爍着，每一點既是一個大世界。
“丈六菩提……有多少年沒有再看到過這一株樹了？”女嬌在昶浩腦中輕輕低語。
“等等，祖奶奶，你剛才叫這棵樹作什麼？”昶浩聽到女嬌對世界樹的稱呼，微微一愕。
“佛門將這一株世界樹的虛影，稱呼為丈六菩提。”女嬌的聲音悠遠，顯是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兄長就是同樣背依此樹的虛影而成道的，所以佛門也經常以此樹當作智慧的象徵。”
“每當有人斬盡世間萬法，欲尋求多元宇宙之外的真相時，多元宇宙就會自發生出排斥本能，凝聚出此樹虛影來鎮殺。若是能在遭到徹底鎮殺之前，悟通出世間的智慧，那就能成就無上佛果，在多元宇宙外獲得與無上主對等的地位。”
“這樣的大事，無上主就算不在其位，也沒有留下後手提防嗎？”昶浩好奇地提問。
“當年無上主佈置人類補完計劃時，本打算一氣呵成，所以只求快而不甚完善。結果它被姐姐抹殺后，計劃一拖無數年呢，導致原本不是問題的問題一一暴露了出來。”說到了西王母，女嬌的聲音略顯低婉。
“多元宇宙本就有抹殺一切不合道存在的本能，無上主又過度自信，沒有事先多加禁制，以致讓兄長鑽到漏洞。當年世界樹的顯現，成就了兄長，現在它再度顯現，焉知能不能成就你呢？”
“祖奶奶，佛陀之後這麼多佛徒，精修佛法者無數，難道就沒有第二個人能激活這勞什子的菩提樹？”昶浩奇道。
“他們所修的道，是兄長所開出的路，所修的法，是兄長首先領悟的反規則。所以但凡世間佛徒，只要走上兄長開闢之路，多元宇宙所產生的壓力都會指向兄長，無需他們自己承受。”女嬌淡淡地解惑。
“但是，你現在走出了一條和兄長完全不同的路。”女嬌將話題轉回昶浩身上，“你雖修過一點佛法，但並不是立足的根本，你現在被多元宇宙排斥，是多種原因結合起來所導致的局面。相比起兄長徹悟‘人法無我’，你現在僅有幾分‘法無我’的味道，勉強可稱無道之道，在出世間這條路上邁出的步子，實在比兄長渺小太多。甚至，如果現在沒有八千矛的烙印在幫撐着，你早就被多元宇宙的本能抹殺了。”
“所以啊，祖奶奶。”昶浩立即厚着臉皮打蛇順棍上，“你就順便多賜我一些當年佛陀成道的經驗，讓我能避過這一劫吧。”
“這種事輪不到我操心。”女嬌沒好氣地頂了回去，“你身為主神計劃中的重要棋子，會有人比我更在意你的存在。再說，天之板尚有很多漏洞可以鑽，這場劫難未必就不是一個機遇。”
“不過，要真的讓其成為機遇……”女嬌忽地沉默了下來，好半晌后才再丟出了一句。
“你自己閉關吧，我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需要好好考慮考慮。”
女嬌沉寂下來后，就輪到九龍來輪番騷擾了。這隊三姑六婆啰哩叭嗦地說了一堆后，無非就是惋惜昶浩的失道，以致不能完全地借用它們力量了。
說實話，在昶浩變化之道圓滿前，就算能借用到九龍的一些力量，也不會超過准聖的程度，畢竟那麼大的杯子就只能裝那麼多水。別看他最多時能借用五龍之力，號稱六倍聖人之力，但那力量其實也僅是四階高手級別的。一旦遇到了真正的大聖，別說六倍的能量強度，就是百倍、千倍，大聖一次天誅地滅壓下來，多少倍都立成灰灰。
好在以前唯一對上大聖的那一戰中，並沒有遭到大聖之力的鎮壓。
那個時候，閻摩羅奢身陷女媧遺族設下的封印中，無法完全溝通死亡之道，以致使不出大聖之力。所以火星一戰中，閻摩羅奢在封印被破壞前，都只能依靠六道法輪的能量增幅來和南中洲隊作戰，那可不是因為它蠢到自貶身價，要和小輩們比拼起純粹的能量強度。
當時，女媧遺族的封印主要是針對閻摩羅奢的死道，而愛染之道並未作太多限制。所以當頭婁摩選擇幫助南中洲隊后，一度用大聖之力直接壓潰閻摩羅奢的十二倍能量強度。
後來因為靈魂之匣和六道法輪的激烈對抗，封印被打開了一絲缺口，溝通了外界天地，閻摩羅奢方能再度調動大聖之力。兼之那時閻摩羅奢已經開始貫通生死，所以不管南中洲隊如何地進攻，疊加出多少倍能量強度，都無法磨殺它。最後還是要依靠生死之書隔斷閻摩羅奢和天地大道的聯繫，昶浩才能用九龍神火陣秒殺了它。若是閻摩羅奢能一直保持在大聖境中，以昶浩那時所能借用到的不完全的龍力，就算有九龍神火陣也未必能穩殺它。
照五毒龍的說法，能穩殺十二祖巫的九龍神火陣，至少需要九位聖人來佈陣，而昶浩那時候充其量只是借到了一絲龍力而已，連九位準聖的程度都算不上，要想藉此秒殺大聖，那可是懸而又懸。
後來昶浩的變化之道圓滿，能完完全全借用世間任一大聖的力量，這着實令九龍高興了一陣子。若是昶浩捨得暴露自己的弱點，九身齊齊變化，就可以將九龍真正地化現出來，屆時就算是十二祖巫都得一擊秒殺！
只可惜，僅過了一天，昶浩就立即失道，再不能變化成九龍，完全借用它們的道。
這樣的結果對於九龍來說，簡直是在登天堂的途中，突然被一腳踢下了地獄，實在是無比失落。不過九龍還算是懂得做龍，昨天看昶浩心情不佳，也就沒有太過啰嗦，今天見他掌握了全新的無道之道，再不懼世間任何聖人，這才一窩蜂地湧出來饒舌。
“現在總算是柳暗花明，雖然失去了變化之道，但依舊可以力敵大聖，也不算太過凄慘嘛。”
“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的道你也就不能借用了。”
“對啊，只要是世間之道，一到你手下就要調零寂滅，我們的道也不例外。”
“同樣的，你就不能使出完全的九龍神火陣了，就算現在能力敵聖人，未來也無法搞定十二祖巫。”
“結果兜來兜去，還是給我們塑造幾個假軀的方案最實際。”
“說起來，你們留着的那塊天隕晶鋼就可以派上用場了，那東西至少能容納我們三龍之力。”
“如果你把以前巫體吞的那些法寶都吐出來，然後再加上聖杯的話，就應該可以容納我們全部的力量了。”
“而且你現在控制多重身外身的能力大漲，足夠將我們全部的力量控制得如臂使指。”
“就這麼定了，如果材料什麼的還不夠，就趁這次大選的機會死命剽刮，能一次掌握整個鬼道資源的機會可不多哦。”
“……”
聽九龍七嘴八舌的說完，昶浩心裏也算有了一個譜。
“等明天獲勝了，再說其它的瑣事吧。”
雖然不說了，昶浩還是在心裏盤算着。
鬼王寶座還是敬謝不敏了，現在他沒那美國時間在魔界稱王稱霸，作威作福，早日回到主神空間才是正經。如果他不受王座，那讓給光明王也是個好選擇，而且悉摩的那些事，也可以一起託付。
待得大選事了后，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可以直接奔赴無間地獄，入萬魔殿親見魔王。當然，如果太乙天尊也能代表魔王的話，那就更省事了。
盤算完后，昶浩便開始認真閉關，全面熟悉那新得的無道之道。想不到連拋棄任何道這種做法，也能開闢出一條全新的道路來，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整個鬼道都在關注的大選決賽終於開始！
雖然是決賽，但善見城內人手嚴重不足，再加上不想干擾最後一對選手決戰之前的心境，沙僧便沒有過多的造勢，就讓比賽在與往常一般平靜的氣氛下開始。
同樣因為是決賽，所以其它的那些落選選手大多也來了，就算不能現場觀看比賽，但至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勝出者是誰。只不過，這次大選已註定是夜叉族的囊中之物，不管押寶到誰身上，對那些敗者來說都區別不大。
昶浩自信滿滿地拍拍悉摩的肩膀，然後一步邁入小世界中，和光明王這位前輩結交了這麼幾個月，現在終於要面對面的戰上一次了。
甫一進入小世界，光明王略顯落寞的身影便映入眼帘。這位夜叉族的王者，這一刻正在設定着小世界的背景，讓兩人身處的環境不斷變幻。
霧都倫敦的蒙蒙街道。
英倫海峽的明媚陽光。
蒼茫海面的習習輕風。
繁華港口的人頭攢動。
寺廟神殿的莊嚴華麗。
最後，還有陰暗天空的刺目雷光和血腥戰場的生死廝殺。
昶浩知道，這是光明王在借小世界的功能，一幕幕地回味過去所走過所看過的地方。
修為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再不會隨便為過去而動心，光明王現在重新回顧過去的情景，那隻說明了一個問題——它馬上就要突破到一個新的境界，所以在完全斬滅過去俗緣之前，再認認真真地回顧一次。
昶浩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切場景過盡，小世界重新變回了空白。
“謝謝你陪我看完了這麼多瑣碎的東西。”光明王先開口說話了，“據說人老了以後，總會喜歡緬懷過去的東西，看來我也不能免俗。”
“恐怕不是這樣吧？”昶浩搖了搖頭，“就算你現在已經有近三百歲，但對於鬼類和修行者來說，這點歲月無足掛齒。我看，你之所以回顧過去的歷程，其實是要在邁出最後一步前，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心，告訴自己這條路並沒有走錯！”
“哦？”光明王微微一愕，隨即笑了起來。
“果然，還是旁觀者清。你已經看出來，我馬上就要踩實那最後一步了？”
“在那之前，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昶浩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雖然我和其它選手對戰時，總是希望能用各種手段去削弱它們的境界與實力，但是現在，我卻希望你能極盡升華，好讓這最後一場決賽沒有任何遺憾。”
“是嗎？”光明王又淡淡地笑起來，“那還真是謝謝你。”
“知道嗎？”光明王話題一轉，“昨天晚上，我思考了整整一夜，考慮要不要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什麼約定？”昶浩一愕。
“我得到你所贈的最純正生死之道時，我曾說過：異日若戰場相見，我會把勝利拱手相送。”光明王遙遙注視着昶浩的眼睛。
“那隻能算是玩笑話吧？”昶浩啞然失笑，“至少我就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你也無需當真。”
“而且，”昶浩收斂笑容，語氣轉為嚴肅，“拿下鬼王寶座，一統魔界是你最後的執念，豈可輕言放棄？我為人再怎麼頑劣，也不打算斷人道基。”
“可是，我要脫離這個魔界，完成歷練，就要在這場大選中走到終點。”昶浩長嘆一口氣。
“我們雙方都不能輕言放棄，所以就只能站在這裏，為彼此的理想博上一博。”
“就讓實力來決定一切吧！”昶浩斷然望向光明王，“毫無保留的戰上一場，讓我們即使輸了也沒有遺憾！”
“你這話，差點動搖了我的心，讓我也跟着熱血沸騰起來。”光明王卻繼續保持着那種看開了一切的笑容，“不過，這也是一種挑戰，如果我能堅持自己的心走到最後，那我就能取得勝利。”
“所以，鬼王大選是你贏了。”光明王遙遙一禮后，竟然轉身朝着小世界外走去！
“不過啊，在和自己的戰鬥中，是我贏了！”
“轟……”
光明王的氣勢在下一刻隱入了天地之間，它竟就這麼成聖了！！！
“你的最後執念是成為鬼王，但你卻因為放棄這個寶座而證道了？！”昶浩帶着一臉不可思議，望向光明王的背影。
“要斬滅執念，可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完成它，放下也是一種方法。”光明王沒有再回頭，但聲音悠悠飄了過來。
“不是放棄，而是放下。而且放下本身，也是一場更慘烈的戰爭，自己與自己的戰爭。而我，現在贏了……”
“真是無比諷刺的一種戰鬥方式啊。”昶浩苦笑，“你將勝利拱手讓給我，自己卻摘走了另一種形式的勝利。”
“唉，這樣的結果，還真是如鯁在喉，一點也不痛快啊……”昶浩搖搖頭，也開始走出小世界。
他贏了，但也輸了，不能說動光明王與他極盡升華的一戰，在心戰上便已經輸了，即使贏了比賽也並非自己所希望的。
不過話說回來，光明王以放棄比賽的勝利，換來了邁出最後一步的機會。想要得到，就必須先放棄，這條充滿了諷刺味道的至理，再次得到了印證。
鬼王大選的決賽，就以這麼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形式結束了。
待得邁出小世界，所有望向昶浩的目光都與以前不同了。在先一步出來的光明王相告后，其它鬼都已知道，長期懸空的鬼王寶座，現在終於有了新的主人！
“我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悉摩激動地向前垮了一步，滿臉的皺紋都在抖動着。昶浩在大選中最終勝出，這就意味着，它很快就能與思念的人重逢了！
“勉強算是幸不辱命吧。”
昶浩擠出一絲笑容，正想和悉摩多說上兩句時，沙僧的聲音在賽場上空響起。
“大選結果既出，有請諸位選手移步善法堂。”
聽到沙僧這麼說，昶浩不得不打斷先和悉摩寒暄的念頭，與其它選手一同轉去善法堂。
沙僧早已候在善法堂之外，看到眾選手到來，他先是滿臉笑容地施了一禮。
“此次大選終得落幕，貧僧先在此感謝各位的大力主持。”
“不過……”沙僧抬頭望向昶浩，“因為一些關鍵事宜的緣故，所以在登基加冕之前，我們尚需要先和大選冠軍得主商議一二，還煩請各位在善法堂外稍候片刻。”
來了嗎？昶浩點點頭，便出列隨沙僧一同走入善法堂。
善法堂之中，其他三位大人物，也早已坐成一排，顯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既然沒有不相關的人在場，那我們就直接挑明了說吧。”蘇波那先開腔了，“那猴子為了今天這一結果，勞師動眾，大動干戈。現在我們一齊上陣，也算給足它面子了。”
“不過妖族也算鬼道的一支，鬼王大選，我們怎麼樣也得站出來表個態。”犍尼薩搖頭晃腦，“就是沒有猴子的邀請，我們都需要露個面。”
“但是這一次大選，真的是為了替鬼道選一個新主嗎？”蘇波那搖搖頭，然後看向昶浩。
“直說吧，你願不願意擔任鬼道的共主，新一任的鬼王？”
“直接說的話，我沒有這樣的意向，也沒有那種時間。”昶浩苦笑着回答，“只不過，如果我不參加大選，就很難憑自己的力量突入到地獄最底層吧？”
“所以說，這次大選開的玩笑太大了。”蘇波那攤手，“羅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辦正事吧。”
“師兄的意思，你也已經明白，從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阿修羅道傳人了。”沙僧也是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至於道統的話，我已經事先從地藏菩薩處得到了，這沒有什麼問題吧？”昶浩主動坦白。
“菩薩那是出於一番好意，再說你當時也有資格接受。”沙僧並不以為忤，“只不過，真正的名分，你還必須走到我的面前來領取。”
“再說，當時菩薩所傳你的法，僅是最基本的道統罷了，尚不包括阿修羅道的無上攻伐秘術。”
聽到這般解釋，昶浩點了點頭。回顧一下以前所得之法，確實是僅有搬運罪業召引業力的法門，至於如何運用得到的業力，令其發揮出最大威力的方法，卻是沒有。這其中的差別，就好像是拿大巫隨便打出的一拳，和施展戰技時的威力相比一樣，相去何止千里。
“阿修羅道的基本共法你已知道，大體上可以用‘陰靈陽體’這個描述來概括，即使是師兄當年的一百零八個元神，也在此範疇內。”沙僧傳法之前，先開始詳細講解。
“至於不共法，各傳人大多有自創秘術，像我自己就創有‘羅睺計都**’。”
“羅睺、計都又分別是我所修陰靈陽體各自的名稱，我當年以此二分身，打遍天上地下，也算小有名氣。羅睺遮天法可蒙蔽天道，斬敵道基，除至聖之外，無論任何聖者都要被強行拉下聖位，不得不以低境界一戰。而計都破天法則調用業力，化為無上攻伐大招，可斷因果，滅輪迴，即使對上至聖也有一戰之力。羅睺護體，計都攻伐，有此兩法傍身，我前世為阿修羅王時，生平未遇一敵，所以後來古印度神話中，以‘羅睺’稱呼日月蝕，以‘計都’稱呼天之彗星，皆表災殃禍亂。”
“但是，蒙蔽天道、竊用業力，這樣的做法遭到的報應也是很慘的吧？”昶浩沉聲問道。他早已切身體會到此道**的嚴苛副作用，否則現在他都已經證道為聖了。
“正是！”沙僧倒也毫不隱諱，“以一己之力盜用天威，以未來的命運換取眼前的力量，阿修羅道的法，就是這麼一種代價極大的法門。”
“而且，你得法時修為尚不高，導致的直接的後果就是被天道所忌，無法證道成聖。”沙僧嘆息着搖搖頭，“對於阿修羅道的傳人而言，往往需要在證道和絕對的戰力之間做出選擇，二者很難兼得。除非像師兄當年那樣，一直熬到證道成聖后，才開始正式修習阿修羅法，所以他也是我道中唯一的一尊大聖。”
“不過，這對於其他傳人來說，需要做出艱難擇決的問題，現在對你來說也不是問題了。”沙僧話鋒一轉。
“你所得之共法，經過觀世音菩薩的演化，已經大大減弱了戾氣和凶性。你只要以慈悲心作法，既能收悲空雙運之效，越是施法，對空性的理解就越深，對現在的你大有好處。”
“再說……”沙僧攤手，“現在你都已經召引出丈六菩提樹壓身，成為多元宇宙的公敵了，還用怕什麼世俗的業力報應嗎？”
“所以我還想問問，有沒有辦法搞定這棵樹？”昶浩苦笑。
“你現在有八千矛的烙印護體，暫時無需擔心世界樹的威脅。”沙僧眯着眼睛觀察了一會兒，“而且，你還應該多用阿修羅秘術和你自己的無道之道，盡量在審判日之前，令多元宇宙的排斥力達到極點，磨滅去八千矛的烙印。”
昶浩大吃一驚，“這樣做不就等於是自殺嗎？”
“世界樹加身，未嘗不是另一種機緣。”沙僧神秘地一笑，“不過那是等會兒太乙救難天尊要說的法，我就不越俎代庖了。現在，我就先給你必須得到的那些東西。”
沙僧說罷，立即就有一大段法門口訣湧入昶浩腦中，正是如何遮蔽他人之道和運用業力襲敵的法門，遠比他以前用區區源力蒙蔽天道的做法要高深精妙得多。
待得傳完法，沙僧轉頭看看其它大人物。
“二位，我阿修羅道之事已了，你們作為此次大選的監督人，也給我們的新鬼王送點什麼彩頭吧。”
蘇波那點點頭，望向昶浩。
“我的法未必比菩薩優化過的更精妙，我的道就更加不適合你了，所以就只能稍稍彌補一下，你在其它領域上存在的些許不足。”
說罷，又是一段法門的口訣湧入昶浩腦中，其中還帶有詳細的感悟和一個無缺的烙印。
這是無界之心的無缺傳承！看到那個烙印時，以現在昶浩的心境都不由得動蕩了起來。
以前單是得到迅捷鬼族中一個殘缺的烙印，昶浩就能獲得追風逐電的駭人高速，現在得到了完整傳承，那在速度上的進步又該有多大啊！！？
“那段口訣，是我族‘天鵬極速’的法門，乃是藉扇翅的動作演繹無界之心的秘術，和其它族類以雙腿施展出來的法門相比，另有一番妙處。你變化的夜叉鬼體也有雙翼，恰恰適用此法門，想來能在速度上對你有所幫助。”
“多謝鵬王。”昶浩感激地致謝。
天鵬極速威名赫赫，像是在西遊記中，孫悟空身懷筋斗雲，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但遇上金翅鵬王時，也不過扇兩扇翅膀就被追上了。現在蘇波那能以此法贈他，可見得是不惜工本了。
“那麼，老象。”蘇波那轉頭，“你又有什麼壓箱底的東西可以贈送？”
“呀，你連天鵬極速都拿出來了，我老象家卻沒有這麼精妙的法訣。”犍尼薩撓撓碩大的象頭。
“嗯……我思來想去，我家有點新意，而且又不失實用性的，就只有我和毗娜夜妲在閨房裏搞鼓出的那些小玩意了。”
“你家的喜歡禪可是圓滿次第的不共妙法，佛門第三灌頂的無比奧義，僅次於大手印大圓滿，你還好意思說是小玩意？”這一刻，連蘇波那都驚訝了。
昶浩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抽了抽，之前他早通過光明王摸熟了幾位大人物的背景，而喜歡天犍尼薩，就是以房中術而聞名的。它與觀世音化身的毗娜夜妲合籍雙修，在房中一道上別有建樹，最後開創出佛門的雙修秘術——喜歡禪，所以這位佛門大德，也常常被漢地佛教稱呼為喜歡佛。
犍尼薩晃了晃腦袋，也不和蘇波那咬文嚼字，徑直對着昶浩傳起法來。
“年輕人，不要以為房中雙修就是下賤低俗之法。佛陀有雲，任何法中皆可見真性，不管多小的法也亦然，更何況我這喜歡禪，乃是僅次於大手印大圓滿的第三灌頂秘術。”
“在說喜歡禪之前，還需要再講解一下陰陽雙修的知識。”犍尼薩再晃晃腦袋，“所謂男為陽，女為陰，孤陰不長，獨陽不生，陰陽循環交合本為天理，故其中也有道，即雙修之術。”
“當然，單是一道之中也可衍生無數法，雙修亦然。世人常知的雙修，以道門房中術為多，我就先從此術優缺說起。”
“房中術最下者，男女交合，以真氣互補，借對方氣血補養自身。雖是最下小道，也有修補形神，互增修為之妙。”
“稍上者，則是藉真陰真陽相合，誕生無盡生機時竊為己用，有生死人肉白骨之神妙，足以將肉身淬鍊至極致。至於陰陽採補，奪人真陰真陽以養自身，甚至是損人不利己的做法，都是邪道，在此就不多說。”
“最上者，男不寬衣，女不解帶，唯以元神相交，以對方之道補自心之缺，若因緣具足，可霎那成就准聖位。”
昶浩聽得連連點頭，最後一種方法，就是他以前曾和兩女用過的法門，以各自的心靈之光彌補對方的漏洞，過四階心魔時猶有奇效。
“但是，不管多麼高明的房中術，都還是世間法，不得出世間的極果”犍尼薩說完外道，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佛門之喜歡禪，追求的不是世間之道，所以要在交合的極樂當中，藉**的生起來窺見空性的真實。以欲成道，借欲悟空，即所謂的‘樂空雙運’。”
“對於非佛徒而言，喜歡禪和房中術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但你現在有世界樹壓身，越早徹悟空理，掌握反規則，對未來就越有幫助。再加上你又不是不沾女色的出家人，此法對道侶也有莫大好處，所以我將此法傳你，願你能善加利用。”
說罷，犍尼薩手中神筆一點，為昶浩施行第三灌頂，同樣是一大段口訣傳了過來。
三個人都傳法完畢后，昶浩終於轉到了太乙天尊面前。
“你做得算很好了，沒有令我失望。”這個老道微微地笑了笑，接着用另一句話打滅了昶浩心中剛生起的熱切。
“不過，你現在走到了我面前，並不算是在萬魔殿中見到了魔王。”
看着昶浩霎那凝固的臉，太乙天尊再笑。
“當然，獎勵還是有的，就是你現在最關心的，如何利用世界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