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追根溯源,碧水清蓮
赤炎充滿希冀地回望,看到了那雙秋水含波,卻顯得驚慌失措的眼眸。
一瞬間。
他就得到了答案。
“太好了,太好了,就算我死了,也算對先祖有個交代。”赤炎在歡呼。
“不好!不好!我是人,我不是麒麟!!!”玉曼香抓狂了,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人與麒麟的悲歡……
至少在這一刻看來,並不是相通的。
看到玉曼香如此抗拒體內的麒麟血脈,赤炎難免感到傷心,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可以說就是自己的後輩同族。
“前輩,似乎你族血脈到了如今有了些許變異,以至於她與另外一位身負麒麟真血之人,都遭到了巨大痛楚,是否有什麼解決之道?”
鐵棠幫玉曼香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也讓她從矛盾、糾纏中短暫脫離出來。
赤炎沉吟片刻,伸手想要握住玉曼香臂膀,卻被她下意識躲開了。
見狀,他也有些無奈道:“說實話,我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需得具體查看以後才能了解。”
“這樣么……”鐵棠兩手環胸,思索片刻:“既如此,那我與前輩同去一趟玉家,看看這裏面有何隱秘。”
“如此最好,此恩某必不敢忘。”赤炎拱手道謝。
還沒回過神來的玉曼香,沒想到事情會變化到如此地步,她此刻有些不敢讓幾人去往玉家。
萬一……
萬一她不是人,而是麒麟的消息傳到族內,勢必會引起天大波瀾。
玉家的下任家主,或者說是繼任者,乃至是核心嫡系,不可能是一位外族。
“你不是來請我么?現在走吧!”鐵棠兩眼一凝,瞬間便猜透了玉曼香心中的想法。
到了這個地步,到了仙神霸主之境,對方依舊沒有免俗,還是對權力有着足夠的渴望。
這或許……
就是人性的悲哀!
哪怕冠以仙神之名,卻終究不得仙神逍遙,本質上還是一個人。
玉曼香猶猶豫豫:“聖尊……關於麒麟血脈之事……是否可以……”
“你在教我做事?”鐵棠輕笑一聲,大手一揮,渾身酒氣盡散,臉上的微紅也全數退去。
“走!”
羅天界域散開,幾人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酒宴,李庚、比岐還想過來敬酒,卻看到鐵棠與赤炎在往門外走去。
“棠哥兒,這大晚上的還要去哪?”
鐵棠揮了揮手:“你們自喝你們的,我出去辦個事,很快回來。”
失落的玉曼香,眼見鐵棠二人身影漸行漸遠,也只能先壓下混亂的心神,帶着兩位侍女急匆匆追了上去。
“古怪,這玉家人怕不是來找茬的吧?三言兩語就將棠哥兒騙走了,會不會有什麼陷阱埋伏?”比岐有些擔憂,詢問身旁的李庚。
“確實需要注意,得讓鐵兄多帶一些人手。”
二人正要喊人相助,卻見一道倩麗身影越眾而出,瞬息間便趕到了鐵棠身邊。
李庚見狀,當即心安:“不用喊人了,聖都之內,應該無人能夠殺掉他們兩個聯手。”
……
繁華的街道上,即便已至暮夜,聖都依舊宛如白晝,到處人來人往,燈火交輝。
鐵棠漫步其中,隨口問道:“你跟上來做甚?莫非還怕玉家害我?”
“別誤會,我只是對麒麟一族的血脈傳承有些興趣。”風冰瑤冰冷地回應,沒有了城外再見時的熱情。
“這位是……”赤炎對風冰瑤完全不熟,也並沒有施展手段觀測過對方,只是隱隱察覺這位女子也極為強大。
鐵棠為他解惑:“她姓風,祖上與鯤鵬有些淵源,若是真要探尋起來,或許你們也能拉上關係,有時間再好好認識一下。
倒是前輩所說的那個混血後裔,你可知它後來如何了?”
赤炎搖搖頭:“它比我年幼,且在當時受到了族內高度保護,我也所知不多,後來與穆羅那傢伙一起受困,就更不知曉了。”
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說明赤炎也無法確定玉家一定是那個混血的後裔。
幾人言談間,腳步卻極快,伴隨隊伍後頭惶恐不安的玉曼香,很快就接近了玉家府邸附近。
眼見玉府將至,身旁的侍女忍不住傳音提醒:“小姐,聖尊到訪不是小事,咱們得先回去通知主家。”
“啊?”
玉曼香終於醒悟過來,立即快步走到鐵棠身前,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
“你自去便是。”鐵棠頷首,目光又往高處掃了幾眼。
黑夜中烏雲密佈,像是有一位位龐然大物隱藏在暗淡星光之中遊動。
“聖都就是聖都啊,高手還是多!”鐵棠感嘆一聲,依舊閑庭信步地往玉家趕去。
此時的鐵棠,已經不是十年前那位站在朝堂外,還沒有門檻高的小傢伙。
他的一舉一動,足夠牽引聖都大部分霸主的目光。
尤其是在見到玉家當代年輕一輩的主事者之後,許多人都非常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如此良辰美景,卻月黑風高,未免有些掃興,我見月華,如月華照我。”
風冰瑤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麼,彈指朝着頭上打出了一滴水。
這滴水如同世間最為清澈之物,湧入高空,將那厚重烏雲全數驅散,露出了皎潔星光與幽幽寒月。
蒼穹中傳來了幾聲悶哼,卻沒有一人現身。
“武穆的關門弟子竟有這種實力?當真是霸道!”
“小心點,這兩位一個比一個難惹,這已經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了。”
……
玉家門前。
中門大開,浩浩蕩蕩的人影各自身着錦衣玉服,奴僕、侍女手執彩燈,分列兩側,恭迎着鐵棠到來。
高牆深宅之中,瀰漫出艷麗的陣法之光,將諾大的玉府映照得星光璀璨,彩虹貫空。
此舉既能顯示對鐵棠的看重,也在無形中彰顯着玉家的實力。
一座驚世大陣!
或許可以磨滅超脫至尊。
鐵棠兩眼浮現一枚枚道紋,試圖拆解玉家大陣的破綻之處。
正在此時。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端倪。
“聖尊到訪,玉家有失遠迎,老身玉珠,請聖尊與兩位入我玉家淺酌一杯。”
開口那位站在玉家門前,身後還有許多實力強大的玉家人佇立,連玉曼香也在其中。
鐵棠看了一眼,拱手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客氣了,客氣了,鐵某何德何能,敢讓玉家主親自出迎。”
這本來是一句客套話,可落在玉家眾人耳中,卻剎那間變了顏色。
年約七八十上下的玉珠,見機極快,當即還了一禮,解釋道:“聖尊誤會了,家主前段時間已經外出,老身以上任家主身份,暫代家主之責,有何失敬之處,還望聖尊恕罪。”
她解釋了原因,也點明了自己身份,可謂是誠意十足,即便有人傳出去,也不會說玉家禮數不周到。
“原來如此,無妨,無妨!”
“聖尊裏面請。”
赤炎跟着鐵棠、風冰瑤,一起走進了玉府之中,沿途卻在不斷打量每一位玉家人,試圖感應到有其他麒麟血脈的氣息。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別說玉曼香那種人,哪怕是一絲麒麟真血的氣息他都沒有感應到,不禁開始擔憂起來。
玉家迎客堂內。
能夠落座的,幾乎都是玉家神皇境以上的絕頂高手,連仙神霸主都只能在門外等候。
鐵棠被邀請到了主位左側,風冰瑤、赤炎都坐在他的下首,正中的那把主位交椅,卻並沒有人落座。
玉珠也只是帶着幾個老得可怕,氣息卻無比強大的老嫗坐在右首一列。
“來人,上茶!”玉珠拍了拍手,立刻便從堂後走出一位位妙齡女子,各自清新脫俗,艷麗無比,雙手捧着茶托,其上擺放着一杯透露異香的茗茶。
“聖尊,此乃我玉家特有之物,名為‘碧水清蓮’,三千年也不過只能誕下九斤九兩。
“如此貴重?倒是破費了。”鐵棠嘴上說著破費,手下卻是極快,一把端起茶水,如同牛嚼牡丹一般,大口飲盡。
不得不說。
這三千年的碧水清蓮,卻有其獨到之處。
茶湯入喉,順綿無比,卻又幽幽回蕩淡淡蓮香,似有芙蓉出清水,玉蓮破淤泥之意。
非但如此。
這杯茶水猶如滾滾生機入腹,貫通了鐵棠無比強大的肉身,找到了許多過往搏殺留下的細微暗傷,飛速修復。
隨後又化作一股清氣徘徊丹田,最終被那株東海荒神木全數吸收,一瞬間長出了三片嫩芽。
此番變化終於引起了鐵棠注意。
這株古樹的胃口可謂極刁,尋常寶物根本不入它的法眼,想要培育它茁壯成長,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想到僅僅是一杯茶水,就讓東海荒神木長出了三片嫩葉。
別的不說。
光是這杯茶,就值回了這趟的本錢。
“不錯,不錯,真是好茶!”鐵棠連聲讚歎,看待玉家眾人的眼光也柔和了許多。
對方起碼錶面的功夫是做足了,自己要還是故意刁難,傳出去反為不美。
幾番客套話之後,玉珠便率先直入主題。
“聖尊既然前來,想必曼香已經解釋清楚,當初之事,實乃一個天大誤會。
我玉家上下,絕沒有與聖尊為敵之意。
至於玉玲瓏……”
她話說到這裏,故意拉長了尾音,似乎想等待鐵棠先開口。
不想鐵棠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並沒有接話。
玉珠無奈,只能繼續說道:“至於玉玲瓏,確實犯了大錯,聖尊若要追究,大可任憑處置。”
“怎麼?道德綁架我?”鐵棠聽到‘若要追究’幾個字,就知道玉家還沒有徹底放下面子。
玉珠臉色一變,卻也沒有辯駁。
鐵棠食指輕叩桌面,不急不徐道:“她當初想要殺我,這等因果,不是一杯茶,一句話就可以化解。
我當然要追究,還要狠狠追究!
你們找個地方,喚她出來,我要當面與她清算。”
這般顯得有些蠻橫的態度,讓在場許多神皇,乃至幾位仙皇都暗自生怒。
若非顧忌鐵棠的身份,早就有破口大罵,乃至當眾出手了。
“也罷,都是過往造下的因果。”玉珠嘆息一聲,揮手讓人去請玉玲瓏前來。
不過她這番舉動,落到鐵棠、風冰瑤眼中,只當是看笑話一般。
兩人的大道非凡,皆能看出玉珠表面悲傷,實則內心卻是如同古井,從頭到尾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說明對方早就做好了準備,將玉玲瓏推出來做擋箭牌,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此番惺惺作態,也只是為了在道德制高點上佔據上風。
“就在這裏?”鐵棠一指地下,言語透露不滿。
“聖尊想在何處?”
“此乃我私人恩怨,我不想參與的人太多,就讓玉玲瓏一個人留下吧。
或者。
再加上玉曼香,我之前與她挺聊得來。”
“這……”玉珠顯得有些猶豫,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幾位同族。
虛空泛起輕微波動,顯然玉家這幾位族老在暗中傳音。
少頃。
“那便如聖尊之意,我等就在門外等候,若有需求之處,盡可喚老身前來。”
說罷。
玉珠便帶着玉家眾多霸主出了迎客堂,只留下鐵棠三人還坐在原位。
片刻之後。
玉曼香攙扶着一位臉上蒼白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
鐵棠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他五指一張,羅天界域飛出,化作透明薄膜,將整個迎客堂都徹底籠罩。
外面本來還在觀望的玉珠等人,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感應。
“嗯?這莫非就是那道神通?”
“連我等都無法察覺分毫,若非知道他們就在裏面,險些還會以為內里無人,果然是一門大神通。”
“他的正統大道傳世,就連我們玉家,日後遲早也要轉修他的道統。
這種人……實在太恐怖了,得罪不得啊。”
“是啊,玉玲瓏,只能算她倒霉了。”
……
實際上。
對於玉玲瓏來說,她可謂是第一次見到鐵棠真人。
甫一見面。
不知為何,玉玲瓏就有一股熟悉之感撲面而來,但她只以為是鐵棠得到了南海十三郎的傳承,才會有這種感覺,並沒有多想。
嘩啦~
鐵棠右手一抖,將一副已經破舊、發黃的古畫徹底鋪開。
“美人如玉劍如虹,可我想了十年,都不知道這畫中人到底長什麼樣,如今總算知道了,卻感到有些失望。”
啪噠!
他將那副古畫丟給了玉玲瓏。
一見到這幅畫,玉玲瓏的眼眶便紅了,這是南海十三郎留下的畫像。
不過她不願意在鐵棠面前露怯,小心地將古畫收起,冷聲說道:“要殺要剮,你動手吧,不必搞這些動作。”
鐵棠不出聲,只是從懷裏掏出一個玩偶。
隨後他微微一晃,那玩偶便飛速擴張,很快變成了一條金毛大狗,安詳地躺在懷中。
“這是……這是……大澤?”
“它死了?”
玉玲瓏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雙目無神地看着鐵棠懷中那具毫無生命氣息的屍身。
鐵棠撫摸着金毛大狗柔順的毛髮,淡然問道:“你……”
“有什麼想說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