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仙秦

“這位道長，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張良斟酌了一下說辭，推了下眼鏡后小心翼翼繼續道：

“仙秦已經過去了萬年，現在是第三紀元，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良，是復蘇研究所的第一執行人，負責復蘇研究所的一切相關事宜，而你，是復蘇研究所第一位復蘇的仙秦之人。”

他看向神色泠然的李長生，等待着回應。

李長生的態度將決定他們合作的走向，是愉快，還是毀滅？

面對即將到來的新時代滅世之災，他們需要李長生的信息，所以他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這份消息，包括上刑審問美人計等等手段。

在災難面前，生存是一個種族最高守則。

這場滅世災禍在五千多年前的公元5124年就已然有了預兆。

那時，一場突如其來的高能災難毀了一切。

所有的高能炸彈全數爆發，整個地球被炸得滿目瘡痍，輻射以及最初的爆炸使得接近一半的人類失去生命。

厚厚的火山灰橫亘蒼穹，太陽的光芒無法進入地陸，地球的熱量僅靠地核維持，地表溫度極快降低，迅速引發了第二次永凍災難。

地表的倖存者面對迅速降溫的氣候，斷電斷氣的環境，失去了社會的幫助，小團體完全無法生存，出現了大批量的凍死。

躲到防空洞的倖存者們向地下挖掘，總算是在保留的科技幫助下，開闢了地下城成為庇護所，使得人族沒有徹底滅絕。

高能災難發生后，公元紀元正式結束。

倖存者開闢了第三紀元，而後在地下居住了上千年後才重返地面進行探索。

而關於仙秦的傳說，就是這地下千年間口口相傳的神話中流傳而出。

如今是第三紀元5018年，距離仙秦的公元前二百多年已經足足萬載。

李長生對他的話略有懷疑，不過眼下自己的情況可不算太好。

這些人用奇怪的武器指着自己，雖不認識但那股危險的感覺總是在頭皮縈繞，還是虛與委蛇度過眼前為好。

心中如此想着，李長生看向了張良，“張居士，暫且算你所言為真。”

他的眼睛宛如一汪幽潭望着張良，平靜中沒有絲毫情緒的泄露，在失真處理后詭異的呈現出純黑模樣。

“可眼下是何情況？”李長生接着問道。

若是萬載后，這個世界又會怎樣？他的心裏飄過一個疑問，同時等待他們的回答，是真是假，待他回答便知。

“道長莫急，聽我解釋。第三紀元從高能災禍……

新時代即將來臨，茲事體大，還希望道長能夠配合我們工作，回答一些問題，嗯，不知道長道號謂何？”

張良說出了前因後果，一雙平凡的眼睛滿懷着熱切看向李長生。

新時代來臨？配合工作？李長生此刻仍不相信這群奇裝異服之人的奇怪言語，儘管他們說的頭頭是道。

他的印象中，試藥不過幾日，現在看來，大概是藥效結束后，因緣際會下被悍匪之輩挾持了。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面對一群胡言仙秦，無視秦皇威嚴的大逆不道之人，多說無益。

唯有先虛與委蛇脫離險境，再行懲戒，找回長生不老葯等物。

“小道姓李，道號長生，張居士叫我一聲長生便是。”李長生拱手行禮，水合服的純白袖口上揚，發出嘩嘩之聲。

張良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按照復蘇方案的流程，

首先要確定目標的危險程度，所以配備了兩位執行部的A級戰鬥執行專員，以及一群D級執行員，來應對萬載前仙秦的仙人。

超凡處理部分為復蘇研究所，執行部，后處理部，以及超凡學院四個部門，執行部的專員大多執行一些極為困難危險的工作。

在確定了他只有D級后，一位A級執行專員就已經離開了實驗室，剩下一位A級執行專員隨意就可鎮壓C級的超凡生命，從各種角度。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交流流程。

李長生的身上有着諸多神奇之處，例如為何醒來后就有清楚地自我認知，例如萬載前的生命真的在眼前復蘇……

即便在現在，使用永凍技術在未來蘇醒的人類，哪怕是超凡生靈，在蘇醒后都是處於迷茫的狀態，需要不短的時間恢復記憶適應環境，可李長生不一樣，他好像就只是睡了一個大覺醒來，全然無礙。

同樣，他還度過了萬年的沉眠！

並且他剛開始的虛弱也很快消失，現在在檢測系統中，他的能量波動已經到了c級。

接收到這一消息的眾人心照不宣的微微後退，d級的能級僅是擁有超凡之力，c級就已經顯著的在某個方面異於常人，往往輕視這個能級的普通人都見了真神……。

這些消息說明了這個萬年前生靈的不凡，同時印證了仙秦的痕迹。

活了萬年，這是一個多麼偉大的奇迹，他們對那個時代的奇詭瑰麗更多一分遐想。

張良一邊關注了耳麥中的消息，一邊開口道：

“現在，長生道長需要詳細了解萬載后的第三紀元，基本資料將浮現在你眼前的屏幕上，上下滑動即可，這是我們交流的基礎。”

見他鄭重的模樣，以及一堆奇怪的物件，李長生忽然覺得或許他們說的是真話？

難不成自己真的來到了萬年之後，這怎麼……也不是不可能。

隨着眼前光幕浮現，簡單的文字出現在他的眼前，尷尬的是他不認識。

似乎是早有備案，清甜的女聲響起：

“公元5124年，高能災禍爆發……度過了永凍災難，倖存者建立了多種族的塔瑪文明，開闢了第三紀元。

如今的塔瑪文明包含三個國家，位於北方的塔塔開帝國，位於中部的黎明國度，以及處於超凡戰火中的不落大日神國。三大國度共同建立了超凡處理部，分為……

再重建文明的過程中，遭遇了未知超凡生靈的打擊，初步研究有未知物種，也有地球上原有生物變異而來，面對這些災害，我們無法對抗，只能憑藉著覺醒超凡之力的戰士勉強抵禦，一步步的縮小領地。”

隨着聲音的朗讀，一幅幅畫面或是視頻同步放映。

李長生此刻緊鎖眉頭，再難維持平靜之態。

他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可是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

獨在異鄉為異客，身世飄零誰憐之？

若這一切是真的，已經萬年過去。

那家人，師父，秦皇陛下，那諸多曾經擁有的一切，恐怕早已塵歸塵土歸土。

他失去了一切，除了生命。

還有意義嗎？

李長生的臉色隨着視頻的介紹越發蒼白，幾乎靠着雙手支撐在棺壁上才不至於跌落。

數個哲學的問題盤桓在心中：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現在，道長明白了嗎？我所言非虛。”

張良見他臉色慘白，暗自啟動了復蘇方案二，醫護人員做好了準備，A級戰鬥執行專員張靈冰也蓄勢待發，避免李長生了結性命，讓他們錯過有關輝煌仙秦的一切。

李長生沉默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那些災難的照片以及關於仙秦的傳說，不由得慈悲之心湧上心頭。

無聲間，回答在心頭響起：

‘我是李長生，我在萬年之後，我要與所有後世之人同在！太乙救苦天尊！’

道教自古以來，皆是亂世仗劍下仙山，這個時代的人們過得更苦，更需要他！

供奉太乙救苦天尊的長生觀更是將慈悲度人，救苦救難刻在了心頭。

這或許是一份新的意義。

長生觀是正兒八經的道教真傳，雖非元始一脈崆峒嫡傳，但救濟蒼生的念頭卻比一般道教傳承更強。

不過這些人期盼的仙秦，根本就不存在，否則又何須派遣自己去尋覓長生不老葯，倒是鍊氣士真的存在，他就是其中一員。

但這也不是成仙之法，只有強身健體之用，否則何必捨近求遠，倒是見過的雲霄姑娘確有幾分神異，但也算不得什麼仙人……

腦海中念頭電轉，他的情緒逐漸平復，這份養氣功夫還是多虧了長生觀日日夜夜的念經打坐。

現在，就算是萬年之後，熟悉的一切已經遠去，他還是得活下去，一個人去看未來眾生！

“太乙救苦天尊！”他輕念寶誥，眼中閃過明暗交織的光芒，最後齊齊黯淡。

“小道已明了一切，會配合居士，嗯，工作。”李長生愣了一下，說完后右手置於胸前，中指無名指筆直下豎，輕貼掌心掐了個飛仙訣。

這是道家常見的引氣施法手訣，淡淡氤氳氣息浮現，襯得年輕的道士如同畫中之仙，恍惚不在人間。

恢復平靜的聲音娓娓道來，加上靈秀飄逸的相貌，此刻張良等人對仙秦更多了幾分憧憬。

新時代的救贖之道，就在仙秦。

在流傳的神話中，是一個何等璀璨的大世！上有秦皇馳騁多元宇宙毀滅無數超星系團，下有遊方仙人斬妖除魔，護眾生安寧。

見到李長生決定配合工作，張良趕忙問出第一個問題：

“秦皇陛下如今何在？”

“若萬載已逝，想必陛下已塵歸塵，土歸土。”

張良的臉上詫異神色瞬間湧起，那位不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嗎？

“怎麼可能呢？”這話從一旁的玄正口中驚呼而出，他可是秦皇陛下的忠實粉絲，哪裏能接受這個結果。

“秦皇陛下雖貴為千古一帝，卻也逃不開自然規律。是人，就會死，沒有例外。”李長生仍舊平靜的說著。

“可仙秦不是全民修仙，秦皇陛下更是證道大帝，萬古不滅？”玄正接着問出了疑問，張良沒有反駁，這也是當今流傳甚廣的仙秦神話，是復蘇研究所成立的原因之一。

“小道生於春秋戰國，陛下一統海內天下歸心，建立度量衡被尊為千古一帝。

但小道出生以來，從無仙秦之說，秦皇陛下也是和我等一般的常人。”李長生輕輕搖頭淡淡回答，語氣中沒有絲毫情緒流露，卻讓玄正半張着嘴，呆立當場。

沒有仙秦？這怎麼可能？

可再是不願相信，也在心底猜想大概是這麼個事，畢竟長生道長說謊，有何好處？

可若沒有仙秦，那些超凡古物又從何而來，那些神話故事與神跡又從何而來？

沒有仙秦，面對現在的超凡威脅，誰來拯救全人類？

現場陷入靜默，希望破滅的硝煙短暫在眾人的心頭繚繞。

張良神情凝重，正欲開口繼續詢問一些相關問題，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嗚~嗚~嗚~”警報聲延綿不絕，d級執行員迅速作出反應，走到了三位教授身邊，準備護送。

“S級災禍‘滅世魔羅’正在靠近復蘇研究所，請相關人員前往蒼月庇護所躲避。”播報響起。

‘竟然是S級災禍，可魔羅不是正在與不落大日神國交戰嗎？怎麼能竄到黎明國度來？’

張良心中驚懼交加，但儘管如此還是大聲說道：“轉移長生道長，快轉移長生道長。”

“抱歉，根據復蘇條例十三條，以及黎明安全條例第五十二條，無法轉移。他的身上有極大概率存活着萬年前的細菌，無法前往庇護所，請所長迅速前往避災。”復蘇計劃執行人蒼耳的聲音響起。

“別管復蘇計劃了，S級超凡災難中，一個C級超凡生命體怎麼可能活下去？快帶他走，他的存在是寶貴的財富，甚至是人類的希望。”張良大吼道。

“對不起，帶張教授走。”蒼耳的聲音響起，沒有絲毫情緒流露而出。

“他可能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只會在超凡災難下一步一步滅亡！相信我，帶他走！”張良文質彬彬的臉龐幾乎扭曲的嘶吼。

“帶張教授走。”

d級執行員不再遲疑，撤離的時間是寶貴的，面對不可抗力的超凡生命體，保存有生力量，活下來才是希望。

迅速帶走眾人，潔白的實驗室內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警報也停下，唯有蒼耳的聲音在實驗室內響起：

“很抱歉，長生道長，我負責的不僅是這次的研究，更有庇護所上百萬的居民生命責任。所以，我能為你做的只能是關閉實驗室，祝你好運。”

伴隨着蒼耳的聲音消失，透明的窗戶以及門扉在機械控制下全然合攏，厚厚的合金板將這座研究所包裹，看起來十分穩固。

實驗室內的燈光照在李長生的身上，一片安靜之中，本該感到平靜。

可跳動的右眼皮，以及直覺一直提醒着他：

‘快跑！快跑！快跑！’

明明已經封鎖了一切進出之地，可李長生的耳畔卻詭異的傳來了大風呼嘯的聲音。

事情隱隱有些不對勁。

李長生平靜的面容浮現了一絲凝重，嘴裏輕聲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