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竊書之賊
趙二郎臨危教子,管家福伯也按家主的吩咐,把家中的僕人連帶其家眷全部集中到了中堂院中。
隨後,待七八名女眷和幼童躲入北邊堂屋裏,福伯親自在門上落了鎖。與此同時,福伯的兒子則抱着一堆刺槌,將其分發到每個僕役手裏。
“今夜坊內賊犯禁,主人慈悲,讓爾等的妻兒躲進北堂避險。你們隨我在院內備賊,每個人都警醒些。誰要是敢懈怠誤事,二郎或許心慈,可我卻是個心黑手狠的!爾等需知,牙行那邊可是不缺收奴蓄婢的主顧!”
人老成精,福伯跟了趙二郎快三十年,自然明白家主為何方才如此下令。他馬上就扮起了惡人,好讓家主既可以扮好人,又能從容示恩。
“福伯說的沒錯。不過爾等若是盡心守夜,明早每人皆賞錢五百。”趙二郎向這些人保證道。
錢能壯膽。趙二郎說完,原本還有點膽怯的僕人們,便紛紛有了精神。
接着,他們又按福伯說的,拿上備賊用的刺槌——也就是鍥入鐵釘的木棒——找了些燈球火把將堂院點亮,然後就三人一組,分為四組潛伏在中堂院子的四角陰暗處。
“福伯他爹曾在戍邊軍伍中討生活,當過捉生將。因此,福伯自幼長在邊鎮,耳濡目染學會了不少捉生將的對敵辦法。”趙二郎小聲道。此時卻是他再一次見縫插針,提點趙常的見識。
“你看,三人一組,形成‘小三才’的陣勢,對敵之時,可以多佔許多便宜。除此之外,人藏於暗處,今夜賊若進院,視線定會被燈火吸引,僕人們便可圍而殺之。”
趙常眼前一亮:“的確是好辦法。”
“汝當謹記,三人行必有我師,”趙二郎點頭道:“以後遇到不懂的事情,要學會多問。不恥下問,總好過不懂裝懂。”
“喏!”趙常答。
就在趙家上下為了防備賊人而緊鑼密鼓地作着準備的同時,坊內其它一些大戶人家也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應付危機。而一些小門小戶卻只能緊閉門窗躲在床下,希望賊人別盯上自家,以及期待值夜的武侯們能夠儘快趕來。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長樂坊的武侯們今夜多半是沒法前來捉賊了。
長樂坊近三百餘住戶,巡夜防火的武侯鋪共計四處。這些武侯鋪多則七八人,少則三四人,整座長樂坊的值守人數全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人。
今夜亥初,那些武侯鋪門口,皆被人放了兩樣東西:門檻內放了一袋鋥亮銀錠,門檻外則放了一把滴血尖刀——待在門內,可收銀錢;跨出門去,得挨尖刀。
賊人囂張,必有依仗。
武侯們自求多福,自然不會硬着腦袋去觸這個霉頭。所以,他們縮了。
“待到亥正時分再敲街鳴鼓,通傳鄰近坊的武侯鋪求援。咱們鋪子本就是為了救火所設,打仗的事情不歸咱們管。說到底,提刀子的事情還得指望南衙十六衛。”
向麾下武侯下了令,長樂坊的隊正隨即合衣躺到了一張熟羊皮製成的墊子上,火塘里還烤着駱駝蹄子,上面不僅撒了胡椒、孜然等調味料,還抹了厚厚一層范家鋪子產的上好梨花蜜。
這是長樂坊的特產。
有道是:長樂坊,梨花蜜;范家鋪子,香飄十里。
抹了梨花蜜的烤駱駝蹄,一直都是這個隊正的心頭好。他並不知道,就因為自己的審時度勢,所以今後自己的舌頭就要受委屈了。
……
“就是這家!”
長樂坊第三條橫街盡頭,一個身着褐色短襖快靴,臉上矇著角巾的賊人,同另外一名打扮與其類似的同伴小聲嘀咕道:“有這股子香味在,絕對錯不了。”
聽他說話的那人似是賊頭,聽聞此言點了點頭,隨即向藏在暗處的其它賊人下令道:“搭人梯,翻進去。男女老少,一個不留。手底下都給老子放乾淨點,要是我知道哪個狗才拿了不該拿的、做了不該做的,我親手操刀騸了他。”
“喏。”黑暗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應答。
接着,就有四個人快步跑出來,兩兩一組配合著,充當人梯的底座。其他人則魚貫跑出,在“底座”交疊的雙手上借力提縱,再伸手攀爬住院牆,蛇行狸翻似地越了過去。
賊頭和副手則走在最後,他倆都有不俗的輕身功夫,輕而易舉地就逕自翻入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