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對酒當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對酒當歌

又坐了一陣子,才從咸福宮出來,陌兒微笑着看我上轎,四個奴才嗨喲起轎,一行人便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我回頭看了看陌兒,心中有無限的愧疚,豆兒問我要去哪?

我笑:你向來知我甚深,現在你就説説我心裏在想些什麼?

豆兒略微想了想,説道:眼下那些個興風作浪的女人是不會讓娘娘煩心的,娘娘現在應該是在想後宮中有哪些妃嬪是背景、位分都適合做皇后的?太后雖然喜愛娘娘,卻也不會因為娘娘而讓中宮無主,只是如今後宮之中似乎也沒有什麼背景好位分高又深得皇上喜愛的,若非要找出來,恐怕也就是合淑媛了,前陣子她也算風光無限呢,家世又比這些妃嬪好上一些,只可惜即便有這些,她也未必就有機會。想來想去,似乎這些人都不足為患,所以奴婢實在無法揣摩娘娘的意思。

我無奈的看向她,笑説:是不是前陣子我太過狹隘,太急於謀算人心了,以至於你現在總還是要為我籌謀,我現在心中所想的並不是這些位分的爭奪,而是凝婉儀,不知道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如何?一直以來宸貴妃雖説身體不好,也很難得到皇上寵幸,卻一直有着其不催不毀的地位,凝婉儀歸順了她總要比孤單一人要好,只是之前她是為了我才有此舉動,再次捲入到後宮爭鬥中,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豆兒關切地説:娘娘不要擔憂,不如咱們現在過去看望一下凝婉儀?就説是關照有孕在身的妃嬪,不會引人耳目的!宸貴妃再聰明再狠毒也抵不過娘娘説一句“由宸貴妃照看凝婉儀的皇兒”。

我示意停轎,豆兒忙過來攙扶我,我道:凝婉儀現在住在哪裏?

豆兒回:凝婉儀現在住在恩澤軒。

我點點頭:這里去恩澤軒也不遠,就走過去吧!我即將臨盆,多走動有助於順產呢!

豆兒更加謹慎的扶着我的胳膊,生怕我有什麼閃失。走了不多時,身上便起了一層薄汗,好在恩澤軒也快要到了,恩澤軒門前長長的甬道之上種滿了飄香的桂花樹,一些早開的花朵被微微的風吹拂,掉落一些花瓣在地上,粉粉的,煞是好看。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唇邊立刻浮上一絲微笑,忙快走幾步。恩澤軒內倒是沒有什麼顏色,只有角落裏開着一朵已經退成白色的清香花朵,隨着並不冷的秋風搖動。在院子裏洒水的丫頭見了我,忙迎過來施禮,我只大略看了一眼便問:凝婉儀何在?

那丫頭忙説:在內殿。

豆兒扶着我走到大殿,正面的兩扇屏風薄如蟬翼,透過那上面的蝴蝶圖案可以看到凝婉儀正坐在桌子旁邊看書,禍兮、福兮兩個丫頭站在一旁玩翻繩,我繞過屏風走過去,方才的小丫頭忙高呼:德妃娘娘到!

凝婉儀猛然一抬頭,禍兮和福兮也忙跪下,我上下打量着凝婉儀,碩大的肚子比我的還要突出些,只是人格外的清瘦,她彷彿一個畸形的人一般笨拙的就要下跪,我一把扶住她,説道:別這么辛苦了,快,坐下,轉眼咱們都快一個月沒有見了,瞧這肚子,竟大成這個樣子。

禍兮端給我一杯茶,笑説:小姐就只有這肚子大,最近又不怎麼吃東西了,德妃娘娘可要勸勸小姐!

我忙詢問的看向她,她微微的笑:娘娘切末聽這丫頭胡説,我若不吃東西,肚子怎麼會這么大?只要不虧待孩兒,吃那麼多又有什麼用處?

福兮偷偷的召喚豆兒,兩個丫頭立刻出去在屏風後面玩起了翻繩,一會翻成了塔狀、一會翻成傘狀,那十根靈巧的指頭愣是把一根繩勾出各種惟妙惟肖的形狀。我牽起凝婉儀的手笑問:近來可好?

凝婉儀笑道:瞧我都搬了新地方了,宸貴妃對我不錯,大概是惦記着我肚子裏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估計我的命也就要到頭了,如若是個女孩,我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完結了,終歸不是真心對待。

我點頭:你的顧及倒是很對,宸貴妃現在巴不得能夠撫養一個男孩呢,你放心,我定會保護你!

凝婉儀搖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倒不害怕,生死有命,沒準去了才是我的造化呢!

禍兮一聽忙道:小姐不要亂説話,娘娘可不知道,小姐最近總是説這些喪氣的話,直説得奴婢心驚膽戰,小姐最近常做一個夢呢——

禍兮!凝婉儀喝了一句,禍兮有些不情願的閉上嘴,我笑道:怎麼了這是?你做了什麼夢?我又不是外人,但説無妨!

凝婉儀倒也不回答,只説:既然是夢,就不用當真,臣妾自知福薄,只是心疼這孩兒,如若他日臣妾被他人下了毒手,娘娘也無需為臣妾討公道,只要好好待臣妾的孩兒,切莫讓他認賊作父、為他人利用才是。

我瞪她一眼:這是什麼話?你給我記住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就把那孩子從午門上扔出去,你啊,還是好好養身子,哪裏就那麼多苦難,過去你我身處險境都沒有事,何況是現在?對了,你也快臨盆了,最近可有讓御膳房準備些增強體力的飯食?這樣瘦弱的身子怎麼經得起那樣的磨難?禍兮,可要記得讓你家娘娘吃飯,今個我撂下話,在吃飯方面禍兮是你凝婉儀的主子,你只有聽命的份,知道了嗎?

凝婉儀掩面而笑,禍兮也如得了聖旨一般,笑説:這下可好了,看小姐還敢不敢不吃東西。

我喝了口茶,又看向外面,從屏風的罅隙里還能看到恩澤軒外長長的桂花林,依稀還有一絲清香飄過來,我問:這桂花是原來就有的?

凝婉儀搖頭,也向外看去:是我搬過來之後移植的,這條甬道太過枯燥,有些桂花點綴,看起來才有一絲人氣!

我點點頭,又説笑了一陣子,豆兒才進來説:娘娘,咱們也該回養心殿了,奴婢唯恐皇上着急呢!

我微微有些酸意:誰知道他有沒有處理完國事?卻也站起來,凝婉儀拖着我的手,笑説:娘娘今後來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太多,娘娘可要好好注意身體,臣妾還有一句要囑咐娘娘,茶葉雖然益心脾,凝神靜氣,卻也要看出處,切末得了不好的品種,傷了身!

我愣了愣,很想問問這話什麼意思,凝婉儀卻已經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説:恭送娘娘!

我只好退出來,看向豆兒,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正好一陣風吹來,桂花瓣隨着風飄落到我的髮髻和肩膀上,我微微抬起頭,迎接着那花瓣雨,不再提方才的事情,最近時常覺得疲憊,真是不願意再去想那些讓人頭痛的事情。豆兒扶着我緩步回養心殿,議事的大臣還沒有離去,我草草的吃了些飯,就躺在床上睡了,出去走了這么久還真有些乏呢!

不知誰了多久,才微微感覺自己的手正貼在一個溫熱的物體上,這種感覺讓我好生熟悉,讓我恍惚想起自己落魄之時發燒那夜的片刻溫暖。

我靜靜的睜開眼睛,看東西還有些模糊,卻已經聽見寧遠笑説:總算醒了,等得朕好苦啊!

我看看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想來已經亥時了,這才緩緩坐起身,笑問寧遠:怎麼不叫醒臣妾?

看你睡得香甜,不捨得叫醒,是不是等朕等得無趣?

我搖頭,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皇上國事繁忙嗎?

寧遠皺皺眉:朕不喜歡你叫朕“皇上”,很生疏呢,叫朕夫君如何?你餓不餓?

我歪着腦袋想了想才説:好像有點餓了。

寧遠不禁莞爾:餓不餓還要想?

我搖頭:是在想如何自稱?

就自稱娘子!寧遠把玩着我的長發,親昵地放在鼻前嗅着,我把那縷長發抽回來,説道:娘子是夫君叫的,哪有自己也這么叫的?

我又想了想才説:奴家?妾身?

寧遠搖頭:不好,不好,叫那些太委屈你了,你就自稱“我”好了,簡單明了,以後夫君也自稱“我”,咱們就做普通夫妻,好不好?

我這才笑嘻嘻的把那縷頭髮送還到寧遠的手中,他無奈的在探頭過來咬咬我的耳朵,低聲問道:要到什麼時候你的身體才能恢復呢?

我拍打他:真丟人,和自己的孩兒搶女人。

寧遠如同孩子一般撅起嘴,嘟囔:誰都不行,你只屬於我。

我抿着嘴甜蜜的笑,寧遠抱住我,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我噗嗤一笑,説:你啊,要不要去別的宮裏轉一轉?總不過去也不大好呢!

寧遠耍賴般的搖頭:不去,我就陪着你,剛才我吩咐御膳房送些吃的過來,本來有上好的羊肉,可是你正懷孕,吃不得那些性涼的東西,只好少做一些來,今年的桂花也開了,第一季的桂花糕也特別香甜,一會你可要多吃一些。

我依然有些睏倦,微閉着眼睛呢喃:又把我當豬養?我記得夫君你最喜歡我的楚腰纖細,如今我的身材走樣,夫君若是不喜歡了可怎麼辦?

寧遠搖頭:傻瓜,不要胡思亂想了,瞧,我們的夜宵已經送過來了,來,咱們吃些!

我耍賴道:不要,端上床來,你喂我!

旁邊站立的小太監噗嗤一笑,忙又捂住嘴,寧遠略微有些惱羞成怒,説道:誰笑呢,去,去門口跪着去!

我一聽,忙拉他的手臂,笑吟吟地説:別跪着了,就讓他提着燈籠在外面原地轉圈,直到頭昏腦脹為止!

寧遠點我的鼻子:淘氣鬼,就聽你的!

另外兩個太監端到床上一個桌子,又把熱氣騰騰的各種飯食端上來,雖説是夜宵,卻還是異常豐盛,大盤小碟擺滿了桌子,彩色有葷有素,卻又都是不油膩的,看起來美味可口,尤其是那盤紅顏色的桂花千層糕,更是讓人食慾一振,寧遠笑説: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就可以對酒當歌了。

我壞壞的一笑:來人啊,那兩個酒杯過來,再來一些牛奶。我轉頭看向寧遠,嘿嘿的笑説:咱們用酒杯和牛奶,也算對酒當歌了!窗外明月如此皎潔,咱們的“對酒當歌”也要特別一點噢?

寧遠真得有些無奈了,拖住我的腦袋:告訴我,你這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麼?怎麼會想出這么多古怪的點子?

我搬弄着手指頭:要不要砸開看一看?

寧遠瞪我一眼,自顧自的吃了一口桂花糕,我夾了一些魚肉到他的碗裏,自己才開始吃,雖然很餓,卻吃一點就飽了,看着滿桌子的菜愣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寧遠擔心我,便也撂了筷,太監們忙把桌子撤下去,只留下一些花樣的小糕點,寧遠抱着我:還是這樣辛苦?

我搖頭:有你在,一點也不辛苦。説着我還打了個呵欠,寧遠忙讓我枕着他的胳膊,輕輕的拍着我的後背,柔聲説:瞧你累得,快睡吧,我守護着你!

我很想對他説:我們永遠也不分開。卻抵不住濃濃的睡意,迅速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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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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