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啟安年間,天下太平,無爭無戰。
“安瑾,快到這邊來看看你知語妹妹。”說話之人是一長相妖艷的女子,她便是慶國皇后,太子生母──顧思。
此刻,她正笑盈盈地推着自己的兒子到一個小女孩身邊。
她兒子就是慶國太子季安瑾了。
季安瑾倒也不反抗,只是不情願地緩慢移步,還是走到了。
只是到了小女孩跟前,他一句話也不說,空氣里瀰漫著尷尬。
他別過頭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小女孩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哥哥長的好漂亮啊,哥哥叫什麼呀?”
季安瑾都沒正眼看她,淡淡開口:“季安瑾。”
顧思察覺到了他的失禮之處,連忙拍了他一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呢?”說著,還向一旁小女孩的母親,也就是宴國皇后──林嫣道歉:“姐姐,都怪我家安瑾不懂事,我代他向語兒賠罪了。”
林嫣長的極其溫柔,她捂嘴輕笑,輕柔地說:“無妨,皆是一些小孩子家家的事罷了。”
季安瑾聽着大人們的客套話,有些厭煩。
沒有人注意此時的小女孩目光正就緊緊盯着季安瑾,道:“我叫傅知語。”還甜甜地笑了。
季安瑾聽了這話,才又扭過頭去看了一眼女孩。只這一眼,他便愣住了。他看清楚了傅知語的面貌:兩顆大眼睛一閃一閃的,膚色算不上似雪,卻也比旁人白上許多。更重要的是那小嘴紅的如血,讓人忍不住想親上一口。
季安瑾突然覺得,這小不點有點……可愛。
他乾咳兩聲,想轉過頭去,卻見他父皇季鋥朝這邊走來。
身後還跟着宴國皇帝。
“瑾兒在幹什麼啊?”他父皇開口問。
季安瑾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稟父皇,兒臣在與知語妹妹玩戲。”又用眼瞄了一下傅知語。
季鋥笑着說:“不想你二人真可以玩的來。”
隨後,他從季安瑾身旁走過,到他身邊,小聲說了一句:“安瑾啊,不要反抗了,父皇知你不甘,但若再對宴國之人表現出這副樣子,就別怪父皇了。”說著,又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季安瑾冷哼一聲,眼睛裏露出殺意。
“是……父皇。”
他衣袖下的手握緊了。
季鋥走過,對着一道而來的宴國皇帝傅言說:“瑾兒既和語兒玩的來,本皇也就放心了。此後,瑾兒在這還需皇上您多多照顧啊。”
傅言點了點頭,就當是默認了。
季安瑾感到驚訝,他雖想到了父皇留他在這當質子,但不曾想季鋥做的如此決絕,不念及一絲父子之情。還是說,他自打出生起,就是一枚有用時留着,沒用了就可以隨時丟掉的棋子?
他表面沒露出任何錶情,心裏卻難受極了。
傅言看了看他,輕嘆一口氣:“瑾兒以後便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好。”
他雖也看不慣這種出賣兒女換取利益的作風,可身處皇室,早已註定了命不由己,又有誰敢與命運做對呢?
季安瑾苦笑了一下,沒有出聲。家?他何時來的家?他從來便沒有過家。父親利用他來謀取權利,母親利用他來爭寵,就連他最信任的僕人,也是父皇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顧思見狀,道:“陛下,事情既已談完,咱們也該走了。”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他們便走了。
季安瑾算是明白了,兩人帶他來這,只有一個目的——把他留在這。
他覺得自己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人。
這時,傅知語跑了過來,說:“哥哥,以後我們就生活在一起啦,語兒帶你去看看父皇給哥哥安排的寢宮吧!”
林嫣本想攔住她,但傅言一隻手遮過:“嫣兒,別過去了,或許他與語兒玩着玩着,便放下了。”
季安瑾被傅知語一路拽着走到了寢宮。宮殿不多奢華,卻樸素靜雅。
傅知語得意地叉了叉腰:“怎麼樣,安瑾哥哥,我特意告訴父皇將你的寢宮設在我旁邊。這樣,我們見面就方便啦!”
季安瑾看着那張小臉蛋,心裏升上一股嫉妒之情。同是皇室之人,憑什麼她有父母疼愛,而他只能是父親鞏固權利的工具?
想着時,他又聽見傅知語說了一句話。
“安瑾哥哥,我還有個哥哥哦。他和你差不多大,只是現在還在書院上學。等有空了,我一定把他帶給你看看……哦對了,他叫傅知言。”
季安瑾聽說過這個名字,想必就是宴國的太子殿下了。
傅知語又把將季安瑾拉了進去:“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呢,你看!”
她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個用草編的小魚。
“好看嗎?我自己編的呢!”傅知語希望從對面之人那裏得到表揚。
季安瑾快被這小不點逗笑了,隱忍着說了句:“好看。”
他突然有些後悔,怎麼能如了小不點的意呢,於是補充了句:“但我在慶國時經常編這種東西,倒也沒什麼稀奇的。”
傅知語顯然有些失落,小腦袋耷拉着說:“好吧,安瑾哥哥……”
季安瑾仔細看了看手中的小魚兒,編的倒是唯妙唯肖,可愛至極。
“那安瑾哥哥也會編嗎?”小不點探了探頭。
季安瑾從小生活在深宮之中,每日過着枯燥乏味的生活,確實會編些小玩意兒解悶。
他摸了摸傅知語的小腦袋:“自是會上一些。”
傅知語的眼睛裏突然閃閃發光:“安瑾哥哥可以也給我編一個嗎?”
季安瑾看着她這可愛的模樣,實在是沒法拒絕,便說:“當然可以,你想要小兔子,小貓,還是小鹿?”
傅知語扭了扭頭,道:“不要不要,我就要小魚。”
季安瑾微皺了皺眉:“為何?”
傅知語不好意思的擺弄了下手指:“因為……因為我名字的最後一字諧音是魚,別人叫我語兒,聽着彆扭,所以我自己起了個名,叫魚兒,怎麼樣?”傅知語貌似很喜歡笑,剛剛有笑了下。
季安瑾看着還不到自己肩高的小女孩,說:“那我該叫你什麼?”
傅知語仰頭,努力讓自己與他平齊:“安瑾哥哥想怎麼叫便怎麼叫,最重要的還是哥哥的感受啦。”
季安瑾心頭一震,他的感受?他在世的這九年裏,從來沒有沒有人考慮過他的感受,這小丫頭還是獨一份。
他也笑了笑,只不過略帶自嘲的意味:“那就叫魚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