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略轉移
按時完成上級交給的“戶戶清”任務,必須要有時間表、路線圖,否則很難完成。
青谷溪由於交通閉塞,條件惡劣,人們紛紛通過各種渠道,不同程度都在縣城違建了房屋,後來嫩江縣城區域規劃發展,通過拆遷安置後人們才得以安居樂業,真正在老家居住的不足十戶,而且大多都是年紀大的不願進城的留守老人。新、老房子組在家的就只有10戶27人,其餘全部都在縣城安了家。
“喂,你是青谷溪何爼嗎?我是駐龍江村的幹部,今天晚上十二點鐘來你家,了解一下家庭情況,麻煩你稍等一下哈?”要盤清家底,工作重心還得轉移至縣城,採取“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於是,王宸一與安黔漢星夜兼程返回縣城開始逐家排查,順藤摸瓜,查了東家查西家,就這樣不斷地打電話,不斷地與主人約好。
此時,城市已褪去白天的繁華。街上,偶爾可見美男少女相互纏綿的影子,出租車拖着低鳴的喇叭聲來回穿梭於大街小巷。
“師傅。”王宸一剛從城北一農戶家中出來,巧好碰見出租車路過,便急忙招手停下,“城南風背上,去嗎?”
“去,50塊。”師傅有些疲倦,邊打哈欠邊回答。
“要那麼多錢?”王宸一遲疑了一下。
“白天都是25塊,還沒有人去,”師傅換了一下檔,踩下油門,準備要走,“過了晚上十二點,收費要加倍的。”
“哦,好!”王宸一用手示意了一下,上了車。
“兄弟,我在車上,馬上過來。”車上,王宸一再次白髮撥通了何爼的電話。電話中,何爼很不情願,說話有些吞吞吐吐。
“你是扶貧幹部?”出租車師傅看到王宸一背着印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書包和手裏拿着的資料,主動問了一句。“明天去不行嗎?”
“不行,”王宸一說:“一是時間緊,任務重,離交卷的時間只有兩天了;二是與農戶已經約好的。”
“哦,你們今年已太辛苦了。”師傅知道今年脫貧攻堅的力度。
車上,有輕音樂。
夜色下的縣城,對於王宸一來說,熟悉又陌生。
“喂,該下車了。”師傅推了一下沉睡的王宸一,“風背上,到了。”
原來王宸一與出租車師傅簡單交流了幾句,歪着身子就睡著了,可能是太疲倦了吧!的確,王宸一與安黔漢清晨六點起床,兵分兩路,不漏一家,不漏一人,逐戶排查。餓了,在街邊簡單地買點麵包充饑,時而在城南,時而在城北,時而在城東,時而在城西,時而在城中,時而往樓上跑,時而又在路邊,風一樣的身影隨着農戶居住地不規律分佈而四處亂竄。
“到了?”王宸一揉了揉眼睛,半信半疑,向四周望了一下,付錢下了車。
“喂,何爼嗎?我已經到風背上了,你住哪兒呀?”王宸一再次撥通了農戶的電話。
“我在風背上小窩坨這個地方,你從風背上的入口處向前走七百米左右,再往左拐向前走有一口幸福井,往幸福井的右邊沿一條土路一直向前,繞過一棵香樟樹再沿石階向下。”電話那邊像教科書一樣,似乎說得非常清楚,王宸一卻聽得雲裏霧裏,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接一下他,壓住內心莫名煩躁的火力,只好“哦哦哦”答應不停。
王宸一根據何爼的提示,記住了幾個關鍵詞,什麼“向前”、“左拐”、“幸福井”以及“香樟樹”,理論上,到達目的地應該沒有問題。
沒有路燈,王宸一打開了手機電筒,藉助微弱的光線朝着已經設計好的“路線圖”行進。實際上,風背上是一個籠統的地方,涉及的範圍比較大。王宸一在縣城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聽說有“風背上”這個地名,同樣,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至於什麼路口,他根本就不知道。如果第一個“路口”走錯,結果只有一個,將會一錯再錯,他試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何爼,麻煩你出來接我一下,好嗎?”王宸一很真誠,試探性地問了一下何爼。“這裏路口太多了,我不知道從哪一個路口進來。”
“好嘛……這都找不到……真是的……”何爼很不情願,嘟嚷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半小時后,有一束燈光若隱若現從巷子的深處搖搖晃晃射了出來,王宸一朝着燈光走去。
“你是何爼嗎?”王宸一離光線還有二十米左右就喊了一句。
“是的。”何爼很乾脆。
“不好意思,打擾了,”兩個人見了面,禮節性的握了一下手,王宸一很感激,“幸虧你來了,要是從剛才那路口進去,就糟了。”
巷子很深,左穿右拐,好不容易來到了何爼家裏。
一進家門,一股汗臭帶酸的味道撲鼻而來,光線暗弱,滿屋狼藉,家徒四壁,髒亂差齊全,牆上掛着一台別人送的舊電視,一台電爐子在客廳中央,上面亂七八糟擺滿了東西,牆角堆放着白天拾荒來的如塑料瓶之類的廢品,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流着口水半跪在地上獃獃地看着王宸一笑,踩在二樓地板上,搖搖欲墜,彷彿大廈將傾,一種莫名的擔心向他襲來,壓迫着王宸一。
“既然是扶貧幹部來幫扶我們,你空手就來了。”何爼瞟了一眼王宸一,很直白沒有掩飾,“用什麼來幫扶?”
王宸一很尷尬,遲遲無語,感覺空氣更臭。
經了解,何爼,非貧困戶,系新房子組人,2010年進城。戶籍未遷,共6人。4個子女,其中3個兒子1個女兒,長子長期外出杳無音信,次子修車廠學徒,三女兒讀八年級,四子智力一級殘疾,家屬在家看護四子,何爼本人在縣城打零工。收入基本達標,人均年收入4000元左右,吃穿不愁;因違規佔地修建,多次被社區強拆和勸拆,危房;未繳城鄉居民醫療保險;未安裝水電,鄰居借用。
離開何爼家,已經是凌晨1點50分了。
路上,空無一人,沒有出租車,王宸一走在大街上,心裏涼涼的不是滋味,想起了戰友安黔漢並微信視頻,安黔漢還在城北一農戶家中座談。
“你們都還沒有休息呀?”回家途中,王宸一見幾位同樣背有“為人民服務”書包的戰友,並打着招呼,“你們是哪個攻堅隊的啊?”
一位年輕人回應得很響亮,“大柿子的。”
“水井灣的,”人群中有個人聲音很大。
“你是哪個攻堅隊的啊?兄弟。”一位中年男子很熱情,向著王宸一打着招呼。
“和平的,駐龍江。”王宸一疲倦而自豪。
此時,田秋廣場上,不約而同,三三兩兩集聚了七八個人,都是入戶核實收隊回家的駐村幹部。有的扭着腰,有的拍打着大腿,有的坐在地上不停地用嘴吹着起了血泡的腳板。
“戰爭,就是要有犧牲的嘛!”60歲左右的婦女,很堅強,詼諧幽默,“哪點痛算什麼?走,歸隊,明天繼續戰鬥。”她的一句話,點燃了所有在場人即將熄滅的戰鬥激情,提振了繼續戰鬥的信心和決心。通過交流,得知這位老大姐是縣農業局派駐水井灣鄉的駐村幹部,她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局裏面實在派不出人,局領導叫她支持一下扶貧工作,她欣然接受並承諾將竭力發揮餘熱。
星星,調皮地在天際眨着眼睛,輕風,在耳旁縈繞。
此時,王宸一的心情彷彿經過戰爭洗禮過一樣,乾淨而執着。但回想起在農戶家中的一情一景,深感決戰脫貧攻堅,決勝全面小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肩上的任務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