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扭曲!我曾愛之人!(1)

第十一章:扭曲!我曾愛之人!(1)

烏黑的雲層將整個天空遮蔽,分不清現在是下午還是已經到了晚上。

噼啪作響的雨點如蒼穹落下的瀑布沖洗着地面,這雨已經下了很久,很久了。

天空下的遊樂園廢墟之上,甲胄【路西法】的嘴角微微抽動,它看着分別站在左右兩側的墮天使【亞伯汗】與重新「復活」的二代機甲【深紅之瞳】,金色的眼瞳里隱約閃着不安。

劃破穹頂的驚雷破碎了這戰場上短暫的寂靜,深紅之瞳吼叫着朝路西法奔來!

路西法身上噴出白氣,在深紅之瞳的利爪快要觸碰到路西法時,後者迅速轉身並抓住甲胄握劍的那隻手臂。路西法發出憤怒的獸吼,背部鎧甲噴出紫色的火焰,上半身大幅度扭轉給深紅之瞳來了記結結實實的過肩摔!

「轟隆隆隆——哐。」深紅之瞳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亞伯汗見狀也露出猙獰的面色,它踏過深紅之瞳的身體向路西法撲來。

路西法反應僅遲鈍了零點幾秒便導致右手被墮天使亞伯汗咬住了。

「滋滋滋……吱吱。」亞伯汗用力地咀嚼路西法的右手,它的身體還在燃燒。

蘇雲彌痛苦的冷汗直流,他瞪着眼睛右手手臂上的護甲一點一點的變形、出現咬痕,然而他除了忍受其他的一律做不了。在路西法體內身穿達摩克里斯作戰服的他,根本不能被稱作駕駛員反倒更像是被綁架而來釘在座椅上的傀儡,蘇雲彌無法在這裏操控自己的身體,彷彿這個密閉的駕駛艙內有另外一個幽靈在與他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路西法仰起脖子發出刺耳的咆哮,它舉起左手用力地朝亞伯汗的鐵面上砸下,拳頭如密集的雨點不斷地擊打在墮天使的臉上,後者面部的甲胄在瘋狂的錘擊下幾近破碎,綠色的汁液不斷地從它的龜裂的嘴縫和凸出的眼睛裏流出。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亞伯汗控制鐵鏈將路西法的左手纏住,後者動作受到限制,就在路西法掙脫不了束縛的時候深紅之瞳又從泥潭中甩甩頭站起來,它握住手中的逆鱗暴起就朝亞伯汗的後頸砍上一刀。

高溫的離子火焰在墮天使的脖子處炸裂開來,亞伯汗發出巨鯨似悲慘的哀嚎。

它鬆開咬住路西法的牙齒,全身燃着火焰,在雨中踉踉蹌蹌地倒下。

深紅之瞳取代了亞伯汗原本的位置,它開始向路西法揮舞手中的逆鱗,橙色與赤色的火光在水汽中縱橫交錯,劍刃的每一次揮舞都會伴隨有迅猛的風聲,手持長劍的甲胄猶如舞弄鐮刀的死神,雨水與絕望在它的起舞間湧起、再落下。目光在明鏡般的劍刃上閃爍撲滅,路西法在對抗中被深紅之瞳逼得節節敗退。

蘇雲彌呼吸急促地望着眼前的這具紅色甲胄,他驚恐地凝視着它的每一次斬擊!

這具忽然發起瘋來的怪物完全沒有敵我意識,它見神就斬,無論對錯。

「砸砸砸砸……吧唧吧唧。」深紅之瞳的排氣孔中噴出熾熱的蒸汽,猶如野獸在呼吸。

忽然,蘇雲彌似乎是在痛覺中想起了什麼,他低下目光掃視地面,看到了不遠處空地上的柳霧遙。後者依舊昏迷不醒,少女蒼白的臉色上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

「在這樣沒有止境地打下去,遲早會把她也捲入其中的。」

蘇雲彌緊張地盯着眼前的深紅之瞳,汗水不禁地從作戰服里滑落,滴在駕駛艙的甲板上。

可他沒有辦法,每次他進入路西法體內時內心都是恐懼的,這次也不例外。害怕使他體內的腎上腺素急劇飆升,路西法做出一個細微的舉動他都會顫抖個不停。

在這裏,他是傀儡,墮天使才是主人,他不過是主人的一顆心臟罷了。

就在蘇雲彌思想陷入困擾之際,亞伯汗從地上緩緩抬頭,墮天使面部碩大的獨眼在火焰中幻化出紫色的光芒。在少年注視到這一光芒的時候,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黑色的血污與燃燒的熾焰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宛如長蛇般蜿蜒爬行。

蘇雲彌下意識地想往柳霧遙所在的方向靠攏,可他被路西法的神經緊緊地束縛住身體。

那妖異的光亮像是黑暗中被鑿開的紫瑪瑙,它不斷地侵蝕着人們所看到的一切。

與此同時,蘇雲彌聽到腦子裏彷彿有惡魔的聲音在低語、向他乞求——

「把汝的身體交給吾……把汝的身體交給吾……

「只有這樣才能殺死它,只有這樣才能殺死它。」

「汝,必須服從於吾。吾,渴望汝的拯救。」

蘇雲彌感覺頭腦一陣發燙,他雙眼無神地在飄渺的意識海洋里漂流。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指尖無意觸碰到黑暗某處懸挂的枷鎖,枷鎖發出清響。

「把我的身體……交給……」意識模糊的蘇雲彌低聲呢喃着,沒人注意到他身上附着的護甲正一點一點地擴展並將他籠罩。少年低垂着腦袋,絲潤的頭髮從面罩下露出,鼻尖懸着的汗珠在甲胄外火焰的光芒中映得閃耀。

昏暗中,蘇雲彌只覺腦袋一沉,額頭像是撞到了玻璃,發出刺耳的脆響:「啪啦!」

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球上佈滿血絲,臉上也多出了幾道新鮮的血痕。

「哈呼、呼呼呼、哈呼。」蘇雲彌盯着眼前的鏡像,蒼白與鮮紅的臉蛋滿是驚恐。

那破碎的鏡塊飄浮在他的面前,而他正躺在一片由紅色花朵組成的花海上。

蘇雲彌顫抖地伸出手對着鏡子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跡,他摩挲片刻黏糊糊的指尖,緩緩地從紅花匯成的海洋中站起來。

周圍的世界,無論是天空還是大地,都呈現出一幅詭異的畫面。

暗紅與橘紅色的天空在高處緩慢地旋轉、扭動着,猶如某位畫家將手邊的顏料板打翻在了白色的畫布之上,各種鮮艷奪目的顏色混雜在一起,不同的色彩形成新的色彩,它們在名為「蒼穹」的這塊畫布上纏綿交織,猶如螳螂交/配般走向滅亡,隨後又像雨後春筍似的誕出新生。

蘇雲彌在這樣的天空下表情獃滯地低下頭,下方是沒過膝蓋的紅花瓣。

少年臉上的鮮血滴落在同樣鮮紅的花瓣上,花瓣瞬間變黑枯萎,然後以此為中心向外不斷地重複「枯萎」這一過程。蘇雲彌驚恐地說不出話,又或許此刻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地恢復過來。直到整片花海枯萎掉,他盯着腳下黑色的殘花枯葉,眼皮底下湧起一層冰泉般厚厚的悲傷。

因為他看到枯萎的花朵下埋葬着的少女的臉……是柳霧遙。

蘇雲彌渾身止不住地恐懼坐下,他扒開遮住柳霧遙臉龐的花朵,將女孩從海洋中托起。

「唔……額!」蘇雲彌雙手架住柳霧遙的胳膊把她從花海中用力拽出來,這一動作彷彿用盡了少年身體裏殘存的餘力了。

「醒醒,醒醒!」蘇雲彌用手掌揉搓着女孩的臉頰,試圖叫醒沉睡的她。

破碎的玻璃,蒼白的人臉,詭異的天空,還有枯萎的大地……在這裏,彷彿時間停止了。

它們猶如沉默的魔爪將蘇雲彌包圍,同時也加劇了他的絕望。

「醒醒啊,喂!」蘇雲彌用力扇着柳霧遙的臉,少女的臉頰被打得發紅。

可她還是沒醒,似乎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可惡啊……呲!」他咬了咬嘴唇,牙縫間發出厭惡的吐息聲。

眼淚滴在女孩蒼白的脖頸上,蘇雲彌抓住柳霧遙的衣領,無力但兇狠地開口說:「不是你和我說的,你最討厭那些只會逃跑的軟弱的人嗎?可現在的你算哪樣啊,你打算一直就這樣閉着眼睛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做嗎?你不是很威風的嗎,你罵我時的底氣呢?」

「混蛋。」蘇雲彌痛苦地將頭埋在柳霧遙的胸前,他疲憊地鬆開抓住少女衣領的手。

現在的他徹底絕望了,他只想找個能夠支撐住他精神做最後的掙扎的東西,哪怕是有人在這時能和他說說話也好啊……蘇雲彌雙手抱緊膝蓋,把臉蛋藏在臂彎里。黑色的花瓣在他的腳下飄過,空氣中充滿腐敗與晦暗潮濕的氣息。他的鼻子只要聞到這裏的味道,他就噁心地想吐。

不過此刻最讓他覺得噁心的,是他自己。

「明明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人,可總是要讓他們去保護我。」

「路西法的力量足以與墮天使抗衡,然而我卻一直都很害怕,害怕戰鬥,害怕死亡。」

「直到秋唯他們死在了我面前的那刻,我又藉助起路西法的力量。」

「我只會當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才會想起這些,想起自己其實也可以保護他們。」

蘇雲彌從臂彎里露出濕透的眼角,無助與無盡的懊悔摻入了他流下的眼淚與鼻涕。

「一邊不想失去,可自己卻一直在做着會失去全部的事情。」

他憤怒地捶打地上的花瓣,竟然發出敲擊鋼鐵的沉悶聲響:「砰——」

蘇雲彌瞪大眼睛,他望着腳下枯萎的花朵緩緩被水洗去,墮天使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路西法龐大且冰冷的身軀緩緩地從花海下露出,猶如漆黑的礁石隨着海潮的褪去漸漸展露於水面。蘇雲彌坐在它的胸口處,柳霧遙則躺在蘇雲彌的身邊。

路西法背後伸出六道修長的黑色羽翼,原本是被魅惑天使【切西婭】斬斷的翅膀。

從遙遠的高處俯瞰,它猶如一隻黑色的飛蛾停留在漆黑的水面上。

「向吾出賣汝的靈魂,獲得重生。」墮落的天使雙目黯淡,彷彿眼前的甲胄只剩軀殼。

蘇雲彌緊張地打嗝,他搖搖頭,流着淚看着身體下方的路西法:「不可以。」

路西法沒再發出任何聲音,稜角分明的鐵面安靜地朝向天空,如同覲見死亡。

「黑色的旅人啊,真是可憐,畢竟你不是被天使選中的孩子,而是惡魔。」

女子的聲音從一旁忽然響起,蘇雲彌驚恐地扭頭去看。不知何時,瑰洱也出現在了路西法的身軀上。此時的少女身着黑色天鵝絨,優雅地翹着二郎腿端坐在路西法豎起的膝蓋上。她看着下方失魂落魄的蘇雲彌,亮金色的瞳孔在妖異的蒼穹下如明燈晨星。

「你怎麼……」蘇雲彌注視着身後的瑰洱,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瑰洱輕盈地從甲胄的膝蓋上躍下,落在柳霧遙身邊。

她低頭打量起腳邊的這個人類女孩,白皙的嘴角微微地泛起淺淺笑意。

而蘇雲彌看着瑰洱這樣的笑容,總是會覺得對方是已經去世了的蘇雲薇。

「她陷入的和你一樣的空間呢。」瑰洱抬起頭對蘇雲彌說道,「只不過那個空間不歸我掌管,想要從裏面出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你說什麼?什麼空間?」蘇雲彌皺起眉頭問。

瑰洱走到路西法的邊緣,在甲胄的手臂上蹲下,用手捧起枯萎的花瓣。

「扭曲天使【亞伯汗】的真實空間,而現在的你也在這個空間內。」她扭頭看向蘇雲彌淡淡地說,「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會影響到現實中的事情,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對影響現實中的你,如果你想好好的活着,那就請務必謹慎。」

「你的意思是,我還沒有死……是嗎?」蘇雲彌緩緩地深呼吸,他心事重重地看着瑰洱的眼睛,「柳霧遙也沒有死,是嗎?」

瑰洱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少女繼續說:「在這裏不存在「時間」,擁有的只有「空間」。此刻現實里的你眼中的世界是處於完全靜止的狀態,所有被捲入扭曲的人他們的時間線都在那一刻被分成兩條。亞伯汗的力量是修改現實中可以發生的一切,不過在改變這些東西之前必須得滿足前提,那就是陷入扭曲的人是否會接受他所帶來的扭曲。」

「什麼意思?」蘇雲彌聽得雲裏霧裏,表示不大懂。

瑰洱站起身,將手中的花瓣散落,她走到蘇雲彌面前:「這麼和你說吧,亞伯汗的力量在給予生命絕望的同時也在給予生命希望,你可以利用他的力量去修改一些你在現實中想要改變但卻沒有做到的事情,例如……挽回你姐姐的生命。」少女輕聲道。

蘇雲彌瞳孔凝縮,鼻腔呼出的空氣彷彿在瞬間凝固!

「我該……怎麼做?」蘇雲彌看着自己垂在大腿兩側的微微顫抖的雙手,情緒有些失控。

「很簡單。」瑰洱拍了拍蘇雲彌的肩膀,示意後者走到她的面前。

少女瞳孔平靜地注視着甲胄下方的枯萎掉的花海,深吸口氣。

「你只需要重新回到故事的開始。」她嘴唇靠近蘇雲彌的耳廓緩緩吐氣。

忽然,少女貼在蘇雲彌腰間的掌心猛地用力,蘇雲彌被她推出路西法的邊緣!

「啊啊啊啊!」蘇雲彌在腳跟離開邊緣的最後一刻轉過身體,但還是沒能阻止他被瑰洱推出邊界。他在空中下墜,最後映入少年眼帘的是站在路西法身體上的瑰洱,少女平靜的臉上此時竟出現戲虐的笑意在盯着他的墜落。

色彩鮮艷的天空在高處如漩渦般扭轉着,蘇雲彌在跌落的過程緩緩睡去。

身體僅剩的知覺……唯有,輕盈與浮空。

這一刻,世界在離他遠去;而他,將與過去重逢。

——

「我討厭懦弱的人,特別是膽小鬼。」

無盡且孤獨的黑暗中,女孩抱着手中的玩偶嘟起嘴唇說。

「我討厭那些明明可以幫上忙,卻只顧着自己逃命的傢伙。」

女孩看着手中的玩具公主,公主臉上的笑容畫得一點也不自然。

這時,黑暗裏忽然灑入一束光,在女孩前方的地面上投射出一輪光圈。

她望着那唯一的光源,潤棕色的眼睛漸漸有些失神。

「我討厭很多人,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女孩走向光圈,她鬆開了手中的公主玩偶,玩偶掉落在她身後的地面上,金色的捲髮寂寥地散了一地,玩偶僵硬的笑臉隨着女孩的逐漸遠去慢慢地隱入黑暗。

女孩朝着光圈行走,在這過程中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成長,由幾歲的小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就在她變身為少女的那刻,她剛好走到光圈跟前,她向光束伸出她白凈的手。

女孩緩緩地閉上眼睛,水珠在她的眼角滑落。

「我討厭我自己,不清楚自己來到這裏的意義。」

這句話彷彿電影獨白,在少女內心某個陰暗角落隨悸動散開。

「柳霧遙。」少年溫柔的語氣在她耳邊響起,少女猛地睜開眼睛!

敞亮的教室,寬闊的玻璃窗,夏日炎熱的陽光投在走廊的地面上。

達摩克里斯的教室里,扎着長馬尾的柳霧遙軟綿綿地趴在桌前。

「待會一起去吃飯不?」坐在她前面的少年正微笑地看着她,問道。

柳霧遙揉了揉黑眼圈,稍微抬起眼角慵懶地朝他吐了吐舌頭:「知道啦。」

少年見狀也是露出調戲的笑容,打趣地說:「怎麼了,昨晚又通宵了?」

聽到少年這句話,柳霧遙先是愣住,她試着去回憶,但發覺自己竟然不記得了。

「我……忘了,忘記昨晚上我做什麼了,或許如你所說玩通宵了吧。」她直起身子回答。

少年笑了笑,斜着眼睛看着她:「不會吧,記性這麼差,可當不了甲胄駕駛員喔。」

柳霧遙無所謂地擺擺手,「我才不想當呢,送我也不要。」說完,她有些羞愧地看了看少年,似乎她說出的話並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少年只是微笑,他沒說什麼。他離開座位站起,走到教室門口。

「走吧,去吃飯,下午還有訓練呢。」他在門口向她招呼說,教室里只剩柳霧遙一人。

——

長久的昏沉過後,蘇雲彌從課桌上緩緩直起腰來,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掛着淚水。

「咳咳。」不知是何人發出咳嗽的聲音,蘇雲彌只覺那聲音無比熟悉。

待他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全班的同學還有講台上授課的老師都在盯着他。

老師拿着課本,表情嚴肅但也說得上是憤怒地看向學生中的蘇雲彌,他再次提醒地咳嗽:「咳咳咳!」

蘇雲彌臉上原本愜意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內瞬間變成「尷尬」。

「有些同學啊,晚上不知道是在熬夜學習還是打遊戲,每次早上第一節課就在教室里睡覺。要我說,既然都是睡覺,幹嘛不幹脆在家裏睡呢?家裏的床又軟又舒服,睡在這裏多憋屈,桌子又小又硬,還有人在講台上說個不停。又吵,對不對?」男老師一本正經地面對同學們說著,時不時給予蘇雲彌犀利的眼色。

蘇雲彌望着自己的雙手,感覺手掌仍保持着甲胄的灼熱。然而他驚奇地打量起四周,周圍都是看熱鬧的同學,其中還包括幾個月前已經去世了的晴雅,少女有些驚詫的臉色帶着些許羞澀地在眾人中看向他。

蘇雲彌拍了拍腦袋,他感覺自己有些不清醒。

難道那些都是夢么?自己所經歷的那些、機動甲胄、墮天使,都是夢么?

他驚魂未定地盯着自己的雙手,此刻的他什麼也記不起來,像是記憶被誰給竊取了。

一顆粉筆忽然碰到他的額頭,落到地面上斷成兩截。來襲者正是講台上的老師。

「喂,我看蘇雲彌同學是睡昏頭了是吧!」男老師怒喝道,「給我起立!」

蘇雲彌虎軀一震,跌撞地從座位上站起,桌子的邊緣不小心碰到了前面的同學:「哎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蘇雲彌苦笑着在同學背後連忙擺手道歉。

老師表情兇惡瞪了蘇雲彌一眼,大喝一聲:「蘇雲彌,你給我站好了!」

蘇雲彌兩腿併攏,用力一蹬,行了個軍禮:「是,長官!」

全班同學先是一愣,然後大部分都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雲彌這時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羞愧地放下敬禮的手,將臉埋下。

老師直接暴跳如雷,他捲起語文課

蘇雲彌眼睛不敢抬起地盯着桌面,桌面上是課本與筆記,骯髒的橡皮躺在2B鉛筆旁。

老師的聲音,同學的笑聲,漸漸的,蘇雲彌什麼也聽不清,像是耳道忽然蒙上了層薄膜阻隔了周圍環境裏的聲響。

「哈呼……哈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心臟的跳動。

汗水不禁地從少年的髮鬢上流下,他瞳孔放大,盯着筆記本上笨拙的字跡,稍微出神。

隱約有腳步聲逼近,似乎是有人從講台上走下,向蘇雲彌所在的位置走來。

「有聽到我說話嗎?」老師富有磁性的聲音將蘇雲彌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蘇雲彌看着站在自己旁邊的老師,他個子還比老師要高那麼一點。

「嗯。」蘇雲彌點點頭,瞳孔里的光澤飄渺不定。

男老師挑起半邊眉毛打量起蘇雲彌的臉色,片刻后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多注意休息。」

蘇雲彌受寵若驚抬起頭時,老師人已經再度站上講台了。

他看向蘇雲彌,眼裏已經沒有了先時的怒意:「坐下吧,要好好聽課。」

蘇雲彌將椅子拉到身後並坐下,他望着空空如也的雙手,表情依舊很疑惑。

少年試着握了握拳頭,他總感覺缺少了些什麼……可是他一時想不起來。

——

課間,伴隨着廣播站打開音樂,教室無論內外都是那麼熱鬧。

「你剛才上課時怎麼了?第一次見你這麼沒狀態。」同桌槿逸拍了拍蘇雲彌的肩膀笑道。

蘇雲彌咽了咽口水,脖子有些僵硬地扭頭看向身邊的少年。

「你知道……【達摩克里斯】嗎?」蘇雲彌嘴唇有些發白地問道。

槿逸盯着蘇雲彌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他遲疑了會後回答說:「知道。」

蘇雲彌瞳孔微震,他苦惱地用雙手抱住腦袋,這證明他所經歷的那些並不是虛假的。

「達摩克里斯是世界的軍事組織,據說他們擁有目前世界最前進的武器裝備。」槿逸說,「還記得十年前報紙上刊登的一次災難嗎?一座城市被一隻堪比摩天大廈的人形怪物給毀了,達摩克里斯就是為對抗那種怪物而設立的。他們把那隻怪物命名為什麼來着……」

槿逸思索片刻后忽然錘擊手掌,興奮地對蘇雲彌說:「對,墮天使!是墮天使!」

蘇雲彌望着少年激動的模樣,他胃裏忽然泛起一陣噁心。

「兄弟你怎麼了?沒事吧?」槿逸注意到蘇雲彌表現出的不適,連忙向前關心道。

蘇雲彌雙眉緊皺並搖搖頭,聲音虛弱地回答:「沒事。」

「拜託,你這樣子明顯就是有事好嗎?是肚子不舒服?我陪你去醫務室吧。」槿逸乾脆地回答蘇雲彌說。他雙手扶住蘇雲彌的雙臂就要把後者從座位上拉起。

「我真沒事,謝謝,不用麻煩你。」蘇雲彌稍微使勁掙脫開槿逸的手,好心拒絕道。

槿逸也是個好心人,望着好兄弟受苦的模樣,他有些過意不去。

「你到底怎麼了?」槿逸看着蘇雲彌疲倦的眼睛,他深呼吸后緩緩地開口,「告訴我可以不?如果是身體哪裏不適,我陪你去校醫室。不要藏着掖着,咋倆誰跟誰。」

蘇雲彌面部痛苦地抬起頭,嘴角擠出逞強的笑容:「我不想再當駕駛員了。」

——

「我不想再當駕駛員了!」高樓的天台上,柳霧遙倚着欄杆表情淡然地說。

少女的目光望着很遠的地方,那裏是遍地是城市的殘骸,白色的蒸汽從殘骸上升起,整片玄青色的天空沉浸在雲霧瀰漫之中。這裏曾經遭受過徹底的摧毀,人們在廢墟之上建立了達摩克里斯。直到如今,人們依舊能在銹跡斑駁的城市骸骨上看到曾經這片地區的影子,以及那隻令人恐懼的墮天使的幻影。

「為什麼?」站在柳霧遙身後的少年含笑問道。

柳霧遙背影沉默了會兒,轉過身面向少年:「我不想每天重複這些毫無意義的訓練了,我之所以來到這裏是為了查明我父親當年失蹤的真相,而不是為了駕駛人形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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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熱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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