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虛實之夢（3）
「轟隆隆——轟隆隆——」
蘇雲彌在那巨人所散發出的威壓下臉色蒼白，瞳孔地震。
就在天使手中的長劍即將要直衝少年面門劈下之時，白衣少女頓時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哥哥，請停手。」她對着石像巨人說出這樣的話，語氣平靜的像深深譚水。可就是這樣聽似平和的話語卻帶有股不比天使威壓的震懾力使得天使石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厚實的劍刃精準地停在了少女飽滿的額前。
驚魂未定的蘇雲彌身體僵直地站住，他顫抖地抬頭看向眼前這具忽然間「復活」的天使石像。這具石像有着其他幾座石像沒有的特點，那就是象徵著這位天使的石像的背部長有兩隻健碩的翅膀。這裏總共立有八大天使神像，除去破碎掉的【切西婭】，這裏完整的還有七具。
蘇雲彌似乎回過神來，留意起少女剛才說出的那句話。
「你說他是你的……哥哥？」他看向女孩，表情驚詫地問道。
少女只是輕輕地側目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旋即揮動手臂，下一秒眼前的這具天使石像便瞬間恢復原位。天使將劍刃重新插回地面，單膝呈半跪式，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轉身面向蘇雲彌，開口說：「他是我的哥哥【亞伯汗】，他曾經也是您身邊的夥伴。可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墮天使，他與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自從您在討神之戰中失敗后，跟隨您一起戰鬥的諸位天使都被【米迦勒】流放成了墮落天使，這其中也包括您。」
蘇雲彌望向那具回歸安靜的雕像，還是不由地呼出肺里緊張的寒氣：「那你也是墮天使嗎？」他內心恐懼地注視眼前少女的雙眼，這副有着與蘇雲薇同樣容貌的少女卻有着與前者完全不同的瞳色，眼前的這位白衣少女的雙瞳是耀眼的金黃色，宛如經猛火淬鍊的金屬。
女孩搖搖頭：「我不是。我雖然是【亞伯汗】的妹妹，但我並沒有與哥哥一起參與進你的戰爭。對於我來說，權力與地位從來都不是我所關心的。我在乎的，只有夢。」
「夢？」蘇雲彌咂咂嘴，彷彿意猶未盡。
女孩點點頭，她繼續說道：「我與哥哥分別掌管世界的「夢境」與「現實」，這是兩個分離的空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又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對於我來說，路西法大人所渴望追求的至高無上的權力我毫不在意，所以當年我並沒有明確地選擇敵我陣營而是在夢境空間裏作為旁觀者看着你們發生的一切。」
「按你所說，那現在的我也是位於你的空間裏嗎？」蘇雲彌問。
「是的，您現在與現實之門短暫脫離了，但使您進入這裏的不是我，而是您自己。」
「我自己？」蘇雲彌疑惑，「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來到這的嗎？」
少女點頭，回答說：「您作為曾經的墮天使首領、熾天使長，您曾被【米迦勒】授予了訪問所有天使空間的權利，換句話來說，只有您與【米迦勒】能夠自由地進入我的空間。」
「你叫什麼名字？請問你有名字嗎？」蘇雲彌問。
白衣少女神情依舊平靜地凝視着他，貝齒微啟：「瑰洱。」
「瑰洱……」蘇雲彌低聲重複。
「您不是【路西法】大人，對吧。」瑰洱淡淡地說。
望着女孩冰冷的眼神蘇雲彌不禁打了個冷顫，原來對方早已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依靠着死馬當活馬醫的處事態度，少年還是決定坦然相待，於是回答說：「不是。」
「我知道。」女孩輕聲道，語氣似乎是根本沒把這當回事。蘇雲彌稍微的怔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麼，那就是我們天使對於你們人類來說究竟是敵是友，對嗎？」
蘇雲彌看着少女清澈的臉蛋，雖然說此刻的他根本什麼也不想知道只想能快點逃離這裏，但還是板著臉順着對方所說的話回答：「你說對了。」畢竟這樣一般來說都能活的久一些，說話要學會觀察對方的表情嘛，這點對於在地球上生活了快二十年的蘇雲彌還是懂的，即便眼前的傢伙是個面癱女。
「我們天使是存在於另外一個時空的生物，與你們人類一樣，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星球。」瑰洱漸漸說道，「我們早在千百年前就到訪過你們的世界，你們人類如今流傳的許多傳說或是宗教故事都有存在我們的身影。我們當初化作人類的模樣在你們的族群中生活，目的是想要探索你們這個星球的文明等級與發達程度。我們被你們的祖先敬奉為天國神明，直至今日你們依舊在以「天使」來稱呼我們。」
瑰洱直視蘇雲彌的眼眸，前者的金色瞳孔宛如花朵盛開出妖冶的光。
「你現在所看到我的樣貌並不是我本來的模樣。」她說。
蘇雲彌微微一愣，選擇繼續聽下去。
「你現在處於我所掌控的夢境時空，你所看到的一切是你內心最想要看到的。」她紅唇微啟，輕聲吐息，「是慾望。」
蘇雲彌盯着少女說話的嘴唇，當最後兩個字被她念出來時少年頓時起一身雞皮。
「我可以看到你站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看清你的模樣，但我看不清我在你眼裏我自己的樣子。」瑰洱走近幾步，面對面地向蘇雲彌說，「意思就是我在你眼中的容貌對於我來說是不清楚的。」
蘇雲彌低下頭，眼神有些黯淡地盯着胸前的花束：「你長得像我的姐姐。」
瑰洱看着他忽然落魄的模樣，臉上並未流露出什麼感情。
「她死在了逃離的路上，我眼看着她倒在距離我不到三米的車上，看着她被擁擠的人群踩踏……而我當時卻像塊木頭似的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趴在甲板上很生氣地朝她喊。」
「我在想，如果當時的我不那麼懦弱，我應該跳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把她抱住，這樣以來誰也踩不了她了。」蘇雲彌自顧自地說著，他又陷入了那段傷心的回憶，「可我沒有，我明知她對我是那樣重要的人但我還是什麼也沒做，也許是當時的我害怕了，害怕蘇雲薇的死，也害怕自己的死亡。」
「她是被墮天使的爆炸波及而死去的……」蘇雲彌說完便沉默。
瑰洱看着眼前這位耷拉着腦袋的人類男孩，眼睛裏罕見地抹過絲水亮的光澤。
「審判日來臨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能感覺到。」她說，「屆時【米迦勒】會降臨你們的世界，那一刻所有還未被審判的墮天使會全部蘇醒，到時候也許便是你們文明的終章了。」
「審判日……具體來說是什麼？」蘇雲彌咽下唾沫，他深吸口氣問道。
「是【米迦勒】宣佈要侵佔你們人類世界的那一天。」瑰洱回答。
蘇雲彌撓了撓鼻尖，不知忽然他哪裏來的不屑：「你說的這個【米迦勒】，他很厲害嗎？」
瑰洱沉默了會，回答說：「你可以把它理解為我們那個世界的神，它是我們的君王。它是毀滅與重鑄的代表，它所到達之處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化為焦土，二是重獲新生。」
「聽起來是有那麼些恐怖……」蘇雲彌的眼珠子稍微往上瞥，像是在思考。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也是達摩克里斯一直想要弄明白的，只聽他開口問道：「為什麼它與墮天使要來到我們的世界？它們的目的是什麼？」提完問題的他，屏息凝神地等待對方的回答。
瑰洱看了蘇雲彌一眼，然後她背過身去，徑直走上神壇。
少女站在神壇中央，面朝高大的石板閉上眼睛。就在蘇雲彌疑惑之時，忽然地面傳來劇烈的震動！少年警惕地看向四周的天使石像，他感覺好像有什麼巨型之物在從極深的地底鑽出。
「嘩啦啦啦啦啦啦——」是海水的聲音！
蘇雲彌慌張地立馬扭頭朝神壇的後方望去，那裏竟是一處懸崖，而懸崖下是無邊的大海。
尖銳的巨岩從波濤洶湧的海水下破面而出，伴隨着鋼鐵般的呼吸，那身軀龐大的傢伙展露在蘇雲彌驚詫的瞳孔中！它的身形遮住了半邊蒼穹，漆黑的影子將神壇的這條道路完全遮蓋，籠罩在黑暗中的兩人靜默地望着它的出現，少女的目光像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故人，而蘇雲彌的眼眶裏倒映着的更多是震驚。
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竟也是一座天使石像！只是這具天使石像比少年身後的這幾具更要龐大些，或者說兩者之間體型根本就不是屬於同個噸級的。此時眼前的這座屹立在懸崖正前方的天使石像好比是一座新升起的山巒，而身後的那幾座無疑只是山巒上的小石塊。
「好……好大！」蘇雲彌雙手抱頭，心驚膽顫地仰首打量起這位巨神。
「它就是【米迦勒】的塑像，永恆的天使之首！」瑰洱面無表情地展臂大聲道。
海水在天使的巨像上匯聚成涓涓細流落下，白色的鷗鳥在它的肩上飛過。蘇雲彌感受着視覺震撼的同時也在不斷地接受心靈的刺激，毫無疑問若是這樣的傢伙現在降臨在他們的世界絕對是一場洗禮般的毀滅。少年站在巨鯨般的陰影下仰望着足以遮擋天幕的神明，胸膛內心如鼓擂。
「我們之所以在千年後的如今重新造訪你們人類的世界，是因為我們的那個世界能源即將要面臨枯竭，或者說我們是為了種族的延續而不得不向你們發起進攻。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兩種選擇，一是繼續做毫無意義的抵抗，在抵抗中滅亡；二是順服我們的旨意，主動接受滅亡。」瑰洱轉身俯視蘇雲彌說。少女眼神冰冷，絕代風華。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我，我對入侵你們的世界不感興趣。」她收回目光，走下神壇。
蘇雲彌身體微微發抖，少女在經過他耳畔時輕聲說：「之前我感興趣的唯有夢，但現在我發現了另一樣勾起我趣味的東西。」她說著說著，手指接近蘇雲彌的下顎，「那就是你。」
蘇雲彌下意識地後退，然而瑰洱的指尖鉤住了他胸前的花朵，紅花在風中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