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黃沙迷雲天
鸞鳶學院這邊士氣十分低迷。
他們目睹着昏迷中的藍路被抬走接受治療，內心沉悶失落。若非葛夫子不允許他們中途離開，他們早就不在這鳥地方待了。
還能怎麼辦？難道要把希望寄託於那個不知臉面為何物的、大喊“認輸”的傢伙？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事實上，如果不是比試場所高居塔頂，且完全密閉，無法直接交流，那麼祝余早就被鸞鳶學院學生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小胖子王諱呈此時腦袋已從堅冰中解放出來，只是身體還囿於冰中動彈不得。
他冷得一直哆嗦，還不忘加入眾人的喝罵之中：“就是！藍路死戰，祝余跪降，臉都不要了！集體榮譽感在哪裏，羞恥心在哪裏，套麻袋住址又在哪裏？”
話說一般，一隻布鞋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啪”地拍到王諱呈的臉上。
“沒你說話的份！你們主僕倆，就是卧龍鳳雛！”
“等你解凍，有你好果子吃，必須打你臉！”
王諱呈強行忍住怒火，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正欲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突然發現自己周圍安靜了許多。
王諱呈睜眼一看，堅冰不知何時已然融化，四周人潮散去，唯有面前站着那可怕的黑裙嬌小少女。
小胖子不禁打起哆嗦，底氣嚴重不足：“你、你別過來嗷！我們學院夫子還在看着呢！”
“人家對你可沒興趣……”蓓蓓笑靨如花，但在小胖子看來宛若索命鬼，“聽四周人的交談，這人居然是你的僕人，有些難以相信啊。”
王諱呈梗着脖子，強裝硬氣道：“那、那小子也就有那兩三分小本事，不還是心悅誠服於小爺我的個人魅力，甘願在我手底下打雜。”
“行了，別裝了。”蓓蓓那還不清楚這傢伙在吹牛，“他是不是平時也喜歡很虛偽地裝深沉？”
“何止虛偽！簡直是無恥小人，人人得而誅之！”小胖子咬牙切齒。
“……”
……
祝余眼前白光閃爍，眨眼間他便被傳送到某處場地。
他轉即看到不遠處有一瘦削少年盤坐地上，正以滿臉詭異的笑容盯着自己。
嘶——如此變態的笑容，這傢伙不會有奇怪的癖好吧。
不怪祝余多想，實在是雲晟此刻的笑容過於變態，牽強的笑容下是滿腔憋屈與怒火無處發泄，如炸藥桶般一點就着，一碰就炸。
儘管這人的眼神令祝余很不舒服，但他可不願多事，再次標誌性的舉手示意，就要將“我認輸”三個字脫口而出。
讓鸞鳶學院其他人去爭奪第一吧。祝余這般想着。
他壓根沒想到，場上僅余他們二人。
“噓——”瞧得祝余又想投降，鸞鳶學院這邊頓時一片大噓聲。
就連鳳鳴學院這邊都看不下去了，聲討祝余“沒有競技精神、慫包一個”。
鸞鳶學院氣氛萎靡不振，儘是“已經無所謂了”的擺爛神情，更有甚者為雲晟鼓勁，期望他打倒祝余，為民除害。
“我……”祝余剛剛說出頭個字，便戛然而止。他瞳孔微縮，彷彿察覺到什麼危險，身體驟然向旁邊躲閃。
呼——
一道風刃呼嘯而過，幾乎貼着祝余耳朵掠去。
無形風刃……祝余心有餘悸。還好感知到風勢變化，提前躲避。
再看那少年已然起身，微笑中掩藏着陰沉的眼神：“我叫雲晟。你想怎麼死？”
這叫什麼話？
祝余覺得這個叫“雲晟”的少年腦子不太正常。
未待祝余回應，雲晟又是數道風刃招呼上來。
祝余登時明白投降認輸已是難以善了，這少年似乎很是氣憤，目前很大可能性油鹽不進。
靈氣霎時螺旋纏繞於手臂以做防禦，數道風刃封死身形，祝餘一個閃身躲避了大多數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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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惟餘一兩道風刃避無可避，以防禦硬接。
嗤——
撕裂布匹般的聲音傳來。
祝余接連倒退幾步，這才穩住身形，他甩了甩手，餘光瞥到自己的雙臂早已血肉模糊。
那風刃居然如此輕易洞穿了自己的防禦。
“為什麼……你也能看穿我的風刃。”雲晟強行偽裝着笑容，但這笑容已有些扭曲。
“咬着牙說話不累嗎？”祝余略顯迷惑，不明白雲晟哪來如此大的火氣。
此話一出，瞬間擊潰雲晟內心所有防禦，直接令他咬牙切齒，彷彿就要化身惡魔！
“給我死！”
雲晟狀若癲狂，兩隻手在空中亂舞，不斷揮出風刃。
四周的風勢也因此急劇變化，祝余時而感到有大風拂面，時而感到風向七零八落凌亂不堪。
祝余只好不斷躲避，這風刃破壞力屬實驚人，並非他目前可以正面抵擋。
一時間，他猶如穿花蛺蝶，於風刃間隙穿梭，有時實在躲閃不及，唯有躲開致命的部分，再以靈氣防禦堪堪抵擋剩餘風刃。
如藍路當時的情景重現，祝余身上也不斷增添了許多創口，但大都無礙。
待到雲晟發泄一陣子，停下來喘着粗氣，這時祝余這才能暫時穩住陣腳調息。
雲晟看着眼前這閃避多數攻擊的粗布衣裳少年，還有他那淡然的眼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眼裏透出的光彷彿要將祝余凌遲處死。
“我們又不是仇人，你那是什麼眼神。”祝余非常不解。
“為什麼像只蟲子一樣上躥下跳的！怎麼不被風刃劈成兩半！你也是！那個賤人也是！”雲晟情緒終於崩潰，淡然的笑容瞬間化作無比的怨毒，哪還有半點從容可言？
此刻塔底觀戰的鳳鳴學院眾人盡皆靜默，儘管升入高級學院、與雲晟相處時日尚短，但對於雲晟的印象從來都是淡然寫意的，何曾變得如此脆弱與可怕？無論仰慕雲晟還是厭惡雲晟的人，都如鯁在喉。
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他呢？
唯有蓓蓓見得此狀，不禁嬌聲嬉笑起來：“終於藏不住了嗎？人家老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葛夫子本以為一切都以蓋棺定論，鸞鳶學院必輸無疑，此刻陰沉的臉上終於掛上彩虹：“你們學院這雲晟啊，還是太年輕，養氣功夫不足。想必是前面走得太順了，遇到點挫折就難以接受。”
嚴夫子臉色難看，片刻后又眉開眼笑，道：“那又如何？再怎麼不堪，難不成本元境還能贏得了炁合境？”
葛夫子笑容頓時收斂。
晴時有雨，陰雲又散，兩級反轉！
部分學生單是偷聽兩位夫子鬥嘴，私底下就已笑得前仰後合。
視角再次回歸祝余與雲晟二人的戰局。
“你我素未謀面，何至於把怨氣撒到我頭上？”祝余從未遇見如此稀奇事。
“請你速死！”雲晟話說得很絕。明顯可以看出他現在很急了。
祝余稍顯認真起來，知道說是說不通，唯有手下見真章！
再度躲過幾波風刃后，祝余主動出擊，白色靈氣轉化為黃色顆粒靈氣，旋轉紛飛，形成遮蔽視野的局部沙暴。
這沙暴僅僅在方圓丈許內徘徊，卻能讓祝余隱藏其中，難覓蹤跡。但祝余也並非被動防禦，這黃沙如龍捲肆虐，緩慢而堅定地向雲晟襲來。
雲晟扯了扯嘴角，難掩瘋狂之色的他此時已沒有仔細研究沙暴究竟的想法。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擊潰眼前一切，如此這般，才能發泄心中怒火。
即使靈氣消耗過度。
雲晟不斷揮出無形風刃，向沙暴各個方位擊去。
無形風刃破開沙暴，霎時間沙粒飛濺。然而片刻之後風刃劈開的缺口便恢復原狀，又是沙暴流轉的光景。
呼呼呼——
風刃聲、沙暴聲混雜響應，擾人心神。
雲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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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清楚祝余身處其中，是否被風刃擊中，這令他愈發焦躁。
他發狠式地加快攻擊節奏，將沙暴接連打出缺口。從這些缺口中雲晟並未發現祝余的蹤跡。同時，沙暴似乎未因風刃的攻擊產生絲毫動搖，仍舊不疾不徐湧上前去。
沙暴越來越近。
雲晟的身體不停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歇斯底里的憤怒。
分明已經炁合境了，卻接連被兩個本元境的傢伙搞到神志不清。這已經大大挫傷到雲晟的自尊和驕傲。
突如其來的刺痛感驚醒了他，雲晟驟然低頭，發現不知何時，深黃如沙的靈氣條條纏繞在自己周身，如盤住獵物的巨蟒不斷收緊。
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靈氣，本身便在高速盤旋，如同黃沙龍捲一般，與自己周身用以防護的靈氣不斷碰撞，激蕩出星火，閃爍着微光。
雲晟用以護體的靈氣被飛快消磨，轉即便將告捷，屆時自己可能就宣告出局。
這種事情，如何令人接受？
“風——起——！”雲晟吼得聲嘶力竭，半點不見曾經風度。
狂風大作，而纏繞自己周身的深黃靈氣條條崩碎，消散天地。
再次使出風乍起，雲晟的靈氣已所剩無幾。但他堅信這招足夠將那傢伙送出局。
就連原本氣勢恢宏、巍然不動的沙暴，也因此紊亂不堪，幾欲崩潰。祝余深處其中已然有驚心動魄之感，顯然他已預感到雲晟這招註定不同凡響。
祝余深深呼出一口氣，眼眸中原本淡然的神情中多了幾分專註。
風勢紊亂而暴烈，很快便化作鋪天蓋地的風刃，以雲晟為原點，如暴雨梨花般朝着四周急速飛出！
這種情形下，似乎避無可避……
祝余掌控的沙暴也在此時怦然炸裂！沙塵飛揚，瀰漫全場。
塔底眾人此時盡皆驚呼出聲。
藉助祝余那飄散全場的黃沙，眾人總算以風刃斬出的“缺口”，捕捉到風刃的大致數目。而那缺口增長的數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攀升，使人目不暇接。
“如此這般，好像還這能讓這小子躲過雲晟的攻勢。”嚴夫子樂了。
眾人再度驚呼。那祝余，好像並非單純的躲閃。
而是逆着風……前行……
所有人緊緊盯着祝余的舉動，看着他於道道風刃之間，以各種姿態躲閃、略過，或是毫不在意般地被一些無法躲避的風刃切出道道血口。
他的神情仍舊淡然而專註，只是不斷閃轉騰轉，堅定朝着雲晟方向而去。
有藍路之風。部分人表示讚揚，對祝余的印象有所改觀。
有些人似乎已代入祝余，露出不忍之色，彷彿受到和祝余相仿的傷勢，疼的齜牙咧嘴。
藍路也沒這麼瘋狂吧。
況且，這好像只是場比試而已吧，何至於此？
眾人注視着那道身影，於黃沙中漸漸染成紅色，也漸漸靠近雲晟。
雲晟難以置信地望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形如鬼魅。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名為“恐懼”的情緒。
瘋子！這人瘋了！
雲晟的神情有些恍惚，待到回過神來，一隻染上鮮血的手驀然充斥着雲晟的視野。
只見那祝餘一手摁住雲晟的腦袋，狠狠將其壓倒，雲晟便毫無招架之力般重重摔倒在地，腦袋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令雲晟眼冒金星。
雲晟瞪大雙眼，注意到祝余另一隻手上靈氣高速旋轉，形成銳利的圓盤，就要朝自己劈下。
這傢伙，不會真要殺了自己啊？
塔底的學生盡皆沉默，祝余此刻的眼神令他們感到害怕。
那原本淡然的眼神中，似乎有可怕的怪物，張牙舞爪，索人性命。而這種眼神，是他們這群高級學院的學生目前還聞所未聞的……
“真正的殺意……這小子的經歷不簡單。”嚴夫子眯起眼睛，低聲自語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