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冤家路窄
郁蒼鎮南郊的一片叢林裏，一男一女正於其間飛速地穿梭，速度驚人，模樣卻皆有些狼狽，倒也難怪，兩人此刻可是在落荒而逃中。
“咦？臭婆娘，你幹嘛要跟着咱一起逃走？”聽聞身後聲響，跑在前面的燕歸一臉疑惑地回頭，目光迎向剛剛跟上來的景洛，開口問話。
“呵，我憑什麼就得留下？”景洛冷笑一聲，明知故問。
“這……”燕歸瞪眼驚奇，“他人是你帶過去的，你看他那一臉茫然的小樣兒肯定不認識那些人啊。你不留下搞清楚狀況，也太不厚道了吧？”
“呵，你倒還挺熱心，那你為什麼不留下啊？”景洛沒好氣地回話。
“你開什麼玩笑，他又不是咱的姘頭，憑什麼讓咱留下？”
“你不要污衊人好不好，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好吧。”景洛趕忙解釋。雖說她從心底不想理會這煩人的傢伙，可離開住所后，如果不想跳完河再跳一次湖，就只有這一條狹路才能從叢林出去，更何況，這傢伙說話處處擠兌人，不理會也不行。她絕對咽不下那口氣！
“呦呦呦，還萍水相逢呢，那你為什麼帶他回家？咱可是看到了，你們可都手牽手進屋了哦。如果不是碰巧讓咱看到，沒準兒現在就已經在屋裏乾柴烈火了吶。”燕歸冷嘲熱諷。
“你……”景洛怒不可遏。
“呦呦呦，臉紅了吶。”燕歸沒羞沒臊地挑逗。
“找死！”景洛作勢欲打。
“喂，勸你最好別現在動手，附近可是有人跟着咱們呢。”燕歸用一副你可別急着趕去投胎的誇張表情說道，“剛才在你家院子裏，我就感覺到，二品高手至少就有五人以上，而且明顯是在釋放着威壓威懾咱們呢。”
“切，我可沒感覺到。說白了，你就是怕死唄。”景洛撇撇嘴，滿臉鄙視。她確實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氛，所以才會跟着燕歸跑路，現在她也就是嘴硬罷了。不過，她說歸說，擺出架勢也就是裝裝樣子，倒也沒真的想跟燕歸動起手來。
“放屁，老子這麼牛逼的人物，怎麼會怕死？只不過那小白臉跟咱沒有半吊錢關係嘛，不值當。而且咱是逃犯好吧，那群人衣服上的紋章你沒看到嘛？火鳳啊！辰塘鐵衛！”燕歸悻悻然說道。
“逃犯有什麼了不起？跟誰不是似的。”景洛撇了撇嘴。不過她倒是對眼前這傢伙更為好奇了，之前看到那枚令牌，她總感覺熟悉，就讓雪鷂帶着畫像給某小鬼讓他幫忙探聽了，算一下時間，今天傍晚之前，雪鷂也該回來了。
“欸？”突然間，景洛想到了一個很古怪的問題：為什麼這傢伙當初僅憑大致觀察一下就能判斷出來那麼多人的境界呢？
她身為異族遺脈，擁有着異於常人的先天優勢，這群人的境界高低，就連她也無法看得這般清楚準確，而這傢伙即便是她用小手指頭來想也要比她弱上許多……那麼，結論便很明顯了。
“你唬人！”景洛怒不可遏，“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的境界！”
“咱哪有唬你嘛？”謊言被拆穿，燕歸依然臉不紅、心不跳，“咱對危險的感知可比野獸還強呢。”
“額……”景洛實在是找不出詞彙來應對這種恬不知恥的人類了。
“其實啊，這什麼境界的劃分，就是亂扯淡……”燕歸全然不理景洛想要掐死他的衝動，嘴裏仍然絮絮叨叨個沒完，“咱自身有個判斷標準就成了。難道大家打架的時候各自報一下境界，境界低的就要直接抹脖子啊？”
“你怎麼這麼多歪理啊？”有用的信息半點沒獲取到，又無緣無故地被嘮叨一通，景洛心裏自然不痛快，可細想一下，似乎從見到這個臭流氓以來，她壓根就沒痛快過。
“跟你說哈，打架這種事情不但要看自身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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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還要看天時、地利、人和以及各人自身的意志力……”
“停！”這種事情對於長年逃亡的景洛來說，她當然懂。更別提這種毫無意義的說教出自於這麼個煩人傢伙的口中，只會讓她變得更加不耐煩罷了。
“切，不聽拉倒，別人就是哭着求咱，咱都不稀罕搭理呢。還不是咱看你啥都不懂……”燕歸撇嘴，還待繼續絮叨下去。
“就這麼一小會兒，你數過你一共說了多少‘咱’了嗎？聽起來彆扭死了，難聽死了。”
“你說話的語氣和朝小哥真像。”老流氓天生的表情帝，邊回話，邊作出一副受傷的樣子。
“你到底認識不認識他？一會很熟，一會又從未見過似的。”景洛一路上被氣得都忘記這茬兒了。
“咱認識那個也姓朝，說不準兩人還是雙胞胎呢。沒看到這會兒在你家裏都上演認親戲碼了嘛？”推理小能手燕歸覺得他的這番猜測還是挺靠譜的。
然後，他習慣性地又接了句不怎麼靠譜的話：“欸，對了，你要是真喜歡這種口味的小白臉，要不要咱給你介紹介紹，咱認識的那位可比這個愛哭鬼成熟穩重多了。要是你有野心想玩一女御二夫，倒也不是沒可能……雙胞胎啊，想想都帶感。”
景洛果斷扭頭跑路。反正兩人已經離開她那小院很遠了，狹路到頭，自然要與這猥瑣煩人的傢伙分道揚鑣。另外她覺得她還是重新再租間屋子好了，被一連兩撥人找上，這地方也已經不安全了。
只可惜，世事不遂人願，景洛這才剛把他甩開，燕某人又賴皮賴臉地跟了上來。
“喂，你還跟着我做什麼？”眼見兩人已經無話可說，臭流氓還跟狗皮膏藥一樣貼上，景洛真要忍不住爆發了。況且，她早便察覺到，那些跟蹤他們的人，在他們穿出樹林之時就已經停步不前了。景洛忍不住摩拳擦掌，她可不介意現在就好好教訓身旁這個下三濫一頓。
“嘿嘿，你真不回去瞧瞧啊？萬一那小子真是什麼門閥大族家的少爺，你可就攀高枝啦。”燕歸繼續恬不知恥地搭訕。
“笑話，那傢伙又慫又膽小的，你也看到了，還是個標準的吃貨，誰稀罕。”景洛冷笑。
“那你還帶他回家……干、柴、烈、火？”舊事重提，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只不過，調戲完成，燕某人早已大步流星地扭頭就跑。
“臭流氓，你找死，有種你別跑……”少女的一張俏臉，此刻切切實實地漲成了一隻紫茄子，“你給我站住！”
少女追趕壯漢而去，景洛所租的院子裏，朝堂正低着頭，惶恐不安地扯動着他那皺巴巴的衣角，沉默不語。他要想的事情有點多，也有點亂。但最多的還是忐忑於這幫人這麼大架勢的出動，如果他們發現認錯人了，會不會惱羞成怒地一人一腳把他踩成肉泥。畢竟之前那個虯髯大漢，就一直把他認錯成了某人……
颼。一聲輕響劃破長空。緊接着，明媚的午後陽光之下，一個黑點就這麼直奔着朝堂而來。
“有暗器？”朝堂心中一個哆嗦，他這個不知真假的少主還沒當上個一時半刻，難不成就要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仇家給滅了？
“喂喂喂，你們都認錯人了好吧。”朝堂心說，“他們這群把我尊為少主的人還好說，可你這個突然蹦出來的仇家，見面就殺太不仗義了吧？至少，你給我點說場面話的時間啊，大不了……我可以跪下求饒嘛。”
那東西眼看就要射上了自己面門，朝堂一雙眼睛死命盯着，卻也毫無辦法，只能在心中干著急，完全來不及開口求救。然後就聽“咚”的一聲悶響，朝堂面色慘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額頭幾條長長的髮絲垂落，在眼前迎風飄動。被這神秘暗器精準的射中髮髻，朝堂心底一陣兒發毛，身子更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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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分毫，僅吊起眼珠，向自己頭上看去……
經過那場異變后，以為自身眼力已經夠強了，卻還是沒能搞准這道黑影到底為何物。直到了此刻，他才看清，定在他髮髻上的是一隻黑羽長箭。眼看箭簇晶亮，箭羽隨風迎顫，在頭上晃動不休，嚇破了膽的少年正要哭喊求救。就在這時，一人越眾而出。
“果然不愧為時之王的血脈啊。”英俊大叔出言讚歎道。
朝堂臉色難看，滿心腹誹：“不愧個頭啊，都快要嚇尿褲子了好吧。這是該讚歎的時候嗎？當務之急，應該趕緊過來保護我啊。”
“哈哈。”眼見朝堂滿臉不安的四處瞧看，英俊大叔哈哈一笑道，“少主莫要生氣，其實這一箭，只是在試探你的能力而已。”
“試探？”朝堂瞪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千辛萬苦找到了我這個失散多年的少主，就為了見面來射上一箭？看我嚇尿褲子很好玩？”
“少主誤會了，我們找到你並沒費多大的勁。”英俊大叔謙虛地答道，“而且我們給少主準備好了更換的衣服，嚇尿褲子了也沒關係。”
朝堂徹底失語了，低聲嘟囔道，“見面時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少主’，難道就只是為了要麻痹我嗎？那還真是抬舉我啊。”
“少主你想多了。”大叔說話無比誠實，“之前只是因為那兩個人看起來很厲害，那麼喊是為了讓兩人了解我們的關係，叫他們別亂插手罷了。”
“額……”朝堂覺得這位大叔肯定是很不喜歡自己，不然又怎會這般處處擠兌貶損。
但其實呢，對方真就只是實誠而已。
英俊大叔姓吳名增，身為辰塘鐵衛的總副官，十六年來，他一直關注着朝堂一天天的長大。雖然他也認為手下剛才這一箭太過冒失，容易嚇到少主。不過經年戰陣，神經已練得比較大條，習慣講求效率至上。既然有最簡單的方式來驗證血脈覺醒與否，那便直接使用好了。而對他來說，只要是少主的問話，就該老老實實地認真回答，自然也就並不存在擠兌貶損一說了。
“呦？”兩番對答作罷，吳增驚覺少主這會兒還兀自坐於地上，於是趕忙伸手去扶。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一臉委屈地擋開了吳增試圖攙扶自身的雙手，掙扎着站起后，朝堂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再拔掉插在髮髻上的羽箭，最後他才緩緩開口問道：“請問下，您確定我就是您家的少主了嗎？”
這個問題關乎到他朝堂的一條小命，雖然對方似乎通過這種想把他嚇尿的特殊方式確認過了，朝堂還是要忍不住再問一次。
“不能再確定了。”吳增頻頻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朝堂懸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於算是放下去了，與此同時，故事裏面那些牛掰哄哄的認祖歸宗橋段也開始如雨後春筍般在他腦中噌噌往外冒，“聽您話里的意思，我眼睛的變化是因為覺醒了什麼時之王的血脈？”
“這事說來話長，少主還是跟屬下先回府上再說吧。”吳增微笑回道。
朝堂苦笑一聲，他也知道這種事情一時半會講不明白，只不過，他還真不能二話不說立刻就跟吳增走。雖說此時他也有七八分相信吳增所說，可總不能就這麼三言兩語便上了賊船吧？就算再迷糊，他朝堂也絕不是傻子，對方帶了這麼多人過來，想來是害怕不能成功把他帶回去，那便很可能是做好了跟武當正面搶人的準備。
“不如先去屋裏把事情講明吧？”朝堂試探問道。如果對方要把他綁走他也無能為力，但還是希望對方願意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而他知道，無論自己最終做出什麼選擇，他的人生也註定會因此而發生改變。
“那……好吧。”吳增嘆了口氣，對朝堂點了點頭，兩人一同邁步進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