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隻刀子狗

話已至此，毋需多言。

苟十三沒再多說些什麼——無論他說什麼在現在看來都顯得多餘，他伸出爪尖，輕輕推開了假山石上那建築物的大門。

這屋子的模型有門有窗，軸輪之間開合自如，被水汽侵蝕到現在竟無一絲生澀之感。苟十三的爪子很輕鬆地推開了小門，然後

什麼也沒發生。

不應該啊？是哪裏出了差錯嗎？苟十三有些尷尬地收回爪子，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根據系統的任務提示，他周圍也的的確確沒有第二扇門了。

「？？」阿飛眨了眨眼，雖然沒說話，但苟十三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一排小問號。

「」

苟十三默默轉過臉繼續搗鼓面前的建築，這棟模型有點類似改良過的佛寺，屋頂四角都有飛檐裝飾，上面還立着某種苟十三不認識的動物。底下掛着八盞小燈，每一盞燈下都是一扇緊緊關閉的窗。

既然已經上了手，倒不如乾脆把所有人門窗全部打開，本着來都來了的理念，苟十三乾脆把能開的門窗全部戳開，這樣就算沒法觸發下一步任務，也能通過門窗，看看這小屋子裏到底藏着什麼。

【任務更新：￥……】

一聲極刺耳的機械聲在苟十三的耳邊突然炸響，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突然在你耳邊用沾水橡皮擦狠狠地摩玻璃。苟十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地一愣神，等他回過來時，眼前的系統界面上已經滿是亂碼。

無論是任務欄，好感系統，還是諮詢和客服界面，所有之前能用的功能被全部封鎖，只剩下各種重疊在一起的古怪色塊，乍一看有點類似澆了水的抽象派色彩大作，如此詭異的場景，苟十三還是第一次遇見。

系統以及徹底失聯，苟十三在心底叫了兩聲，只收穫了刺啦刺啦的電流聲。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苟十三趕忙看向阿飛的位置，卻驚恐地發現假山上原本是小型建築物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的旋渦，旋渦沒有顏色，沒有形體，周圍的一切事物好像都隨之不斷扭曲，最後聚集在中心變成一個黑色的點。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鬼？

苟十三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逐漸開始不受控制，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身軀，強行把他拖拽向旋渦中心。這種感覺很糟糕，他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控制，唯一能運轉的只剩下他這顆大腦。

還能做點什麼，總得做點什麼。

系統是靠不住了，他們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多少也有系統推波助瀾的結果。苟十三狠狠一咬牙，他最後能做的事不多，但

他用盡這具身體全部的力氣，整隻狗像一枚小小的炮彈一般，影狼丸的身體素質還是相當給力，苟十三短暫地擺脫了旋渦的牽引力，直直一頭撞向了阿飛。

他得把阿飛推開，這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和他一起送死。

但阿飛的反應卻出乎苟十三意料，他被撞開后非但沒有遠離旋渦，反而一把抓住了苟十三的後頸準備把他往回拉——這個動作阿飛已經做過了無數遍，甚至閉着眼睛就能完成伸手提狗的一系列操作。

完了。

苟十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用力扭過身子，一口咬上了阿飛的手腕，這個世界沒有狂犬疫苗，苟十三也不知道自己的牙齒到底會不會傳染病毒，故而沒敢見血，只能儘力讓他鬆開揪住自己皮毛的手。

阿飛沒鬆手，非但沒松，反而還將苟十三用力向遠方擲去。

旋渦的力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透明的波紋像一朵花般四處散開，將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全部擠進中心，一瞬間湖泊的水倒吸而起，好像

下了一場違背地心引力的雨。

沉悶的響聲從假山處傳來，那動靜宛如深山老寺中僧人敲響的大鐘，即使是遠在山莊另一頭的司空摘星都差距到了動靜，然而當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只能看到幾隻被驚起的飛鳥。

天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漸漸亮了，雲朵堆在旭日邊上，好像一層層橘色的油脂。

其中一隻飛鳥在上空盤旋了兩下，隨後振翅一掠，細腳點上湖泊水面，原本的假山已經徹底顛倒了過來，這裏的一切好像經歷了一場洗劫，樹木灌叢顛來倒去，其中有不少已經被連根拔起橫在池邊。

那鳥轉動眼珠四下看了一眼，隨後撿了一塊還算乾淨的石頭蹲了上去，跳了一圈滑稽舞蹈后便變成了一個身着黑紅衣衫的男子，男人盤腿支頭，看那表情好像是在釣魚。

只不過面前沒有魚竿，只有兩把造型奇詭的刀。

運氣好的話，他這次可以直接釣上來兩個系統，穩賺不虧，簡直是賺麻了。

————————

苟十三隻感覺自己眼前一片混沌。

沒有顏色，沒有形體，也沒有空間概念，苟十三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四肢，他現在好像就是一隻在水裏漂浮的水母，隨着周圍的環境起起伏伏一上一下。

其實這話也不太對，水母沒有腦子，但苟十三起碼還能思考。

但保持思考在現在這種情況而言或許並不是什麼好事，苟十三開始胡思亂想，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塞滿了他的大腦，他無法控制自己能想什麼，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剛剛穿越來的時候。

系統依舊沒有反應，苟十三嘗試着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甚至沒法感知到眼睛在哪。

他會死嗎？他要死了嗎？

那阿飛呢？阿飛也進來了嗎？他也和自己現在是一樣的情況嗎？陸小鳳和司空摘星會發現他們的屍體嗎？如果沒發現的話，那他們的屍體豈不就會永遠埋在山莊下面，等幾千年後被考古人員挖掘出土，骨骼還是一具骷髏揪着一條狗，直接變成古代人民飼養寵物的有力證據。

這些想像出來的畫面一點也不嚴肅，而且還有點滑稽，但苟十三隻覺得心裏難受，他們一路上經歷了很多有趣的事，這些輕鬆的日子過久了，總會讓苟十三不由自主地忘記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份和來歷都充滿疑點，如果他一開始就沒遇到這些人，那他們會不會就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阿飛能如他所願地在江湖上闖出名堂，他會擁有很多朋友，無論如何不會像現在這樣身處險境。苟十三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變成一團融化的棉花糖，他的事本該由他一個人解決，現在卻牽連上了自己的朋友。

還是唯一一個能聽懂他說話的朋友。

【刺啦刺啦滴——】

系統的機械聲再次響起，不過這回卻要比之前都要清晰不少，苟十三猛地一激靈，伴隨着系統的聲音，這好像是一個信號，他發現他又能看到了。

苟十三的眼前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光亮，這些光點大多是土黃和暗紫的混合色，咋一看有些髒兮兮的感覺，但這在苟十三的眼裏卻好像救命稻草一般，他在腦海里大聲呼喊系統和客服，並一點一點調動自己能用的感官。

「原魔客服載入中」

「客服載入成功，歡迎再次光臨。」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也很高興我沒有再換一個服務對象。」

「你這是什麼意思？」苟十三滿腔的激動被系統這句話徹底澆滅，「你之前還服務過其他像我這樣的玩家？」

「是的。」

「那那些玩家呢？」苟十三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

「死了，我以為您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但如果您詢問我我的

看法的話，我會更偏向於半死不活，簡而言之就是薛定諤的玩家，死了沒完全死，但也絕對不是活着的狀態。」

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像驚悚故事，苟十三嘆了口氣，他原本沒想問這麼多，只是想了解一下那些玩家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是，沒想到系統竟然直接開始謎語人，謎語之下彷彿還隱藏着一個驚天大瓜。但現在這些問題都得擱到一邊，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阿飛呢？我該怎麼出去？」苟十三問，「就是和我一起進來的人，他怎麼樣了？」

「您這句話里有很多錯誤，這裏只有您一個人，也只有像您這樣的人才會進來——很抱歉，是我措辭的疏忽，您現在不是人。」

系統的聲音和之前一樣，還是那種毫無波動的電子音，但苟十三總感覺這聲音似乎帶着其他情緒，而且這種情緒也並非針對於他，「您的朋友很好，相比他，您還是先擔憂一下自己的處境比較好，畢竟我們不能直接殺死這個世界的人物，但可以直接殺掉玩家。」

那就好那就好，苟十三長舒一口氣，他的關注點全在系統的前半句話，從之前開始就一直緊繃的情緒也鬆弛了下來。但系統在說完這句話后就好像又陷入了沉默，苟十三隻聽見那熟悉的電流聲再次響起，不過這回和之前有些不同，電流聲越來越大，最後彷彿擰成一股，重新組合成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

恍惚間這片區域彷彿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裂隙。

那聲音低啞沉悶，回蕩在天地間宛如洪鐘大呂——

「奇變偶不變？」

啥？

苟十三疑心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大毛病，但嘴巴還是自動接上了後半句，「符號看象限？」

那聲音好像沒完沒了，「一價氫氯鉀鈉銀？」

「」苟十三覺得有必要終止這種無意義對暗號式的對話，主要是這個口訣是他高中學的，這麼多年過去早就忘了個精光，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委婉一點，「很抱歉，但我不是學化學了。」

「沒事，這不重要，」天邊那聲音依舊洪亮，但卻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怎麼久了，我都沒想到還能再遇到一次老鄉，而且你可比我要厲害，你居然還把主要人物弄進來了！」

「什麼主要人物？」苟十三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那聲音又大了一點，大概是為了表示自己的震驚，其中竟還帶了一點兒痛心疾首，「你咋會不知道呢？那你知道多情劍客無情劍嗎？知道陸小鳳傳奇嗎？兄弟你完全不看武俠小說嗎！你都沒有童年的嗎！！」

「呃」苟十三措辭更加謹慎，「所以說他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目前為止知道的穿越者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大概率要對他不利的前輩，還有一個就是苟十三所用系統之前的玩家，但現在出現的這個聲音，苟十三實在無法判斷他的身份。

「等你醒來就知道了，那個人——是叫阿飛吧，我看他那把標誌性的劍就猜到是阿飛，他正提着你的殼子想把你救醒呢。」那聲音長長嘆息，「這點你倒是比我好運很多。」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你是理科生吧。」

好傢夥，這是什麼問題？苟十三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一個是。

「理科生那就沒問題了，那傢伙天天想來這兒把我的屍體刨出去，但好在我留了個心眼。」空中傳來一陣笑聲，但苟十三卻並沒有從中聽到多少得意高興的情緒，「醒來了就別睡了，打開眼前的空間，我就擱最中央躺着呢。」

「我有三米多長，你們一眼就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