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中途出了這件事，降谷直接和其他人分開。本來他們乘坐的就是不同的班機，他要回米花町，這些人則是回橫濱，提前分開也不會打亂計劃。

挑了一家不引人注意的咖啡廳，降谷才開始問起他們兩個的現況。

「也就是說，你們是假裝交往對吧？」聽過了景光的解釋，降谷不能理解這種操作。

景光強調：「是已經訂婚的婚約者關係。秀一現在用假名沖矢昴，他是東都大學的工科研究生。至於為什麼要假扮這種關係，像這個年紀，作為朋友經常同進同出的話會很可疑吧，但如果是已經訂婚的同性情侶，行動上會比較方便。」

世俗上對待情侶和朋友的態度是不一樣。如果他們是情侶，二十四小時都待在一起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再者，日本雖說已經通過了同性婚姻法，但大環境中對這種小眾感情大多會採取保守態度。經過商量之後，他們覺得這層關係會讓二人的日常會輕鬆一些，周圍的群眾會有意識的保持適當的距離，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社交應酬，進行一些調查的時候，突然的失蹤也可以用「想獨處」的話來搪塞。

「你只說了秀一先生用假名，那你呢？」看着只是在眉眼間做了點修飾，總體跟原來長相有幾分相似的景光，降谷很是疑惑。

這副樣子，如果被組織的人見到，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就跟故意的沒兩樣。

「這是高明哥指點的。當初秀一暴露身份的時候，我為了掩護他離開也不小心暴露。但事先準備充足，並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高明哥說了，我在組織里是失蹤人口，我與他的長相相似，遲早也會找上他。」

如果死亡人口，就算髮現兩者想像，考慮到不招惹警察的緣故，黑衣組織輕易不會主動去調查。但景光是失蹤人口，情況就不一樣了。

「而且高明哥在下個月就會被調職到警視廳的刑事部，你也說過組織有一些成員逗留在東京，到時候肯定會被發現這一點。還不如主動出擊，趁着這次回國的機會，我扮演我自己。」

降谷重複着他說的話：「……扮演自己？我明白了，如果組織要查他，肯定能查出諸伏先生有個弟弟。在外人看來，他的弟弟原先是個警察，突然辭掉了工作而失蹤，現在他被調職到米花町，你適時的出現，身邊還帶着一名已經訂婚的同性戀人……」

「沒錯。」景光笑着說，「這樣可以對外解釋，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同性，擔心哥哥會反對所以與他私奔，隱姓埋名一段時間。按照計劃，我們會和高明哥偶遇再相認，搶在組織去調查他之前，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那這樣你哥哥就變成了干涉弟弟感情的反派了。」降谷想像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有點搞笑。

會變成了家庭倫理劇場。

「你哥哥也算是豁出去了吧。這麼久沒見，他也變化很大。」降谷印象中的諸伏高明，不像是能制定出這種計劃的人。

「啊，其實這個計劃是小治提出來，高明哥只是補充一下細節而已哦。」景光突然提到了太宰。

降谷是真沒想到太宰竟然也插了一腳。

「小治和高明哥的關係很不錯，是經常會聯繫和通話的關係。」這一點景光從諸伏高明那裏聽說的時候，還嚇了一跳。

他以前確實介紹過太宰給高明認識，但這兩人私底下維持着這麼良好的關係……也是意想不到。不過太宰那八面玲瓏的性子，只要有心的話，不管和誰都能交好。

「而高明哥會被調職到米花町，其實是太一的手筆。」景光雙手合十，抵着下頜與面露驚訝的降谷零道，「太一覺得警視廳缺乏智商在線的刑偵人員，加上又很擔心你的處境，幾次去找哥哥，想請他調職到警視廳，協助我們將黑衣組織連根拔起。」

對上景光揶揄的目光，降谷別開視線說道：「……聽、聽起來不太可能吧。太一怎麼能插手到警視廳的人事調動里。」

「好像是動用了不少關係。畢竟他當初被調職到橫濱時，廳里很多高層是不同意的。」這是理所當然的，橫濱警署雖然也是警察局，但比起警界，與軍警那邊的關係更密切。

看好的人才被調到橫濱，就跟嘴裏的肥肉被搶走一樣，警界老早就有人憋着一口氣。更何況南森近些年的表現，也證明了他有多麼優秀。

如此，他們也會認為能讓南森太一推薦的警察，肯定是有過人之處。

而且……警視廳刑事部確實很缺乏刑偵方面的人才。上頭早就對於他們總是需要偵探協助才能辦案的事情多有不滿。

這一點在太宰還是津島修治，成為警視廳諮詢偵探的時候，就已經稍微冒出一些苗頭了。

「……真是多管閑事。」降谷零撇嘴，覺得南森太愛操心。

他猜想，是不是早在他被黑衣組織調到日本的時候，對方就已經有了將諸伏高明調到米花町的想法。

他對諸伏高明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些，是個常人眼中的「怪人」，明明有能力通過考試成為職業組，卻偏偏要成為升職最困難的非職業組，但即使如此，35歲的他也靠着功績升到了警部的位置。

這個年紀就能升職為警部，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年輕有為。

「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太一應該會更希望自己待在你身邊吧。」景光喝着咖啡，說道。「但這是不可能的，你和他都有自己的職責和理想。他真的很擔心你呢。」

能夠在百忙之中安排出假期和降谷零去玩，甚至將自己的人脈介紹給降谷零，表現出「可以隨心意結交」的態度，看在南森的面子上，那些在橫濱或者軍界裏聲名顯赫的人，也不吝於借給降谷零力量。

更甚至擔心降谷不好意思使用，三顧茅廬去請諸伏高明調職到東京，景光知曉自己哥哥是個多麼頑固的人，想要打動他，就算是能言善辯的南森也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更甚至還讓他和哥哥能夠光明正大的團聚。

諸伏高明在和景光聯繫的時候，都開玩笑說「降谷君是不是有什麼魔力，竟然能將這種人收入囊中，讓他如此低三下四的四處奔走」。

哦，說到「低三下四」的時候，通過電話線都能聽到諸伏高明咬牙切齒的聲音。顯然這個成語是一種反諷。

論氣人，南森太一確實是箇中好手。

「他們肯定會調查我和秀一，但不會是你。畢竟在組織里的時候，我與你的關係「不錯」。」景光的眼裏綻放着猶如獵人一般銳利的光芒，「會派其他人。我與秀一的任務，就是從這些「新人」里挖掘出更多黑衣組織的情報。」

景光在組織里待了幾年，但組織的人員構造一直十分神秘，即便是降谷這樣的情報專家，也僅是見過組織里少部分的幹部。絕大多數是只聽聞代號，未曾見過本人。

比如降谷的上司朗姆，他至今都不知曉那人的真面目。

絕大多數的人都潛伏在陰暗的水底，未曾露面。

以自身為誘餌，順藤摸出更多的爪牙，就是他與秀一共同的目的。

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乘坐在回程飛機上的南森等人，畫風就不太一樣。

太宰直接說道：「也不用兜那麼大的圈子吧，明明只要將案件委託給武偵社，黑衣組織這種組織隨便就可以連根拔起。畢竟我們有亂步先生哦。」

「別想得這麼簡單。」南森道，「黑衣組織之所以會成為多國心目中的大患，甚至不停的派遣卧底進去，是因為裏面牽扯的東西太多。這是一個在政商和文化界都潛伏極深的存在，甚至各國的政要中也不乏他們的人。只是單純的抓住首腦沒有用處，只會讓更多的毒蛇潛藏得越深。」

不僅如此，牽一髮而動全身，帶來的惡劣後果甚至可能讓整個國際政壇都震動三分。

如此，就只能徐徐圖之。

「再者說了，普通人的組織，如果讓異能者插手就變味了。」南森隱含深意的道，「會被視為是不是異能者想要奪權。人的心中都有一面鏡子，有些人鏡子朝內，有些人是朝外。他們自己是什麼貨色，就會覺得別人也是。」

異能者圈子和普通社會圈子，一直有一條曖昧的界線，每一次試探的觸及，都很容易引來多方面的連鎖反應。

異能者的人口基數，在世界上的佔比太小，小到以普通人為主體的世界，一直在忌憚着這批人。

尤其是在這個國家，對異能者的戒備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猶如驅趕一般的將異能者趕到橫濱這個城市裏，再關上門圍觀他們養蠱般的內耗。

「太浪費了。」南森嘀咕着。

聽了這話，原本在深思的安吾，忍不住的開口：「太一先生，您在說什麼？」

「沒有。」南森否認。

亂步毫不客氣的拆台：「他說很浪費哦。這小子一直覺得橫濱太小了，讓你們的工作量太少，是那種自己社畜就要別人也來社畜的傢伙哦。」

——這種人還想競爭下一屆的橫濱議員。光是想想就會很同情自己的假期好不好！

——而且，表面上把一個刑偵人才調到米花町，是為了幫助自己的男朋友。實際上……只是想着等自己大動干戈的時候，別被警界拖了後腿吧。

——會感動於他深情的人，才是最大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