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歸來
望着明谷眾人啟程，突然想起那年的十里紅妝，似也是這般模樣，如今滿城白幡，人仍是那兩人，卻已不同往昔。
“小祖宗，如今事了了，幾時回您的神宮啊？您殿上的靜影沉璧都快望眼欲穿了。”凌徹握着把竹扇子，在手裏輕敲。他這人平生最厭瞧人家的家長里短，南郡一呆幾日，他煩悶到發慌，日日念叨着回去。
我回身往城內走，道：“今夜便回罷，不用跟庄閔和太夫人說了，只告訴葉沛一聲便可，回頭送行又是一套禮，煩人，”我奪過凌徹的扇子，一陣猛扇，“南郡熱得難受，山海雲洲可比這舒坦多了。”
“你要是嫌熱去始空域住得了，你從小到大也沒在始空域住過。東嶼多海味，保你喜歡。”
“你過幾日不是要替尊者開法會嗎？你不在，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在那兒也沒意思。”
“不如小瀧先跟我一道，去各處轉轉，等你開完法會再去始空域也行，或者我跟她直接去始空域住着，那地方我倒是熟。”一道清越的男聲傳來，尊者一襲淺藍衣衫，笑的溫柔。
凌徹不屑：“也不知是誰先給我來找事的。”
用過晚飯後我們便啟程了，只葉沛領着神使府眾人送行，如我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歸途中，尊者問我：“小瀧身子可還好，這幾日操勞，可有不適？”
這幾日操勞，我都把我身上還有傷的事忘了。“無礙，小傷而已，我飛升時受的傷比這重多了。”
“回去我給你幾顆丸藥，熱水送服后運功一周天，對你療傷有好處。”
我點點頭：“嗯，多謝。”
一別幾日，山海雲洲一切如舊，沉璧的小臉又圓了不少，想來是把我存的零嘴偷吃了不少。一見我們回來，沉璧淚眼汪汪便上了前，道：“小殿下可回來了，您這一去幾天，我們可都擔心死了。”
靜影憔悴了不少，她上前攔住將要飛撲到我身上的沉璧，道：“小殿下平安歸來就好。凌徹上神說小殿下受了傷，我們都擔心得很，就怕同上次一樣……”
從前我出去鬼混上到我娘下到山海雲洲最末的小仙娥都沒擔心過，反正我從小到大斷胳膊斷腿也好幾次，養好了還是一條好漢，但自從上次我封印容天渾身是血地被凌徹抱回來后，她們對我出門辦事就尤其擔心。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如今也是上神了，哪裏說重傷就重傷？好了好了，沉璧可別哭了，我給你帶了南郡的糖漬梅子。靜影看着她點兒，那東西太甜，她一天只能吃一個，瞧瞧，這臉都快成個正圓了。”我一邊哄一邊遞了一大包梅子給沉璧。
“都是我的嗎？”沉璧小心翼翼地問。
我用力點頭：“都是你的。”
“那他們呢？”沉璧回頭看着身後的仙侍仙娥。
“我給她們帶了桂花糖和菱角，有好多呢，你放心吃。”
沉璧又可憐巴巴地看着我道：“那我可以再要點嗎？”
後面的尊者笑出了聲，凌徹則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沉璧，你家殿下最近新學了幾樣點心，回頭讓她給你做啊。”
我回頭瞪了凌徹一眼，想蹭你就直說！
屋內小桌上，靜影備了些點心乾果，小爐上煮着茶，清幽的香氣令人神清氣爽。“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凌徹愛往你這兒跑了，你這兒天天這麼有意思，可比我們那兒有趣多了。”
凌徹瞥他一眼。道：“我那兒沒掌案仙官就算了，你那兒，當心我給清明告狀。”
“不，清明一個人在合虛境時可有的玩兒，上次我去合虛境時還見他跟人在殺棋呢，”我挑挑下巴向尊者，“別是您老人家拘着他了。”
尊者搖頭，有些無奈地笑笑：“從前我師兄也在合虛境，他規矩大，清明便是被他拘的了，如今人去了，他終究是不如從前活潑了。”
他的笑明明溫柔如同往昔，可我卻分明看出了一分鄙夷。
凌徹也皺着個眉，道：“我就不待見那個建極，天天仗着是你師兄擺譜，說起來不管是他還是那個以你師尊自詡的元盛，究竟哪個教過你東西？又有哪個比得上你？”
尊者沒答話，這事或許比較複雜，我想。
凌徹感受到場面的尷尬，於是便道：“你要是真想熱鬧且去找長昊罷，他家那雪狐天天蹦蹦跳跳的，可熱鬧了。”
“他家的雪狐一個不留神連房頂都能給他掀了，我敢去添亂嗎？”尊者的表情好笑極了。
桌上一時安靜下來，紛紛為長昊神君擔憂。
我一邊剝着核桃一邊說：“你們說長昊神君幾時與小雪狐成婚？我可盼着喜酒呢。”
凌徹捏開一個核桃，正打算往嘴裏放，頓了一下，又遞給尊者，被尊者一巴掌打開。“急什麼？那丫頭如今也才兩百歲，還早還早。她自小被長昊寵着，一副孩子心性，只怕還未通人事，一下子讓她嫁人，也太難為她了點。”
“都兩百歲了還是個孩子啊？神君也太慣着她了點。”我驚嘆。
凌徹一邊說一邊把尊者剝好的花生順走幾顆：“也是也是，比不過您，您兩百歲時已經打遍北澤無敵手了。”
我咔一掌拍碎一個核桃。
尊者瞪了凌徹一眼，又緩緩剝開一個花生道：“雪姬前世受了不少苦，所以長昊才如此寵溺。當年名盛一時的小妖王隻身補了天劫，差點魂魄無存，長昊散了半身修為才換回她的三魂七魄，這小丫頭自小又會賣乖，難免被人心疼寵溺。”
“是是是。再者人家雖然年紀只是你的零頭，但論出鬼點子惹事兒，人家可不比你差到哪去。”凌徹不找事就渾身難受。
咔，我又拍碎一個核桃。
凌徹忙去攔我：“別別別，小祖宗您拍也別拍這麼碎，都成渣了，白白可惜了好果子。”
我恨恨道：“沒事，碎了您吃，什麼人配什麼果。”
“她什麼意思？”凌徹迷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尊者。
尊者涼涼道：“她說你人渣。”
其實每日裏聊聊天，也挺有意思，用來消磨時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