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公堂
護國寺西大街,把西頭有顆老槐樹,樹身粗大,冠如傘蓋,據說永樂朝這棵樹便有了,樹后則是一家糖水鋪子,店老闆是地地道道的金陵人,老輩兒跟着永樂爺遷都來到京城就此扎了根,這家鋪子經營金陵當地的甜點小食酒釀圓子,用料紮實,味道醇正,取名便叫老槐樹。
鋪子裏臨窗的位置坐着三人,正是陸詩柳、小辣椒和那位薛承運薛公子。
薛公子仍是一襲長衫,手搖摺扇,儀態瀟洒,愜意地享用着面前的點心,與小辣椒和陸詩柳的緊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辣椒等得不耐煩:“詩柳,還沒看到那叫楊哥的小子嗎?”
陸詩柳目光片刻不離護國寺的門前,沉默地搖了搖頭,小辣椒皺起眉頭:“你該不會看走眼了吧?”
陸詩柳咬着牙道:“這人化作灰我也認得。”
小辣椒看了看日頭:“眼看便要到辰時了...”
陸詩柳忽然噌地站起身來,指着護國寺門前一個憊懶的身影:“他...他...”
薛承運將摺扇一併,定睛細瞧:“他就是楊哥?”
陸詩柳用力點點頭,薛承運將摺扇在掌心中重重一拍:“好事多磨,走,抓他!”
聚福茶肆的二樓,文三兒同一時間看見了楊哥,這廝矇著半邊臉,鬼鬼祟祟走到護國寺,警惕地四下張望。文三兒指着楊哥,高聲道:“楊哥來了!”
大刁嚇了一跳,埋怨道:“一驚一乍的嚇死個人,別
聲張,咱們下去迎他...咦?”
周圍和呂江原本聽到文三兒的警示,已欠起半個身子,忽聽大刁聲調有異,急忙看向窗外,卻見護國寺前原本擁擠的人群中忽地搶出幾名精壯的漢子將楊哥團團圍住,楊哥嚇得魂飛魄散:“你...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一人方面闊口,虎背熊腰:“抓了!”一聲令下,幾人如狼似虎撲上來,楊哥起初還想抵抗,架勢還沒擺出來,小腹已狠狠中了一拳。
“嗷!”楊哥慘叫一聲,全身力氣盡失,被人拖起便走。
突發的變故讓周圍看得目眥欲裂:“媽的,追!”兩人風風火火向樓下跑去。
大刁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離去:“什麼情況?”
文三兒噌地跳了起來,神情激動地道:“我救了你的性命,快跑快跑,莫惹禍上身!”一溜煙跑向樓梯口,話沒說完,人已不見了蹤影。
大刁神色變幻,慌慌張張地站起,一頭霧水地追上去:“你這個兔崽子,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護國寺門前的混亂陸詩柳三人也看到了,眼睜睜地看着一群精壯漢子向自己的方向越跑越近,近到可以看清楊哥驚恐的表情,她雙拳緊攥,忽地發一聲喊,向楊哥撲了上去。
那領頭的漢子反應迅捷,飛起一腳將陸詩柳踢翻在地。
“詩柳!”小辣椒尖叫一聲,撲了上去。
薛承運退回到老槐樹后,放聲大喊:”人都去哪兒了,還不快攔
下!“
他府上的家奴院工原本就混在人群之中,聽得自己公子一聲喊,齊齊現出身來,吶喊着衝上去。被那領頭漢子率人拳打腳踢,片刻間結束了戰鬥,在一片呻吟聲中絕塵而去,陸詩柳從地上爬起身來:“別跑!”不顧一切地追去。
薛承運看着地上打滾的家丁,極其敗壞地道:“廢物!”追着陸詩柳和小辣椒的腳步去了。
陸詩柳只覺得氣血上涌,眼睛裏只有前方的楊哥,小辣椒連番勸阻,陸詩柳恍若未聞,直追到僻靜處,小辣椒心裏咯噔一下,那首領忽地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兩人露出獰笑。
“壞了!”小辣椒見勢不妙,拉住陸詩柳轉身要跑,那首領一揮手,兩名男子幾步追到身後,一把薅住后脖領子,將兩人生生拽起,小辣椒劈手便抓,那男子慘叫一聲,眉心處多了一條血痕。
“他媽的!”男子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耳光,小辣椒只感覺好似一道炸雷就在耳邊炸響,腦袋嗡了一聲兩眼翻白,昏了過去。
陸詩柳驚叫道:“姐姐!”
男子將她兩手反縛,指着身後:“還有一個!”
薛承運追到切近,眼看兩名女子轉身就被拿了,嚇得臉色蒼白轉身便跑,那首領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他身後,飛起一腳將他踹翻:“綁了!”
片刻功夫,周圍也趕了過來:“人呢?”
呂江跑得氣喘吁吁,四下張望哪裏還有楊哥的影子?
兩人面面相
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順天府門口人滿為患,伸長脖子看着熱鬧,大堂之上新任府尹程正誼將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胡時真手腳配鐐,肅立行禮:“回大人的話,學生名叫胡時真。”
程正誼臉色凝重:“原來是讀書人,既然讀的是聖賢書,為何夤夜行兇,害人性命?”
胡時真面不改色地道:“那狗子年紀雖小,五毒俱全,竟想強闖民宅圖謀不軌,學生夜晚偶遇這無賴子,他怕事機敗露,便對我下手,廝打之間我奪了對方的刀,不慎將其殺死。”
程正誼年約四十,細長臉,短須,面容整肅,聞聽此言不禁冷笑:“胡時真,有人信你這套說辭嗎?”
胡時真心中一顫:“大人明鑒,學生句句屬實並無半字虛言。”
程正誼冷冷地道:“鄰里發現你行兇之時,已近半夜,你如何躲過宵禁的?”
“這...”對方雙目銳利,彷彿能看到人心裏,胡時真移開目光:“學生貪杯誤了時辰,醉倒在他人家門口,醒來時天色已經晚了。”
程正誼道:“你在哪裏吃的酒?”
胡時真腦中急急思索:“歡朋酒家...”
不待說完程正誼又問:“喝到什麼時辰,醉在何處,可有人證?”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胡時真一個頭兩個大,他從未上過公堂,更不知道這位大人是個精明的主兒,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糊弄的,心中驚懼,
支支吾吾,神情忐忑皆被程正誼看在眼裏,他一擺手:“罷了,我再問你,你在何處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