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巡視領地
老李維斯喜歡喝酒。
他外表很粗獷，又長着個標誌xìng的酒糟鼻，不過，他喜歡的既不是最烈的露華濃，也不是香醇的朗姆酒，他偏愛低度酒，尤其是細膩的葡萄酒。
但是，離羅格鎮最近的葡萄酒庄也有兩千多公里，漫長的運輸線路把最普通的葡萄酒也推到了天價。所以老李維斯退而求其次，他的常備佳釀是大麥酒。
老李維斯每天早上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喝一大懷麥酒。他似乎永遠也喝不醉，聽到了大兒子安然無事的消息，老李維斯只不過稍稍多喝了一點兒，卻好像有些醉了。
在子爵府，很多僕人都在私底下盤算，如果艾斯死了，奧巴馬將繼承哥哥的爵位，李維斯家族的地位不變，也許……反而不會現在這樣沉寂和壓抑。但老李維斯一點都不希望艾斯出事，儘管艾斯非常憎惡老他的酒癮，從不對他假以辭sè。
“老爺，子爵大人邀請您一道巡視領地，還說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馬已經備好了。”一個僕人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說。老李維斯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個僕人的神態也變得十分古怪：“子爵大人還特地交待，天氣已經轉涼了，讓您務必穿上防寒的獵裝。”
正門外，艾斯已經等候在那裏了。他牽着一匹神俊的大黑馬，馬兒原地踏步不己，不住地打着響鼻，顯得頗為不耐，他卻不急不躁，悠然自得。
老李維斯心裏生出一股溫情：他畢竟我老李的兒子！一愣神兒的功夫，艾斯一拉韁繩，大步走了過去，“父親大人，請上馬。”
老李維斯登上馬鞍，心裏仔細地回味着那句“父親大人”。艾斯每天早上都會向他請安，嚴格遵守貴族禮儀。這句“父親大人”，他不知聽過多少回，他總以為面前站了個陌生人。這一次卻好像多了些什麼東西。
“艾斯，你不是有禮物要送給我嗎？你打算送我什麼呢？”
“請恕我暫時保密。”艾斯說，“不會讓你失望就是了。”
老李維斯心裏胡亂地猜了一氣，總覺不靠譜，習慣xìng地把手伸進懷裏，他身上通常會有一個碩大的酒瓶，這一次卻摸了個空。正覺得有些遺憾，艾斯把一瓶葡萄酒遞給了他。老李維斯想也沒想，拔開瓶塞就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後，他拚命的瞪大了眼睛。
“這……這是開拓者酒吧的永恆之夜，老約克的鎮店之寶啊，他死也不肯賣的，你怎麼說服他的？”老李維斯看着下去了一小半的酒瓶，心中充滿了懊悔，這小半瓶葡萄酒差不多是直接灌到喉嚨裏面的。
“是利益！我向他承諾了三年的免稅期，老約克感激涕零，把兩瓶永恆之夜全部獻了出來。另一瓶我已經吩咐僕人，放進了你的酒櫃。”
“那個該死的老傢伙，他竟有兩瓶永恆之夜，整整兩瓶！”老李維斯恨恨地說。但是很快，老李又把心思轉到了被他浪費掉的那小半瓶酒上，“可是艾斯，你應該早告訴我，這可是永恆之夜啊！這種喝法，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麼呢？”
艾斯矜持地說：“這也不算什麼。”
老李維斯一下子就急了：“什麼叫不算什麼，你……哎，艾斯，這就是你要送給我的禮物么？嗯，我很高興，很高興。只不過，一直以來，你不是不喜歡我飲酒嗎？而且老實說，你今天跟以往很不一樣。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艾斯狡猾地問：“父親，請問我今年多少歲。”
老李維斯：“2o歲。怎麼？”
艾斯說：“是的，我才2o歲。每一天，我都在成長，思想也會產生變化，尤其是經歷過一次生死之後，我覺得我突然長大了，你認為呢？父親。”
“如果是這樣……”老李維斯想了想，說：“孩子，我很高興看到你的成長。”
“另外，我的父親大人，如果區區兩瓶葡萄酒也算是禮物的話，你也太小看我了。這不過是開胃菜，後面還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你。”
艾斯騎上另一匹大黑馬，卻見奧巴馬飛快地跑了過來，“哥哥，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
艾斯一拉韁繩，把大黑馬調了個頭，“我們要去巡視領地，你也去吧，小男子漢。”
奧巴馬仰着頭說：“我那匹小馬摔斷了腿，已經不能騎了。”
“那我們就合乘一騎，你還怕我這匹大黑馬馱不動你嗎？”艾斯手臂一長，把奧巴馬抓上了馬鞍。
“他媽的，這兩兄弟，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這麼親熱了？”老李維斯眼眶濕潤了，他一迷糊，就又咬開瓶塞，狠狠地灌了一口永恆之夜，片刻之後，再次出懊惱的慘叫……
奧巴馬樂得呵呵直笑，艾斯臉皮抖了抖，輕拍馬臀，早等得不耐煩的大黑馬得得地跑了起來。
羅格大峽谷自東向西不過十幾里，領主府在最東頭，他們沒有驚動其他人，連一個侍衛也沒帶，出了峽谷向廣袤的永凍原飛馳而去。
李維斯家族的領地呈狹長的弧形，縱馬環繞領地跑一圈需要一整天時間，面積卻並不太大，約摸四、五千平方公里。不過對於彈花匠而言，這已經相當於一個地級市的行政面積了。
永凍原並非不毛之地，雖然厚厚的冰層覆蓋著大地，但照樣有許多強悍的植物破冰而出，無數動物活躍其間。在極北的冰原上，還有異常珍貴的高級魔獸。作為一個貴族，如果沒有一兩隻魔寵，你都不好意思出門。所以羅格鎮不但出產紫晶沙，還可以作為冒險者深入冰原捕捉魔獸的前進基地，未來的展前景十分可觀。這也是為什麼老約克願意用兩瓶永恆之夜交換三年的免稅期，如果僅靠羅格鎮居民目前的消費力，他才不會做這樣的虧本生意。
從羅格大峽谷出來后，氣溫立即下降了四、五度，如果是在冬季，山谷削弱了冰原上刮過來的冷空氣，峽谷內外的溫差可以達到二、三十度。永凍原的居民在漫長的進化中，身體越來越抗寒，但也沒法承受這樣的嚴寒氣候。在李維斯家族的領地上，羅格大峽谷是唯一的適居地。
“奧巴馬，如果你覺得冷的話，我們可以放慢度。”
健馬疾馳，寒風如刀。艾斯脫下披風，把奧巴馬裹了起來，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
“還好啦，我可不像你想的那麼孱弱。但是哥哥，我們究竟要上哪裏去呢？已經走了十公里，但我們一直沒有停下來過，這可不像是巡視領地的樣子。”奧巴馬被捂在披風裏面，悶聲悶氣地說。
“很快就到了。”艾斯轉過頭，對着老李維斯說，“到時候，父親大人，你會大吃一驚的。”
老李維斯蹙起了眉頭，他就有點喝酒的愛好，對他來說，還有什麼禮物比永恆之夜更好呢，他實在是想像不出來。
駿馬飛馳，領地上出現了數不清的高大喬林，有冷杉、雲杉、落葉松，甚至珍貴的鐵樺木；雪地上散佈着各種足印，有馴鹿的、有馬鹿的，有狼獾、貂、猞猁、松鼠、花鼠；馬蹄響聲間或驚起一兩隻啄木鳥、交嘴雀，或者松鴉。雖然還沒有見到低級魔獸的影子，但這塊充滿生機的領地讓艾斯非常滿足。
“哥哥快看，那是什麼？”奧巴馬伸出手，指着不遠處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
那大鳥拖着淡棕sè的尾羽，爬在松樹下，羽翅張開，醒覺地注視着眼前的不之客。算上長長的尾羽，它有一米那麼長，上體翠綠，腹羽深紅，頭頸又是金黃sè的，十分漂亮。
“那是紅腹錦雞，奇怪，它為什麼不跑。”艾斯的記憶中，這種生物完全沒有攻擊力。在雪地上，它的顏sè極為顯眼，是以天敵無數，但它的度驚人，又膽小謹慎，一遇到人或其它天敵，立即飛奔而逃。
“我知道了，它是在孵小雞，那棵樹下肯定有它的窩。這紅腹錦雞時常把蟲草當成昆蟲誤食，最是滋補不過。母親大人不是一直想養幾隻雞嗎，就養這個好了。小奧，去把它們一窩端了，母親大人一定歡喜得很。”
“好咧。”奧巴馬縱身下馬，身手頗為靈活。他的鬥氣雖然只有2級，但他才十三歲，天賦可入中上之列，也只是在天才的哥哥面前，才戴上了笨蛋的帽子。
奧巴馬緩緩地靠了過去，腳步越來越沉重，身後留下深深的足印，驀地用力一蹬，雪地上炸起一團雪花，他整個人像一頭小豹子似的撲了過去。
“好傢夥，如果在地球上，奧巴馬的身手比得上最厲害的特種兵了。”艾斯心念疾轉，“可是在鬥氣世界，力量的大門，連我也只是看到一個輪廓，不知真正踏入那道大門，加入俱樂部是何等風景。”
奧巴馬一踏一撲，不可謂不帥，可惜卻是明珠暗投了，那隻紅腹錦雞壓根沒打算躲閃，它身下就是雞窩，裏面有尚未出世的小雞。
“果然在這裏了，一、二、三……一共有六顆蛋。”奧巴馬一把抓往紅腹錦雞，卻又為難了，“哥哥，這窩雞蛋不好帶走，咱們抓走它們媽媽，它們遲早落入野獸之口。要不……乾脆饒了它們一家。”
“你這個小笨蛋。做事情跟練鬥氣一樣，要動腦筋知道不？”艾斯翻身下馬，隨手扯了幾把乾草，塞在雞窩裏面，“咱們連雞窩一起端走，我這馬兒跑得又平又穩，你只要抱穩了，要是打爛一隻，我把雞窩吞下去。”
奧巴馬嘻嘻笑道：“要是我悄悄打爛一隻，你是不是也要把雞窩吞下去？”
“吞你個頭。”艾斯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兄弟倆嘻嘻哈哈地重新上了馬。
“艾斯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眼前的一切，老李維斯心中感慨萬千。老李維斯的妻子是在鄉下的一個農場長大的，一輩子老實本份，平凡善良。李維斯一家從艾瑟伊公國中部搬到最北邊的羅格鎮之後，她最大的心愿不過是養幾隻雞，養一頭nai牛，可是她已經是貴族的母親了，再加上艾斯的潔僻，這個簡單的心愿就不好實現了。她從來不抱怨什麼，強作歡顏，但誰都知道，她一點也不開心。“這一下，你總該開心了吧，兒子已經學會關心人了呢？”
“父親大人，你在想什麼？”艾斯勒住韁繩，現老李維斯走神了。
“沒什麼。”老李慌亂地抹掉臉上的淚痕，“怎麼突然吹風了，颳得我臉上生痛，艾斯，你就不能提前揭開謎底嗎？”
“就快到了。”艾斯一騎當先，往東馳去。老李維斯只得拍馬跟在後面。馬行不到兩公里，艾斯勒住韁繩，興奮地往前一指：“你們看，就是這裏了。父親大人，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一個葡萄酒庄！它是艾瑟伊公國第一個葡萄酒庄，也是史上第一個建立在永凍原上的葡萄酒庄。”
老李維斯和他的小兒子極目遠望，白雪、灰松，稀稀疏疏的野草，天地一片蒼茫。哪有葡萄酒庄的影子？
奧巴馬用力地抓着頭，老李維斯嘆了口氣，說：“艾斯，如果你想跟我開一個玩笑，以此作為禮物，我想，我已經收到了。至於葡萄酒庄，我是真的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