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調·下卷之奪殺
“我佛,至高天為天界之首,為護蒼生平衡和諧,風璽君的那顆玲瓏剔透心,還是交由至高天存管吧!這也是合情合理,吾等定當信任九重天界!”
說話之人,正是七重天首。他心裏自是作了一翻打算的。反正如今受神祭約束也不可再有爭奪,不如借花獻佛討個乖巧,做個維護和平的榜樣。再加上風璽君獻祭之後本就虛弱,若是以後這顆玲瓏剔透心真落入了哪個賊人之手,後果甚是不堪設想。
“此意甚好!”七重天的副首也跟着發了話,“就當我七重天界為護和諧做了個表率吧!萬物相和,不正是我們修此道者一直所求的嗎?此次的無妄之災,確實變得妖魔化了!”
聽聞此話的一群妖魔,頓時怒氣橫生漲紅了整張臉,但也只能閉口不言,不能再引起注意。
於是,趁那些所謂的正道奉承附和之時,他們也開始趁機溜走。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暗界領兵的雀妖。
各層天界意見統一后,七重天首便施法再次剖開了那位一身淡色藍衣儒雅公子的胸口,把他那顆死去的玲瓏剔透心交到了燃燈古佛的手上。
生魂已祭的翩翩公子,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微微扯了扯嘴角,在冷漠又慘白的臉上扯開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你們佛教口口聲聲教化世人,還不是以許給他們自身好處為交換?他們做善事,還不是為了祈求自己的財富平安?還不是為了自己來世少報應?你們的那些信徒,誰又真真正正想過救世人於苦難而沒有過一己私慾?如今爾等眼睜睜地縱容他人剖我心臟,你們所謂的道又去了哪裏?我又於眾神眾佛有過何錯?不過是懷璧其罪罷了!”
說完此話后,他已是強弩之末。眼睛一閉,便從九重天界墜落。
他生魂被祭,心臟也被人奪取,已是不能靠復活玲瓏剔透心把生魂修回來了。
懷璧其罪的道理在這裏被詮釋得透徹!他終究是要拖着肉體落入鬼道去,變得不人不鬼,從此不得超生!
“風璽,不要!”一身無力的紫衣女子努力鬥爭着身子和精神力皆具的疲憊,卻是連站都站不起。
在場的眾仙家神佛里,也只有她一人在為之悲痛。
除去眾神佛仙家外,在場的便只有那唯一一個來自暗界的人。他昂首挺立,面容悲愴,目光中生死了無。
若是換作以往,他肯定也是要趁剛才的良機逃走的。他苟且偷生一千年,卻在風璽君的心臟被挖走時,他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沉,腦子裏一片混亂。
“娘……”他低聲哀慟,淚水盈眶。
當年也是在這九重天,他的娘親給了他一個戀戀不捨的笑容后,便神魂消亡。
這是他最深刻的記憶,娘親的那個笑容,是他後面這一千年裏唯一的一記溫暖。
他本是一隻藍鵐鳥,他跟娘親都是眾妖之中很不起眼的一介小妖,一直都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他們雖為妖,但大小惡事卻從未乾過一件。
從小母親就告訴他說,要像父親一樣優秀。母親說,父親是七重天界的神。
有一回,他突然仰起頭問娘親:“為什麼父親是天神而我跟娘親卻是小妖呢?為什麼父親不把我們接到九重天上去呢?”
他的娘親在聽到他的疑問后,面容是有一瞬間的獃滯的,但娘親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後蹲下身來一把將小小的人兒抱起。
“藍墨,你記住啊!等有一天,你有了那個能力,連至高天也是可以去到的!所以你要勤加修鍊,不可偷懶,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他似懂非懂的回答着娘親這番話。
後來,他從未相見的父親終究還是來了,這也是他一直盼望着的事情。他爹爹說,要帶他和娘親去七重天,以後那兒就是他們的家。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娘親貌似不太肯,爹爹卻執意要帶他們走。於是娘親側過身來抱起他,溫柔且親昵地問:“墨兒,你想跟爹爹去天上呢還是跟娘親一起就住在這片森林裏?”
“為什麼我們不能跟爹爹住在一起?”娘親的話讓他滿腹疑惑。
“墨兒想跟爹爹一起嗎?”他的父親期待地看着他。
他接觸到爹爹的目光后,立馬低下了頭去。
“墨兒想爹爹跟墨兒和娘親都在一起。”
他父親聽聞,笑着把他從娘親懷裏抱了過去:“好,那我們就一起上七重天去,這樣墨兒就能跟娘親和爹爹一直在一起了,好不好?”
“好。”他一臉乖巧地回答。
其實他想說的是,讓爹爹跟娘親和自己都住在這片森林裏。可那時的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就因為他應了這一聲“好”,所以,他和娘親就隨父親來到了七重天界。
待最初的新鮮感都過盡,他這才發現,在七重天的日子並不比在森林裏好。父親好像鮮少陪過他和母親,也或許從來都沒有陪伴過吧!真的已經時隔太久了,除了娘親,其他的事情他都記不真切了。
但是有些情緒是有條件反射的,有些痛苦和失落還是可以從塵封的歲月深處再挖出來的。
他也是在母親煙消雲散后才知道的,原來他的爹爹之所以去接他們到七重天上來,只不過是為了脫離祖父的嚴厲管制。
因為——已成家的人,是可以開始立業了的。
一千年前,天界盛宴,從一重天到八重天的高領人物都可以攜其家屬到至高天赴宴。九重天的神佛鮮少,他們自是隨意。
而小小的他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勢,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卻又發自內心地膽怯。
突然間,他被一個流光溢彩、藍中透紫的琉璃盞給吸引住了。
趁着人多,他一個經不起誘惑的小小孩童,就那麼鬼事神差地走了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儘管絲竹管弦不絕於耳,但那“啪”的一聲實在太過清脆非凡。
這一幕的發生,正是他的母親因為轉眼不見他后而來尋他導致的。他看得太過出神,娘親一把拉住他的手時他心裏一陣驚嚇,一不小心就推倒了它。
那一刻,一切聲響皆驟停,剛剛還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盞也失去了色彩與光亮,他彷彿是在一瞬之間進入了一個萬籟俱寂的黑夜,整個人就只剩下了麻木和恐懼。
他並不知道那個琉璃盞是當日宴會的主角,是一個極其脆弱的法寶,可修復各路神佛最害怕傷到的神魂。
七重天的領首認出他們母子二人後,立馬負荊請罪,把他們母子二人從七重天界摘了出去。
他獃獃地現在那裏,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靠着最後一絲自主思維,眼睛不停搜尋着自己父親的身影,卻看到那人正與領首處於一起,漠視着自己與娘親。
還沒等他來得及有所反應,母親就已經被那個自己要稱之為祖父的人一劍誅殺,還順手滅掉了母親的神魂。
他嚇得呼吸不通,牙齒打顫。只哭得一臉的鼻涕眼淚,而後直直暈倒了過去。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了娘親為何不願跟隨那個人上天界。
原來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爹爹,從來都沒有愛過自己和娘親!他從前所有的期盼,如今都成為了一場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娘親消逝了,他便什麼都沒有了!小小的一顆心已如死灰。
於是,他開始從九重天墜落,帶着無限的恨意與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