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金承最近幾天開心得有點反常，努力地笑，努力地哄杜巧靈，把一切情侶要做的事，恨不得一天內做完。而且也婆媽起來，時常叫杜巧靈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牽着她的手不捨得放下。

有一次更是奇怪，他們在學校飯堂吃飯，他莫名其妙說一句：“以後，你也會過得很好，要像現在這樣開心。你爸爸會給你愛，白湖會照顧好你。”

他說完后，眼瞼低垂，有點哀傷。

“你不在嗎？”杜巧靈隨口一問。

金承看着她，不說話。

杜巧靈繼續吃飯，她覺得金承最近有點多愁善感，莫名其妙的憂傷。

難道戀愛太甜蜜，所以物極必反？

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為什麼對你的小寵物那麼兇狠？”杜巧靈問，帶着責備的笑。把小白兔塞到白湖懷裏。

“它一點都不可愛。煩死了。”白湖說，看都不看小白兔一眼。。

“最近你和金承都有點反常。他好像開心過了頭，你像得了憂鬱症。到底怎麼了？”

白湖垂下眼，就在那一刻，他決定把這個秘密告訴杜巧靈。他一個人憋了好幾天了，實在憋不下去，他看不得金承魂飛魄散。多一個人知道或許多一個辦法。

“金承快要不在了……過三天，他就魂飛魄散，再也不存在了。”

啊，杜巧靈似乎聽到一個驚雷，當她從白湖房間出來時，完全沒了方向，腳下是軟軟的棉花，她扶着牆，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紅着眼圈，擦乾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哭，要想盡辦法幫金承。

他必定比我還痛苦。

她不能讓金承灰飛煙滅。

一定有辦法的。

她讓白湖回到陰間打聽所有可能的辦法。

白湖當晚就回到陰間。

他回去的那兩天，杜巧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越見不到白湖，她越覺得希望渺茫。

這兩天，她依然回學校，和金承在校園上牽手漫步，在圖書館看書做作業，一切都正常進行。

第七天晚上，白湖匆匆趕回來。

他告訴杜巧靈，可以利用圖騰的力量。陰間裏沒有人知道圖騰就在杜巧靈身上。白湖也沒告訴任何人，他只是旁敲側擊，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第二天，也就是最後一天了。

金承很早起了床，做好了早餐，把杜巧靈喚醒。這是他為她做的最後一頓早餐，最後一次送她回學校。他要讓最後一天也過得精彩。

今天的陽光很好，微黃的光線穿透窗格，地板上投下窗的影子，又瘦又長。

杜巧靈很快吃完了早餐。她並沒有去拿書包，並沒有急着出門。

她坐在金承對面，“今天我不去學校了，我要陪着你送走五個亡魂。他們生前為我奮戰過，我應該送別他們。”

金承看着她的眼睛，堅定倔強的眼神，她顯然是知道了。

金承本來想搖頭的，杜巧靈比他還快，“不準拒絕。”

“送完他們，你會灰飛煙滅，是嗎？就讓我送你吧。我不忍心讓你一個人走。”杜巧靈說。

金承沒有拒絕。

吃完早餐后，他們到頂樓拿了五個亡魂，下樓的時候，金承環視着偌大的頂樓，像看着無窮無盡的蒼穹，敬仰之心油然而生。戰袍和武器悄然無聲，似乎做着無聲的告別。

當他收回最後一絲視線時，他的腦海早已把這裏的一切篆刻在自己生命的圖紙中。

杜巧靈緊握着金承的手。她指尖冰冷，手心都是汗水。

“你很緊張？”金承問。

杜巧靈點點頭。她其實不是緊張，而是害怕，害怕自己無法救金承。

他們來到陰間，白湖也來了。他化身成白狐，蜷縮在杜巧靈懷裏，像貪圖她身上的溫暖。

孟婆主管告訴金承，時辰到，要抓緊。

金承馬上拿出五個亡魂，站在輪迴道上，等候最後的時刻。

兩個時辰后，他終於送走五個亡魂。

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歷時一千多年，終於完成了如此艱巨的任務，把三千個亡魂全部送上最好的輪迴道。

他回望着杜巧靈，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杜巧靈走上去，緊緊擁抱着金承。她覺得自己變成了黃梵，和金承在蓬草關剛剛完成一次閱兵儀式。

杜巧靈第一次感到生命的無限循環，既然輪迴道已經決定了一個人的來生，生命就會按照這個既定的軌跡運行，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她覺得哀傷。

“不，輪迴道就像賽道，決定了你的起點是在第一條跑道還是第六條跑道，但你依然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在生命的長跑中，創造自己的精彩和奇迹。”金承說。

當一個人的主觀意欲夠強大時，可以偏離軌跡，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你還有多久就會消失？”杜巧靈問。

“還有半個時辰。”

“你會在哪裏消失？”

“在黃泉道。”

“帶我去黃泉道吧。”杜巧靈懇求。

金承不能不給杜巧靈一個哀傷的告別。

他們三人來到黃泉道。和杜巧靈上次見到的一樣，濃墨般的黑，化不開的暗。

三人靜靜等了一刻鐘。

白湖早就告訴杜巧靈該怎麼做。兩人還一遍一遍演練過。

杜巧靈緊緊牽着金承的手，指尖冰冷，手心出汗。她在等待那個時刻。只要時刻一到，她就會抱着金承，縱身跳進光環中，像馬戲團的老虎穿過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