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接下來幾日,李洵忙得不見人影,陳文茵整日在萬象宮陪着傅嬌,偶爾中午他支開傅嬌,到萬象宮小憩片刻。陳文茵給她合的香效用不錯,她終於能完完整整睡幾個時辰,醒來之後也沒有疲憊感。
有時候李洵來了她已經睡下,也並不打擾她,靜靜歪在窗前的貴妃榻上,隔着空蕩蕩的房間看着她的睡顏,聽着她淺淡的呼吸,也能睡上一覺。
真是奇怪,她的失眠症好了之後,反倒他又染上了。
每日閉上眼睛就看到她決絕離開的模樣,在夢裏恨不得把她揪過來擰斷脖子,然後便從夢中驚醒,看到空蕩蕩的寢殿,再難睡着。
後來發現在她身旁卻睡得意外的安穩,或許是非得看到她在眼前,確保在睡夢中不會飛脫他的掌控之外才能入睡。
他覺得自己像是染了病,她是能緩解他病症的葯。他不喜歡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但又無可奈何,對她的掌控越發霸道。
傅嬌記恨他這個習慣,最近因為皇上駕崩的事情,進出宮中的人很多,從前許多舊相識入宮了也會順便過來探望。稍稍不注意就會被人看到,但李洵說萬象宮的人都是他精挑細選,知道什麼時候該把什麼人攔下來。
雖然如此,她還是恨,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有時候她會想起韓在的話,不死不休,或許她和李洵也得有個人死了才能罷休。
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就拿他沒轍,更何況不久的將來他就要登基為帝,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更加無人能制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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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裏,陳文茵差人打聽李洵最近的行程。說來也是奇怪,自從皇上駕崩之後,李洵就很少回東宮,偶爾回去,恰好她都不在,兩人雖為夫妻,卻許久也沒見過面。
到了今日,她終於按捺不住,喚來了劉瑾,問他李洵最近在何處。
劉瑾冷汗津津,李洵大部分時間都在宣政殿,舊皇駕崩,新帝登基,其中涉及的官員更替,事情冗雜繁沉。雖然他輔政多年,皇帝纏綿病榻的這一年朝中大局皆由他把持,但還是免不了被庶務纏身。
最近朝廷發佈了訃告,但在告示中只輕描淡寫地說皇帝駕崩,並沒有明令禁止民間宴飲婚嫁。但偏偏這篇訃聞是太子親手所書,朝中官員紛紛上書請表,奏說此文不合規矩。皇帝駕崩,豈有天下人不披麻戴孝之禮。
但李洵堅持己見,一意孤行發了那通訃聞,引得朝中最近輿論聲甚囂塵上。
他不勝其煩,用各種名目查出了一眾擁護先帝為典型的官員,革職的革職,查辦的查辦,鬧得人心惶惶。
他因為這事得費不少精力,但他還是這麼做了,俱是因為對以仁愛著稱的先帝厭惡至極,厭惡到甚至不願天下臣民為他守孝制。
劉瑾眼瞅着太子殿下玩火,如今越來越出格,每日都提心弔膽。若是殿下和傅家姑娘的事情再暴露,他欺占寡嫂,喪父期間行亂,倫之舉,到時候恐怕泰山下來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他作為太子內臣,惶惶不可終日,時常感覺自己彷彿懸崖上的一根枯草,一點風吹草動便能將他吹得折損。
陳文茵喚他去問話,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殿下最近都在忙陛下喪儀,昨兒夜裏在宣政殿忙到三更才睡下。”
因李洵不讓她沾染這些事,陳文茵並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壓力和辛苦,但是聽到他每日吃不好睡不香,心裏跟針扎似的,她喃喃問:“殿下近日飲食可還好?”
劉瑾搖頭說不怎麼吃東西:“許是天兒熱了的緣故,殿下胃口不大好。”
陳文茵重重嘆了口氣,沒有再問什麼,放劉瑾出去了。
劉瑾一走,她就坐不住了,知道李洵受苦受累,她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分擔,既是愧疚,又是心疼,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該為他做些什麼。但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可以為他做的事情很少,思考片刻后,決定給他做點開胃的羹湯。
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不像別家貴女,說是下廚,其實切菜生火都有人做好了,只等進去拿着鍋鏟子做做樣子就好。她會自己準備配菜,精心地打理每一個環節。
一鍋湯做出來,宮人都忍不住稱讚。
陳文茵記掛着傅嬌,將湯分成兩盅,親手分別裝在雕花食盒裏,吩咐宮人道:“給殿下送去吧,瑞王妃那兒我親自去。”
乳母笑她:“殿下那兒你不親自去送?”
陳文茵面露猶豫:“殿下或許在忙,他忙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乳母抬起手,理了理她鬢間鬆了些許的鳳釵,指點她道:“再忙喝完湯的功夫總得有,這麼久不見面,你去看看,說兩句話也好。”
陳文茵本來就有些想念他,被乳母幾句話說動,輕輕點頭,慢語道:“那好,我去看看殿下。”
當即命人將一個食盒提去萬象宮送給傅嬌,還叮囑一定要趁熱喂她喝下,才更衣梳洗了下,便在乳母的陪伴下去了宣政殿。
李洵剛從萬象宮回來,坐在書案前攤開摺子還沒看兩眼,便聽宮人稟報說太子妃過來了。他不想見她,正要差人將她打發出去,又想到最近她在萬象宮陪伴傅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揮揮手讓她進來了。
他低着頭,感覺到有道身影擋住了天光,抬眸,見年少的皇後身着縞素,沉靜的面色下隱着些許羞赧,她見到自己,垂首恭謹一禮,才柔聲喚道:“殿下……”
李洵執筆,蘸了些許硃砂,提筆的時候朝她擠出一抹微笑:“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