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種聲音

仍然讚美，這才是我們的本份，

因為我們是，呵，危險之樹枝，

斧斤和甜美，這危險在成熟。

徜徉在河畔，菲利克斯低頭向河面看去，寧靜的埃爾斯特河裏沉睡着一座倒着的城市。在河的另一邊，一座喧鬧的城市，菲利克斯緊了緊手中的兩份報紙，混亂甚至流血，已經不可避免。在他手中，是從柏林送過來的報紙，已經是一周以前的報紙了。一份報紙為《前進報》，屬於社民黨，另一份報紙則是**的機關報《紅旗報》。在皇家城堡的一個陽台上，卡爾.李卜克內西高聲宣講到：“同志們，我宣佈，德國社會主義共和國成立，這將是一個社會各階層聚集在一起的共和國，是一個沒有僕役的共和國，是一個所有工人重新找到自尊、得到名副其實的工資的共和國。”隨後似乎zhèngfǔ消失了，到處是革命的人群，工人和普通士兵佔領了柏林。然而在國會，社民黨領袖謝德曼則宣佈德國共和國成立，有意思的是他事先沒有和他的社民黨同事——包括當時的“相”艾伯特——進行任何商量，僅僅為了對抗“德國社會主義共和國”。

如果說柏林人知道事情的所有經過，呼籲“不要手足相殘”的話，那麼其他城市的人們則是不知所措。通常一個人聲稱是李卜克內西宣告了共和國成立，另一個人則強烈反駁說是謝德曼宣告的。為了證明各自的觀點，他們兩人都揮舞着報紙，當然不是一家報紙。爭執就像是瘟疫一樣開始蔓延和擴大。從黑森到符騰堡，從不萊梅和呂貝克到薩克森和萊茵省，罷工、遊行、國民議會、講話、名義投票、攻佔公共設施、送葬隊伍，這些活動以同樣方式公開的不斷生，只不過有時候rì子不太一樣。有意思的是在阿爾薩斯－洛林地區，按照停火協議條款，它本應回到法國，卻也驚醒了反叛活動，因為這在它從此所有歸屬的領土上完全是孤立的。在巴伐利亞，成立了以慕尼黑為都的巴伐利亞共和國，一個dú1ì的國家！

“少爺，老爺叫你趕緊回家，維茨勒本老爺、麗莎小姐還有雅尼克少爺都過來了。”尤里安氣喘吁吁的向菲利克斯通報到。“哦，好的，我們回去吧。”菲利克斯緩緩轉過身去，背對着埃爾斯特河，看着喧鬧的萊比錫城。那裏的公共廣場上聚集着大量的人群，革命的士兵在軍用小卡車前擺出姿勢。街道上，民兵和身穿制服的人帶着臨時拼湊的裝備，肩扛步槍，向前行進。通過衣着、旗幟或頭上的帽子，硬領襯衣、領帶、短上衣或水手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所有這些遊行不僅僅只是聚集了工人群眾，而且還吸引了職員、zìyou職業和知識分子成員加入進來。

菲利克斯搖了搖頭，雖然他現在沒有什麼野心和能力，但他始終記得並堅信前世的一個偉人說過的話：“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樣混亂的革命註定要失敗，沒有明確的行動綱領，沒有正規的武裝力量，隱藏在幕後的那些貴族和資本家遲早要舉起他們手中的屠刀，革命尚未開始就已經註定要失敗了！菲利克斯不會同情革命者，在他心裏，德國尚不能成為他為之奉獻一切的祖國，愛國的熱情並不能在他心中燃起為德國未來奮鬥的熊熊的烈焰。他的祖國在遙遠的東方，只可惜那裏已經沒有他的位置，對祖國的同胞來說，菲利克斯已經是一個異族，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德國人！同樣的，約翰娜的同情和善良也沒有遺傳到菲利克斯的身上，在菲利克斯的心裏，只有家人才值得他付出，只有母親約翰娜才能讓他不惜一切！那些革命者的鮮血不會讓他感到一絲悲傷，甚至他還暗暗祈禱革命更快的失敗，畢竟，他的家族也是革命的敵人！

菲利克斯回到莊園的家中，看到他的堂兄雅尼克坐在沙上，數年的軍隊生涯讓他迅成長起來，曾經有些羞澀的臉上時光刻畫上了剛毅的線條。現在的他厭倦了殺戮和血腥，已經退役，並決定前往哥斯尼堡大學學習經濟。以15歲麗莎坐在沙的扶手上，穿着粉sè的長裙，一臉幸福的小女人樣子，依偎在雅尼克的身旁。在他們對面坐着愁眉苦臉的姑父哈特和他禿頭舅舅，一個典型的容克老地主。蘭貝特和菲利克斯的舅舅維茨勒本靠在窗前商量着什麼，而蘭貝特顯然有了麻煩，不樂意的表情佈滿了他的面龐。

菲利克斯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着正埋頭品茶雅尼克，卻幸災樂禍的問候對方：“你好，雅尼克。聽說你急着離開，不在萊比錫多呆一陣，讓麗莎陪你到處玩玩嗎？”說完后，他還趁麗莎沒注意，向雅尼克眨了眨眼。雅尼克差點被茶水嗆住，狠狠瞪了一眼菲利克斯，卻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現在外面比較亂，我想趁早多學點東西。”青梅竹馬只是小說家的童話故事，年少時的“愛戀”只是蒙昧的綺夢。長大了的麗莎終於明白什麼是“愛情”，而我們的雅尼克就成了那“拯救公主的白馬王子”，可憐的雅尼克成了菲利克斯擺脫噩夢的犧牲品。而菲利克斯卻“忘恩負義”，好像今故意跟雅尼克過不去：“雅尼克，我聽說哥斯尼堡大學藝術氣息濃郁，美女如雲，是不是啊？”話音剛落，就聽到雅尼克“呲呲”的抽氣聲，菲利克斯定睛一看，原來有一隻嬌小的手在雅尼克的腰上“轉圈玩兒”。“菲尼，你聽誰說的，哥斯尼堡大學主要著名的是哲學和數學，懂不？萊布尼茲和康德都在那裏求學講學過，你想想一輩子處男的康德，那裏怎麼會有美女呢？”雅尼克急急的向菲利克斯，真準確的說是向腰上那隻手的主人解釋。麗莎小臉一紅，連忙一邊輕撫着雅尼克又一次受傷的腰，讓雅尼克在“痛與樂、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一邊開始教訓起了菲利克斯：“菲尼，你怎麼天天無所事事，到處遊盪，博蘭斯勒家族將來怎麼依靠你揚光大？最近鋼琴有沒有好好練習，等下本小姐來好好賞析賞析，看你有沒有長進……”

麗莎還待表一下自己的長篇演說，可惜他的父親並不給他這個面子，“蘭貝特，既然你去了我的妹妹，你的兒子便是我的外甥，你要知道他是多麼的優秀，他將來定是偉大的將軍，你居然讓他只會彈曲子，哦，天啊，真是不可原諒，不可原諒！這絕對是個巨大的錯誤！”維茨勒本大聲咆哮着對蘭貝特表示自己的憤怒，他大力揮動着右手，好像如果手中握有一把軍刀，就要把自己的妹夫劈成兩半。蘭貝特同樣激動起來，“菲利克斯是博蘭斯勒家族未來的繼承人，家族唯一的希望，難道你要求有着巴赫靈魂的天使成為手持沾血屠刀的辛姆勃里（羅馬語中的‘強盜’）嗎？不，我絕不同意！不同意！”聽到蘭貝特的話，維茨勒本笑了，“我親愛的妹夫，你還不明白嗎？未來的德國依舊是我們的德國，唯一不同的是混亂將帶來惡魔的盛宴，如果你手中沒有可以舞動的長劍，三頭犬就會毫不猶豫的要掉你呼吸的腦袋！相信我，只要按我說的，我們兩個家族必然會走向輝煌！我的妹夫，不要在猶豫了，你不是個懦弱的人，我知道你，睿智但是不夠堅強，拋棄你那多愁善感的心，為了家族和國家，任何人都必須做出選擇和犧牲！”維茨勒本半恐嚇半吹噓的引誘着蘭貝特，蘭貝特再一次陷入了本xìng的猶豫中。

維茨勒本看到蘭貝特陷入沉思中后得意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這時他知道，只要約翰娜再添上一把火，這件事就成了。

說實在話，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那個萬分溺愛自己兒子的妹妹會同意自己的計劃，然而約翰娜卻說出了讓震驚的話：“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兒子嗎？我愛我的兒子，但我必須為他考慮，相信我，親愛的哥哥，在菲尼身體裏還有一個靈魂，也許是天使也許是魔鬼，但是只要給他一個適當的機會，讓那個靈魂出來，無論如何，整個世界都會為之震驚！”這時他又想起“紅男爵”對他說的話：“你的外甥心中有一團火焰，說實在話，我感到害怕，我希望他永遠不要釋放這團火焰，我能感覺到，是的，一旦這火焰被釋放出來，它將燃燒整個世界！但我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好像在召喚我，去吧，去把這火焰釋放出來，該死的，維茨勒本，相信我，我心底一定住着一個魔鬼！啊，耶穌，護送我的靈魂走向天國吧！”

維茨勒本再一次笑了，就讓我把這團火焰釋放出來吧，讓我看看，它將怎樣燃燒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