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末世生存（17）
微風徐來，拂過綠江，掀起層層清漣。樹葉飄落而下，輕盈水光之間，在這暑氣蒸人的日頭裏，予人三分清涼。
筆墨暈染而下，迴廊勾勒而出，執筆伏案的一雙手瑩白如玉，十指尖尖，使人不禁暗想這手的主人竟是何等姿容。
小公子擱下筆，輕抬起頭，一張臉生得白凈，面相柔美卻不失英氣，笑起來自是一派逍遙貴公子的模樣。
“月娘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察覺自己竟盯着男子失了神，王月娘當即躲閃似地低下了頭，耳尖微紅。
溫玖末聞言卻皺起了眉，“我雖救你，但你卻不顧惜自己，倘若再染了風寒，可別指望本公子費心為你尋郎中。”
似是沒想到這剛救了自己的人說話這般不客氣，王月娘怔愣了片刻，清風裹挾着江水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涼意襲人，下意識便輕顫了身子。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小公子卻移開了雙眼，語氣隨意，卻不似開玩笑，“本公子不管你是何人，只要你不生事，我不介意送你渡江上岸。”
頓了頓，溫玖末再次看向王月娘，“但你若是起了別的心思，本公子同樣不介意將你扔回江里。”
王月娘猛地抬起頭來，不知是怕被扔進江里，還是更怕救命恩人誤會自己，便顧不上羞澀，走進前了幾步，“公子，月娘……”
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擱在現代也還是上學的年紀，哪裏能跟溫玖末這個不知道穿過多少個世界、被迫成長的人相較。
不過短短几句話，是提醒，也是試探。小姑娘入了套，立馬竹筒倒豆子般地將自己賣了個乾淨。
英雄救美，套路不怕老，管用就好，溫玖末一點也不覺得可恥，截了四皇子的胡她還是很開心的。
原劇情里小姑娘與父親相依為命，鄰家的小哥哥瞧她可愛，時常照料着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朝廷征軍，小哥哥便走了。
大旱之年，收成不好，父親更是染了病，撒手人寰。討債的找上門來，小姑娘一個人如何應付，被逼的跳了江。
鬧出人命，討債的也只好道一聲晦氣。
只不過小姑娘沒死成，遇上了一個好心人，救了她，還幫她尋到心裏惦念了多年的小哥哥。
可惜了……
溫玖末暗自搖頭，這好心人心裏憋着壞呢。
阿竹站在船頭，遙遙望了一眼，依稀可見幾許人煙，頓時眼前一亮，“小……公子，船將近岸，可要下去走走？”
溫玖末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為了找人，在船上待了幾日，頓頓吃魚，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她還是沒忘了月娘，“你可有何打算？”
月娘瞧見了小公子認真的神色，便知他信了自己的話，心下一松，卻又茫然了起來，阿爹走了，這世上就獨她一人了。
幼時的畫面一點點地浮現腦海，都是阿爹和小哥哥對她的好，可如今小哥哥走了，阿爹也不在了。
“小丫頭，等我回來。”
驀地，月娘似乎瞧見了小哥哥，他捏着她的鼻子，哄着她不許哭了，他會回來的。
眨了眨眼，月娘眼眶泛紅，“天大地大，總有月娘的容身之處，那兒時的玩伴走了些年，興許已混出了個名頭，我自可去投奔他。”
下了船，在鎮上最好的客棧用了飯食，王月娘便與溫玖末道了別。
一路上，阿竹欲言又止，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溫玖末，看得溫玖末都替她着急。
“有話就說，別支支吾吾的。”
“小姐，我們就由着王姑娘孤身上路，可是有些不妥？”
溫玖末把玩着新買的玩意兒，走在林間小路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高聳入雲，靈氣秀美的落霞山，半晌才開了口，“我救了她一次，又不是聖人了。”
“什麼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給她指了路，她若是走丟了，與我何干！”
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若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又何必苟且？
阿竹還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便安安靜靜地跟在溫玖末身後了。
天盡晚，夕陽的餘暉灑落人間，山林似乎籠罩了一層金色的羽衣，晚風微柔，寧靜人心。
落霞山，包裹着蔥鬱的林木，上山就一條路，嵌着零落圓滑的石子，一眼看不到盡頭，使人無端地生出一絲不安。
阿竹下意識便警惕了起來，“小姐，此地過靜，天色已晚，恐生事端，我們還是回客棧歇着吧。”
溫玖末擺了擺手，腳下步子未停，“此地落霞甚美，想必山頂風景更甚，既然都走到這兒了，便去看看也無妨。”
走了沒幾步，隱約之間聽到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兄台，留步。”
回頭瞧見一個着藍色錦衣，束白玉冠的男子，握一柄摺扇，疾步而來。
走到跟前，更是叫人瞧仔細了，男子劍眉星目，清秀俊逸，額間沁出幾顆晶瑩的汗珠，白玉似的臉龐微微泛紅，衣裳染了塵埃，有些狼狽，卻難掩一身貴氣。
“兄台，且聽我一言。”男子頓了一下，緩了口氣，“這落霞山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溫玖末與阿竹對視了一眼，皆有些疑惑，“此話怎講？”
男子斂下雙眸，抿了抿嘴角，神色微凝，“兄台若是本地人，當知曉這落霞山上藏着匪寇，佔山為王……”
待他說完，溫玖末方才出聲，話中帶着猶疑，“既然這落霞山如此危險，你又為何在此？”
男子捏緊手中摺扇，似有難言之隱，下一刻便拉過溫玖末的手，險險避開了破空而來的利箭。
溫玖末後知後覺，臉上驚惶未定，盯着插在樹榦上的箭矢，一時間忘了甩開對方的手。
“公子可有受傷？”阿竹連忙護在溫玖末身前，抽出腰間軟劍，打落密集而來的箭矢。
“我沒事。”溫玖末也反應了過來，拔下樹上的箭，有技巧地揮舞着，承擔了不少的攻擊。
幾人沿着下山的路退着，時間一長，便有些體力不支了，溫玖末疏忽之下中了一箭，鮮血汩汩而流。
疼得直冒冷汗，溫玖末愣是一聲沒吭，這叫男子高看了一眼。
情勢危急，男子以扇為兵，卻依舊遊刃有餘，握着柔軟的小手，總覺得細膩過頭了，也恰好證實了他的猜想。
腦子越來越迷糊，溫玖末暈過去之前，只說了一句，“這落霞山果然不是什麼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