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問情深淺,一眼便知心
御書房的養心殿中,皇甫宗政揉着眉心,滿臉疲倦地坐在龍椅上,皇甫凌越站在御桌旁仔仔細細看着皇甫凌初遞給他的青皮飾紋革卷。
密卷上用了古焱瀾國特有的古老密語,寥寥十幾個字卻讓最精通古文算術的皇太子皇甫凌初也毫無辦法。
這密語是兩百年前一位焱瀾先知預言的,他此生只留下三份密語。那時還沒有漠北國和青玥國,只有古焱瀾國,他面壁十年,周遊大陸,歸來時衣衫襤褸,他求遍名門望族,說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卻有天機想告誡世人,可權貴卻把他當做騙人的乞丐,把他趕了出去。他預測天機遭到天譴,已經活不長久,無奈之下,他便寫成了三份密語。
之後的一百年內,天下三分,古焱瀾國分成了焱瀾、青玥和漠北。又過了一百年,四子奪嫡,青龍隕首,當今皇帝皇甫宗政的四位哥哥皆死於非命,當時先皇駕崩,二皇子聯合三皇子和四皇子謀權篡位,逼宮謀反,太子深知老二老三老四皆不是賢人,自己也身負重傷沒有生路,為保天下百姓和五弟性命,他焚宮與三人同歸於盡,御前大太監拚死護住御詔,交給了五皇子。
五皇子身體不好,長年湯藥侍奉,原本他已經準備去封地,但皇兄在離開前向他託付了一切。
皇甫宗政登基,至今已有二十餘載,他在位期間宵衣旰食,也有一兩次出訪巡視,但身體羸弱的他在政事上也是力不從心,加上四子奪嫡造成生靈塗炭,他撐着病體到了現在,已有燈盡油枯之勢。
而古焱瀾先賢的預言接二連三的被證實,第三個預言不得不讓他憂心。可是古焱瀾密語早已被人忘記,預言直到如今才被人相信,可早已無濟於事。
“那位先賢已經去逝二百多年了,他的預言不見得還現存於世上。”皇甫凌越將革卷卷好,放在金黃的御帕上。
大殿上空掛着一盞又一盞大大的油燈,御桌旁還點着排排蠟燭,可這明亮的燈燭卻照不亮帝王眼下深深的黑影。
“當年你皇叔也不信,最終落得了這樣的下場,我不敢用着天下蒼生的性命來賭第二次。咳咳咳——”
“父皇,您別激動,凡事有我和皇弟來處理,您別著急,”皇甫凌初連忙給他端了一杯茶:“父皇,潤潤喉。”
“之前我暗訪各國時也聽聞了這個預言,漠北國皇帝對此也甚是關心。”皇甫凌越握緊了腰間的玉佩。
“嗯,這件事情急不得,得從長計議,你們二人先下去吧。”皇帝擺了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讓小太監把自己扶回了寢宮。
“嗯,兒臣告退。”二人齊聲,交手退了出去。
殿外燈火幽微,雲翳遮住了半邊月亮。大太監領着小太監在前後為他們打着燈,二人順着大路往宮外走。
“皇弟出巡在外,多年未見,甚是想念。”皇甫凌初含着笑溫聲細語。“以後可得在宮中多待待,就算是陪着父皇母后了。”
“我出去在外落得一個人輕鬆,難為皇兄在宮內侍奉母親左右,為父皇分憂。皇兄,辛苦了。”皇甫凌越認認真真看着面前只比他大兩歲的皇兄。
一襲藍色雲錦長袍的溫潤男子,用玉釵簡簡單單盤了發,身上毫無半點紋飾,只帶了一塊進出宮門的玉牌。儘管對他笑着,卻掩不住滿眼的憂愁。
從小到大,皇兄似乎總有很多煩心事,從不像他一樣瘋瘋洒洒的玩耍。
當他四歲爬樹時,皇兄在樹下的椅子上讀着經史子集。
當他五歲春遊採花捉蝶時,皇兄端着葯,一勺又一勺的喂進父皇的嘴裏。
當他十歲想要周遊列國,並放下自己作為一個皇子的責任時,皇兄卻早已開始批閱奏章。
皇甫凌越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放縱了這麼多年的他,第一次意識到是皇兄為他擔下了他的責任,盡了他的義務。
他恍然大悟,索性沒有太晚。於是他變巡遊為暗訪,走過大街小巷,卻不再是尋找各地的美食奇物,而是在茶館酒肆、宮牆院角打探各種情報秘密。
多年來,已有上千條的信件送往焱瀾宮內。人們只知他是個閑散王爺,卻不知這六年來,他從未懈怠過,一直從事着秘密情報。
雲翳散開,月光照在兩兄弟的肩上,二人相視一眼,一笑而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