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第66章

“當時發生了什麼？”沈黎不敢掛斷電話,通訊部正在確定信號位置，在救援成功之前他都要和對面聯絡，沈黎並不太會說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維持對話,顯得不那麼尷尬。

“海洋局設立在海邊,本身比海平面要高不少，正常情況下不會被風浪影響，但那一天的雨實在是太大,加上高處的水全部衝來，所以我們全部都被沖走，醒來后就發現在一個陌生的小島。”

沈黎點頭，“除此之外有特別注意到的地方嗎？”

“有。”對方道：“太陽好大。”

沈黎微微挑眉,“太陽？”

“按照實際來說，太陽的大小都很固定,會隨着季節和早晚變化出現細微差別，你是生物學家也學地理,應該很清楚我的意思，但是那一天早晨，我們發現太陽比平日大至少一倍，那不是視覺上的偏差,因為不只是我,在場的所有人都發現了這個變化。”

“有分析原因嗎？之後有沒有再出現這種狀況？”

“沒有,原因無法分析，第二天太陽恢復原狀,我們試圖找到會出現在這座小島的原因,但當時我們幾乎全部嗆水昏迷壓根沒有意識,也有一些人因為溺水搶救不及時身亡,可是……就算是運氣好，為什麼我們大多數人都衝到了這個小島，這件事一直都是未解之謎。”

沈黎點頭，他把聽到的話全部記錄在本子上，“這件事可以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們還活着。”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別看我們現在這樣，但我們很樂觀。”那人跟着笑了。

就在這時一個通話打進來，沈黎聽着那邊的話，實際上通訊部隨時可以把通訊接過去，但是他們考慮到沈黎和對方的對話，沈黎暫時對他們有特殊意義，便臨時希望沈黎可以一直和他們聯絡，直到救援成功。

沈黎知道利害關係，哪怕是不喜歡說話也要一直開口。

和通訊部的通訊完畢，沈黎開口，“通訊部已經確定你們的位置，特異局已經派救援隊去了，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能回來。”

“好！”對方很激動，沈黎也聽到了他身後其他人激動的聲音。

等激動過後，對方抽了抽鼻子，“我可以詢問一下我們現在的位置嗎？”

“海洋局的地址往東大概15海里。”

“這個位置海洋局曾經調查過，我並不記得有一座小島。”

“位置沒有出錯，出錯的只能是這個小島了。”沈黎這樣說。

對面沉默了，大概十秒鐘之後他才開口，“……所以這個小島上光禿禿的，除了石頭之外什麼都沒有，我們一開始判斷這是洪水和颱風將島上的生物全部打落，但實際上它是因為剛出現，所以才沒有任何生物生存的痕迹？”

“還不能完全確定。”沈黎連忙道：“到時候隨行專家會進行鑒定，這只是我個人猜測。”

對面依舊沉默，過了一會兒后他繼續開口，“不，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這個小島真的是憑空出現的東西，那是不是說明在生物之後地理也在產生變化？”

“地殼、山峰、裂谷，這些會不會都開始產生變化？地震會來嗎？火山會爆發嗎？會不會有一座山突然從什麼地方長出來？”

“這很重要！這必須得搞清楚！”

說著沈黎聽到他放下了電話，聽到他在吆喝身後的人，讓大家馬上進行短暫調查，確定這裏是不是一座山，身後的人都在關注他和沈黎的對話，剛才的話也聽到了，很快就傳來回應。

這些人就這樣在救援來臨之前自發加班，開始用基礎方法做臨時檢測。

沈黎把現在的情況告訴通訊部，通訊部表示了解，立刻和科研局申請在救援名單上加入一個地理學家，科研局也在關注這件事，同意的很快，分配的人員在十分鐘之內上了飛機。

“匹配的地理學家會一起過去。”沈黎開口提醒他們，“你們先暫時保留體力好好休息。”

“非常感謝。”對面人鬆了口氣，“抱歉我好像有點緊張，但是這件事真的很重要，要是真的出現地理變化世界將會變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如果現在只是生物出現變異我們還能通過以前的地圖推測出一點東西來，一旦出現地理變化，我們將會直接陷入困區。”

“海底變化更是恐怖，海平面上升就意味着陸地面積減少，這種影響比生物變異還可怕。”

“我理解，我明白。”沈黎安撫他，“先等專業人員去看看。”

就這樣隨便閑聊着，一直等到沈黎等到對面有細微的聲音，對面興奮的和他說救援到了，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上了救援船，沈黎這才放心的掛斷電話，等待着海洋局的人歸來。

很快，沈黎得到倖存者已經上岸的消息。

大半夜等着人來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還有點困，但他和那些人有約定，要等他們過來謝謝自己，這樣想着沈黎沒有回去，一直等在總部里，有科研局的同事過來，沈黎還看到了好幾個地理學家，他們表情不好看，行色匆匆。

海洋局的人來時已經到了凌晨四點，太陽馬上就要升起，沈黎看到那些人對自己招手，他笑了一下，也伸出手招了一下。

也就在這時，一道火光在天空中亮起。

沈黎下意識把視線移向天空，紅色的火光滑進了他的眼裏，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驚到，所有人都在轉頭看去。

在太陽升起的地方，一隻鳥從海平面飛出，帶着火焰的翅膀撲閃着，它看上去像是一隻孔雀，尾巴很大很漂亮，周身都是烈焰的顏色，它發出清脆的鳥鳴聲，直接撲進了雲層里消失不見。

“……那是什麼？”

“鳥？”

“三足金烏？”

“什麼三足金烏，這可不是洪荒小說！”

沈黎盯着已經恢復原狀的天空，想起了曹宇天留下的那張紙，紙的最後那隻帶着火焰的鳥。

就是這個嗎？

……

主題：《你們昨天晚上看到了嗎？一隻紅色的大鳥突然飛出來，身上都是火，真的好亮。》

【樓主大晚上失眠，黑着眼圈網上衝浪，恰好看到了那隻鳥飛過去。】

【看到了，但是因為飛得太快時間太短沒來得及錄像。】

【要是錄像應該特異局有？畢竟他們有道路和天空監控。】

【真的嗎？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也沒有，是幾點的時候？我昨天也熬夜了，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大概在凌晨四點的時候，我特地看了一眼時間，我發誓絕對沒騙人，要是騙人就讓我染上基因病。】

【草，樓上這個毒誓發的真絕，我信了。】

【那隻鳥真漂亮啊，像鳳凰。】

【火鳳？】

【現在這個時代，出現一個返祖成鳳凰的也不是沒可能？】

【咋的？開始出現傳說級生物了？】

【非要說傳說級生物，其實就是一隻身上有火的鳥而已，這玩意兒好像也不是沒出現過，畢竟會發太陽光的草、會大量蓄水並定時放水的樹，出現一隻羽毛是火的鳥，好像也沒有那麼怪？】

【咦？這樣說起來，它們是同檔位的生物？】

關於這種生物是什麼科研局也有諸多猜測，只是它出現了一小會兒也沒留下比較清晰的視頻數據，所以實在是不好猜，沈黎作為專業人員的描述也很難判定，畢竟這是一隻身上有火焰的鳥。

去尋找顯然不符合實際，最後只能壓在檔案下等以後有機會再處理。

現在主要是關注海洋局的問題，以及可能會出現的地理改變。

“我們發現那座小島是山。”被派去的地理學家道：“海洋地理其實和地面一樣，有山也有盆底，只是因為海拔太低所以被海水埋在下面，那座小島就是一座海底山，山峰突然鑽出海面比海平面還高形成新的島嶼。”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這座島可能是在短時間突然增高？”

“沒錯，在海洋局的記錄里，起碼一個月前這個島還不存在，連海洋局都沒發現這座山，說明它非常低矮。”地理學家得出結論，“在一個月內海拔增高到冒出來，你們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我建議對我們已經控制到的區域重新做一次地理測量，來判斷出現的變化。”地理學家道：“這非常有必要！海洋的變化這麼大，地面的變化估計也不會小。”

決策人點頭，“好，我會立刻發佈任務。”

在場的人點頭，他們都開始準備，就在會議準備結束他們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人闖進會議室。

“不好了。”來人是氣象部門的工作人員，“寒潮來了！”

“什麼？！”地理學家站起來，“寒潮？是什麼程度的寒潮？”

“南方最低溫度能到零下五十度，北方溫度可能會跌破零下八十度！”工作人員臉色很難看，“我們的保暖工作還沒結束，三天內根本來不及把保暖設備全部佈置好，而寒潮過來只需要兩天。”

連氣象局都沒有想到，沈黎說的低溫真的來了，他們一直在引導保溫工作進行，但部門裏有半數的人覺得沒什麼必要。

因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現任何氣溫降低的可能性。

一直到今天，他們一如既往檢測天氣和溫度，卻突然發現了一股以前沒有出現的風，這股風從遙遠的美洲大陸襲來，在進行檢查后他們臉色慘白，因為這是極端低溫的預兆，最遲兩天這股低溫就會襲來。

零下五十度，這是一個在室外可以迅速凍死人的溫度。

這是以人類的體溫和普通保暖設備都沒辦法處理的超低溫。

“沒辦法做好保暖？”決策者盯着他，“不是在之前就在準備保暖設備嗎？為什麼到現在都沒處理好？”

“因為溫度懸殊太大，我們現在的保暖措施無法應對這樣的氣溫，進行加固已經太遲了。”

決策者開始思考，片刻后他才開口，“現在開始轉移人口，進行部分安全區加固和保暖升級，然後讓所有人進這些安全區，擠一點沒關係，只要能熬過去就行，你們判斷這場寒潮會持續多久？”

“最快也要半個月。”

“半個月。”決策者點頭，“地理探測不要開始，時間不夠，先處理寒潮問題，大家預備食物和飲水，全都動起來！”

“這將是我們最嚴酷的一個寒冬，千萬不能掉鏈子！”

於是，浩浩蕩蕩的遷徙開始了，專家選擇了幾個比較適合加固並保溫的位置開始就地改裝，特異局正在將各個區域的民眾往這幾個地方帶，他們很着急，趕着時間往前走。

D區也是撤離的區域，本身D區是特殊區，但也不足以應對這樣的溫度，他們也沒有精力給D區單獨進行升級，最後也只能一起撤離。

沈黎和林奇明坐了同一輛車，沈黎投過車窗看到了很多的車，無數人都在排隊上車，一車車的人被帶到處理好的安全區內。

這是在大霧后沈黎見過最多的人。

他抱着魚缸，小紅魚似乎發覺到現在的氣氛不對，所以表現的格外乖巧，到時間沒餵食也沒有鬧。

“人真多。”林奇明也很少看到這個場面，他注視着外面，“沒想到這次寒潮來的這麼突然，明明凌晨還出現一隻奇怪的鳥，因為翅膀上帶着火還想是不是以後氣溫會升高。”

“沒想到是降低。”

沈黎看着外面的人，片刻后才開口，“奇明，你看着這些，有沒有想到什麼？”

“什麼？”林奇明看着沈黎，“師兄？”

“生物遷徙。”沈黎呢喃，“有些生物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遷徙去另一個地方生活，這種遷徙一般和季節或繁殖有關，也同樣，這種遷徙會讓一些猛獸有足夠的食物來源，這也算是生態系統中的一部分。”

“嗯。”林奇明點頭，“師兄是說我們這樣很像生物遷徙嗎？”

“不是，只是覺得：人都聚在一起了啊。”沈黎呢喃，“聚集在一起的人，就更好消滅了吧？”

林奇明卡殼，他幾乎眼神驚恐的看着沈黎，片刻后他轉頭看向前面。

……嗯，還是不問沈黎為什麼會這樣想了。

總覺得得到的答案會更可怕。

林奇明不再問，沈黎也不繼續說，他坐在車座上打開手機上網查看，果然網絡上因為寒潮的事情慌的不行。

【怎麼突然低溫？今年到底怎麼回事，到處都是天災。】

【我比較擔心……所有人都集中在幾個區域，是不是說明瘟疫患者和基因病都在裏面？】

【他們應該會被單獨開闢一個區域隔離吧？】

【上面沒說，我們也不知道，我現在好怕啊，怎麼會這樣，嗚嗚。】

【我一個會算命的伯伯說：人類活不過今年。】

【草，樓上別來散播焦慮，上面應對的很好，我們一定能活下來。】

【寒潮可是會持續半個月，要是半個月沒停止怎麼辦？】

【相信國家，相信我們自己，我們這十年都過來了，怎麼還會怕一點小小的寒潮？！都給我放自信點！】

【我在哭，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好想哭，為什麼我們這麼倒霉。】

【大家都在經歷一樣的事情，放寬心，會過去的。】

沈黎嘆口氣，他關掉帖子，接着打開通訊錄，他把某個號碼拉出黑名單，在把黑名單拉出來后他試着發了一個句號，句號正常發佈過去，沈黎也知道自己已經被放出黑名單了。

因為他發過去的句號，對面也給他回了一個句號。

【你還在外面？寒潮要過來。】

這種低端溫度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能躲過去的，曹宇天再怎麼說也是一個人，人是恆溫動物，被凍死熱死都非常容易，他沒有生物禦寒的皮毛，又不是能把種子埋在土裏的植物，當然很難存活。

【知道。】對面回的很快，【我還沒厲害到在零下七十多還能自由活動，應該會去找你們。】

沈黎沉默了，接着才回復，【還記得你在被通緝嗎？】

【放寬心，我有辦法。】

並不知道他的辦法是什麼，但既然他這樣說了沈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於是他順手把曹宇天繼續拉黑，抱着自己的魚靠在車座上等待到目的地。

按照地勢和專家的建議，上面一共選擇了五個安全區做保溫升級，這五個區域分別是A5、8和12區，B3和9區，D區就近去的A5區。

來到A5區時已經有不少人到了，大多數人抱着一點貼身衣物排着隊等待被安排，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擔憂和一點無措，特異局全局出動維持秩序，並分配暫時的居住空間。

“該怎麼說呢？這幾次災難真的有很多人遇難，反而在這個時候讓空間分配變得可行。”林奇明說不出嘲諷還是難過，“在這場寒潮里，這是我們最後的防線了。”

沈黎看着他們，他點點頭，“嗯。”

“我還聽說了一件事。”林奇明和沈黎一起跟着分配人員往樓上走，“我們D區被分配了一棟樓，對，我們所有人，所以估計一個房間裏會住很多人，這樣空間也不太夠用，李青和我說：如果空間實在是不夠，他們可能會考慮釋放部分基因變異體。”

沈黎愣住，“釋放？”

“沒錯，釋放。”

說的好聽叫釋放，但誰不知道這個釋放就是讓它們在這場寒潮里自生自滅，基因變異體早已沒有了人類的體征，也找不到治療的辦法，他們是本着人道主義把基因變異體隔離收容，試圖找到治療方法后把他們找回來。

在這種時候放棄它們也或許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師兄？”林奇明看着他，“我們要保護還未變異的人，保護這些尚還沒有改變的普通人。”

“嗯。”沈黎點頭，“我明白。”

但是，明白與否和人心從來都是兩回事，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心會感到憐憫和同情，在這種可怕的時代人類總是面對着艱難的抉擇，彷彿在一次次選擇中把憐憫摒棄，所以沈黎才會那麼顯眼。

他還未曾因為想保護剩下的人便放棄對那些人的憐憫。

他做出選擇，也理解選擇，卻依舊會憐憫。

來到分配的房間，裏面很空也沒有多少東西，有同事帶了一點便攜性儀器，雖然他們大多數知道在這樣的寒潮里也做不了什麼實驗，沈黎把小魚缸放在窗台上，透過玻璃注視着天空。

他想：那隻鳥飛到哪裏去了？

鳥的翅膀上帶着火焰，火焰是那麼亮，估計也會很暖和，但寒潮中人類寸步難行，當然是沒辦法出去找這隻鳥的。

只能希望這場寒潮快過去，給他們一點空隙。

民眾轉移一直進行到第二天凌晨，等最後一個人送到指定地點后特異局終於鬆了口氣，他們累的要命，但還要維持秩序，最後只能排班輪流活動，沈黎睡不着，他坐在窗檯前，金色的眼睛注視着天空。

在凌晨兩點的時候，第一片雪花落下來。

還有很多人沒有睡着，他們大多數都注意到了雪，他們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不過五分鐘過去，那片雪便轉成暴雪，鵝毛大雪齊刷刷落下，短短几分鐘便鋪滿整片大地。

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雪還在繼續，一副要下很久的模樣。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寒潮來了當然會冷，特異局之前不是通知過我們要帶厚衣服嗎？還給我們發了保暖套裝。”

“現在要穿起來嗎？氣溫降的好快。”

“我覺得還能忍，過一會兒再穿。”

“喂，你們看，水槽里的水是不是在結冰？”

“卧槽，這不是在室內嗎？”

“……水龍頭沒水了，這是水管凍住了？”

“大家不要驚慌，寒潮來了，氣溫會越來越低，很快保溫系統就會開啟，暖氣會進來。”連忙有專家出來安撫，“熱水會發放到每個人手裏，還有熱乎的食物！”

沈黎把魚缸從窗口移開，在覺得這魚缸要凍住的時候一道溫暖的氣息滿滿湧出來，是保暖系統生效了。

“在區域內溫度會維持在零上，只要保溫系統不壞我們就沒問題。”林奇明道：“希望可以安全度過這個寒潮。”

沈黎聞言看向窗外，雪越來越大，噗嗤噗嗤砸下來，有一些直接砸在窗戶上，發出很難言說的聲音，因為內外氣溫差太大，窗戶上出現了水珠，好在這裏的玻璃都統一加固，還不至於被凍裂。

希望真的可以好好度過這個寒潮。